范云本来还想道两句告辞,听见尹珏城的话之后直接就跑了,速度之迅速、动作之麻利,令人望尘莫及。
云初然淡定地喝了一杯茶,心中不禁对韩玉大加赞赏了一番。
难怪他不容人插嘴的抢先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然后二话不说就告辞走人,没准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在皇帝身边侍奉多年的人,就是非同一般。
再看君雅,他脸上挂着的淡淡笑容终于敛了下去,站着一动不动,很有些气势凌人。
尹珏城恍若未觉,在君无声诸般眼神暗示之下,仍旧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固执己见又格外通透地开始剖析。
“此事无论梁王知不知情,一旦案件开始审案,就注定会跟他扯上关系,宁王殿下就不肯留下来好好商量一下……是合作共赢,还是实事求是?”
君雅沉沉地笑了一声,转身正对着尹珏城,那清隽气质就像凛冬寒竹一般,“合作共赢如何?实事求是如何?”
“这就要看宁王殿下是要保住两个兄弟,还是保住一个了。”尹珏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其实在我看来,梁王殿下应该不至于如此愚蠢,可,皇帝陛下是否也会这么认为呢?”
不会。
君雅在心中毫不犹豫的摇头。
那个冷漠无情的帝王,绝不可能为他们牺牲一点半点,君雅仿佛陷入了沉思,目光有些涣散,“父皇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了君无声,目光十分奇怪,看似无情,却又像是裹挟着时间最为复杂的情绪。
君无声哑然,待要发问,君雅又收回了视线。
他闭了闭眼,看向尹珏城,“……少将军,你我在这里讨论多少都是没有用的,结果,也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父皇,陛下,他比你想象中得要精明……恐怖很多。”
说完这句,他又道:“因此,你们只要查案,该怎么查,便怎么查。父皇要的是真相,不是隐瞒。”
语毕,君雅背过了手,神情沉重而惆怅,视线在云初然身上微微停留,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他转过身,走出大门,仰天长叹,身若老朽。
“万事装成百年梦,五行注定一生穷……啊。”
尹珏城难得迷惑,盯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结果,也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
结果明明还没有出来不是吗?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结果?又如何肯定他们的所作所为对结果没有半分影响?
君雅到底知道什么?竟然连名单都不看就走了,这主审官未免当得太“洒脱”了些。
……或者,他其实是在避开此案?
尹珏城有些心绪不宁,转眼看向了君无声,却见那人正失神地坐着,手中茶杯已然倾斜。
“殿下?”云初然也发现了他的异状,“你想到了什么吗?”
君无声回身,才发觉被人用担忧的目光看了很久,不由苦笑,放下茶杯摇头,沉默半晌才道:“我只是在想,二皇兄对父皇到底……”
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明明是父子,怎么会用上“恐怖”这个字眼。
他觉得不对,可心底又不知道从哪里浮出一阵抗拒,抗拒着不让他摇头,不让他否定,令他想起了自己答应入朝参政的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来。
君陵带着笑意“询问”他,明明不是威胁的语气,明明依旧可亲可近,但事后一想起他的脸,就觉得后背一阵阵发麻。
君无声心情低落,尹珏城和云初然也没有久留,将天珠的事情再次细细梳理了一遍,又抄了一张名单之后就离开了五皇子府。
陈馨儿目送几人离开,惆怅地叹口气,“好不容易来一次吧,却连一顿饭都没吃好,也没说上什么话。”
小巧连忙安慰道:“皇子妃别泄气啊,再过不久就是大年了,到时候少夫人和您都是要回陈府贺年的。再不济,等殿下封王了,少夫人也是要上门的。”
“也是,”陈馨儿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进去吧,刚才也没吃饱,咱们去厨房转转。”
……
回去的路上,云初然合计了一下。
首先,皇宫里藏着的鬼应该很快就可以揪出来了。
其次,他们也抓到了在背后指使追杀自己的人,那男人与皇宫之中的某个人一定有联系,只要证明了这一点,皇后清白可证,杀人动机、杀人凶手乃至帮凶说不定都可以一网打尽。
最后,天珠和酒杯证明了杀人者多半与藏南有关,与梁王有关,此事或许涉及党争。
那么,她先前觉得这件事跟十七年的云皇贵妃有关系,难道是凶手可以为了绝杀皇后弄出来的错觉?还是巧合?
不,不是巧合……
或许只要审出了杀人动机,这一切都可以解释得清,云初然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相信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简单就结束。
而尹珏城一路上想的则全是那恶意购药的人到底是宁王君雅还是白纤纤,可就算是他们,楼里也不会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
这手笔,倒有些像那始终围绕在他们身边,却到底没有发现的某股势力。
心下微沉,尹珏城突然想到,这股势力给皇后下似是而非的毒,不是在朝堂就是在后宫,莫非……这股势力来自皇宫?
马车辘辘向前,雪花穿过车窗入了车厢内,寒风吹动,香薰球下坠着的铃铛叮铃作响,声音带着净化人心的错觉。
云初然伸手摸了两下香薰球,不经意地说道:“大理寺要从那个男人身上审出线索只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拔蛊之后,你想去亲自看看吗?”
“看谁?”尹珏城挑眉。
“当然是春风楼里抓住的那个男人,”云初然放下手,认真地看着他,“你耗费这么大的力气抓住他,难道就不想打他一顿出出气?”
尹珏城终于笑了起来,“打他?浪费力气,想让他在大理寺吃吃苦头吧。”
云初然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眸光流转,灿若星子,一脸兴奋,“你不会连大理寺都能收买吧?”
“大理寺不用收买,”尹珏城神秘地笑了笑,“能够入大理寺的犯人,首先便要过一过那十二道酷刑。”
他狭长的眼睛里迸发出一道冷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就是大理寺的黑牢最让人害怕的真相。”
云初然:“……”你那么兴奋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