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然一睁开眼,便看见尹珏城眯着眼睛冷笑。
典型算计人的姿态,而且丝毫不加掩饰,云初然怔了怔,回想自己连他最丢脸的时候也都看过来,他不加掩饰也正常。
她咳了声,理了理自己的发髻,“你在车上等等,我去去就回。”
尹珏城挑眉,“不让我一起进去?”
“你进去干吗?”云初然莫名其妙。
这里虽然算是她半个娘家,可他将军府的少将军突然出现在人前,先前说要不引人耳目的计划不都成了玩笑?
尹珏城木然一张脸,两只眼睛里明显写着“我很不高兴”,可惜云初然视若无睹,让兰新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直接下了马车,在守门小厮的惊喜目光下进了陈府。
陈府下人没有阻拦,直接就带她去了书房,见到了正在念念叨叨的陈远中。
陈远中在兵部请了假,直到君无声查清案情,否则定然一直都要待在府中了。
“初然?你怎么来了?快坐下说话。”
陈远中很惊讶,虽说他也没有妄想自己会成为云初然真真正正的娘家,可也算送嫁长辈,于情于理云初然都要回来一趟的,但回门的日子还没到,怎么人就提前回来了?难道……就像传言中所说,在将军府里受了委屈?
云初然见他有些讪讪,不经多想就能猜中她的心思,是以不卑不亢,温和有礼地说道:“见过伯父,初然今日回来得早了,让伯父见笑。”
“这话怎么说的,我这陈府你要来,随时来便是。”虽是这么说,可若真的在将军府受了委屈,他也无能为力啊。
云初然从兰新手中接过大红锦盒放下,才道:“伯父送我出嫁,初然感激不尽。初然京中无长辈,伯父便是我的长辈,按说我应该三日回门一见,可是伯父想必也听说了,昨日我和……夫君前往宫中谢恩,回来的时候夫君和我摔下马车……”
说到这里,云初然有意顿了顿,看了眼陈远中。
陈远中满目疑惑,像是并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还紧着问:“怎会如此?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想来陈月也不会主动告知,就是不知道,这件事能够瞒多久。
云初然面不改色,摇头又道:“确是意外,但好在我并无事,只是夫君犯了旧病,这些日子我怕是要在府中照顾他,明日恐怕无法来此,所以今天才提前回来给伯父拜礼。”
她将锦盒推到了陈远中面前,“晚辈一片真心,还请伯父勿要推辞。”
陈远中似乎怔了一下,全然没想到她来找自己竟是这个缘由,东西倒是不推却,乐呵呵地收了,口中却道:“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不好来让下人传个话便是,何必亲自上门?”
云初然微微一笑,“伯父收留我,帮我甚多,初然甚是感激。”
两人又说了些谦虚之词,陈远中也没有擅加打听将军府的情况,很快云初然便借口“照顾夫君”要告辞离开,陈远中也没有多留,心中在想什么,却是无人可知了。
兰新却笑道:“这个陈大人真真有趣,口中说‘客气客气’,收东西的时候却按着不撒手,但人倒是极温和的。”
“他是个聪明人。”云初然只是道。
那锦盒里放着的不是别的,只是黄金,看似俗气,但对被刑部尚书打压多年、一贯两袖清风家徒四壁的他来说,却很有用,尤其是在如今刑部尚书死咬着他的时候。
陈远中不是贪官,不是奸商,但却是长袖善舞,知道轻重缓急,所以云初然送这份礼,便如雪中送炭,就连收钱的理由也无懈可击。
这可是将军府少夫人回门送来的东西,又不是贪污,怎么收不得了?
只是陈远中若是知道,尹珏城早就送了一份更大的礼给他,大概就不会看见金子就不撒手了。
即将走出周府之时,兰新忽地拉住云初然的袖子,“小姐,陈月。”
云初然侧头,长廊右边,陈月静静站在岔道口,就像一座石像般盯着她,在她的身后那高大的侍女始终低着头,叫人看不清她的长相。
陈月走上前,拦在了云初然面前,许久才问:“为什么不告诉父亲,昨日发生了什么?”
云初然懒得理她,抬脚便从她的右边走过,轻飘飘道:“你要感谢馨儿。”
陈月回头,静静地目送她离开,等人终于不见了,才缓缓道:“走吧,我们去探望白姐姐。”
……
云初然回到马车之时,尹珏城已经等得有些烦躁了。
不过是送个东西,需要这么久吗?他坐了起身,茶水泼在了炭炉之上,将热酒倒出,车厢里酒香弥漫。
暖意烘然,总是不自觉让人放松精神,但尹珏城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伸手,就要从夹层里拿下斗笠出去探探,前方车帘就突然被人掀开,云初然面色如常地走了进来,看着他伸手拿东西的姿势打量了一番。
“你还带了什么?”
尹珏城收回手,又优哉游哉地躺了回去,用书盖住了脸,“没什么,活动活动手脚。”
信你才有鬼。
不知怎的,云初然就是觉得他在心虚。
但她无意追究,坐上马车便让云脉动身,马车离开陈府,向着一个方向缓缓离去。
门口,陈月正走出来,她回头扫了眼那马车,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便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可走了两步,陈月脚步又是一顿,回头盯着那马车若有所思地凝视起来。丫头不耐烦了,催促道:“小姐,咱们还去不去了?”
陈月面色阴沉地扫了她一眼,这个女人,仗着是白纤纤丢给她的,就越发没有丫头模样!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冷哼一声,目光又在那马车上顿了顿,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又意味深长地睨了眼身边的丫头。
“我不去了,”陈月一抬手,在那丫头惊愕的目光下,大步往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你自己去吧。”
丫头变了脸色,“陈小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陈月很淡定,“我当然知道。”
丫头面对她的威胁,竟然笑了,笑得十分不屑,“陈小姐看不起我家小姐,想必是觉得沾了五皇子的姻亲?”
“是又如何?”陈月目光冰冷摄人,杀气四溢,“我那妹妹是个蠢的,但好歹我和她是一家人,你一个奴才,我就是现在处置了你,又能如何?”
丫头豁然变色,看着她一语不发,而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