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内,王府中。
“少将军受伤,少夫人正在照顾,两位主子有令,今日柏轩楼闭门锁户不见客。”墨韵坚定不移地守在门口,就算被人扇了两个耳光,也仍旧重复着这句话。
从云初然决定帮尹珏城除蛊开始,她就已经是柏轩楼的半个主子了,只是这件事,尹珏城不让她们主动告知。
理由是:怕她嘚瑟。
墨韵对此理由不予置评,但实在没控制住跳动的眉角,惹来了云脉饶有兴趣的凝视。
现在云脉不在,少将军和少夫人也不在,她收到了命令,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擅自进去,哪怕这个人是白纤纤,皇后的亲侄女,那也一样。
白纤纤愤怒地扬起手,从昨日到现在积攒的怒气在被拒绝入内的时候攀到了顶峰,她猛地抬起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清脆吓人的巴掌声让一字排开挡在门口的侍卫都皱起了眉头。
“墨韵已经说过,主子们不见客,还请白小姐回去吧。”墨韵还是这一句,她就像是没有情绪一般,也不怕疼。
白纤纤又扬起手,一旁的侍卫终于是看不下去了,目光一冷,“墨韵是柏轩楼的大丫头,白小姐,打狗还要看主人,您就不怕少将军责怪吗?”
扬起的手掌登时顿在半空,白纤纤咬牙,有些狰狞的面孔渐渐平复,也放下了手,可目光却还是压抑而黑暗。
这半个多月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在面前闪过,她将目光死死放在那扇月洞门上,似乎想要一脚踹开那门,掐住云初然的脖子,将她挫骨扬灰!
是她!肯定是她!除了她还有谁?
她跟自己抢如意郎君,抢走将军府少夫人的位置,抢走皇后的宠爱,一个乡下野丫头,竟然在皇宫里挑衅她!
她知道陈月是自己的人,所以陈月才出事,她转眼便让人去白府捣乱,竟然敢在皇后母家杀人放火!
白纤纤想起自己先去了一次皇宫,想要和皇后诉苦,结果皇后却还是见都没有见她!就连皇后都不再见她了!都是因为云初然,都是因为她!
白纤纤气得咬牙切齿,浑身颤抖,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憎恨和嫉妒,可这些激烈可怕的情绪统统都穿不过这扇木门,里面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回应她!
“好……”她颤抖着咬牙,“很好,你转告云初然,你告诉她!我谢谢她的照顾,总有一天,会千倍、百倍地还给她!”
墨韵敛眸,“少将军正在休息,奴婢不便打扰,白小姐,等会老将军会来探望,您确定要在这里等着吗?”
“你!”白纤纤目眦尽裂,一个丫头都敢跟她挑衅了!她白纤纤何时这么憋屈过!
侍卫冷哼一声,“白小姐在将军府,教训将军府的下人,不知老将军看了,会作何感想?”
白纤纤背后一凉,愤怒如潮水般褪去,忍不住慌了慌,失去的理智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上,才觉掌心一阵发麻。
糟了!她……她做了什么?
“快走!”白纤纤一把抓住樱儿的手,慌里慌张道:“我们去找姑母,对,我们是来找姑母的!”
尹默是将军府的支柱,她若是要嫁入将军府,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尹默。白纤纤盛怒而来,这会儿却是落荒而逃了。
墨韵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摸了下脸,无奈叹气,转身打开木门,与早就坐在院中的人对上了目光。
青年穿着红衣,他的面相本该是深沉而艳丽,面上却留着三道可怕的刀疤,将那高士般的气质破坏殆尽,平添几分难以言喻的血腥。
墨韵回身关门,走过横桥,来到那人面前,微微屈膝,“血衣使。”
“他不在?”血衣使的声音也极沙哑,像是吞了火炭,每一个字都听在耳间都让人极其难受。
墨韵却是习以为常,点头道:“少夫人出去找蛊虫给主子解蛊毒,主子一起去了,最早十日之后才能回来。”
血衣使眯了下眼睛,左侧半梳向后方的头发随风飞扬,殊无笑色,“少夫人,人如何?”
墨韵顿了一下,道:“少夫人……与主子脾气相似,面冷嘴硬,却是理智心软。”
“理智心软?难道不是完全相反?”血衣使转身,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身形随即化作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一片红叶不知从何处飘然而下,就像香消玉殒的美人,渐落在冰冷的地面。
墨韵捡起红叶,怅然若失。
半个时辰后,第一将军府之外,白纤纤冷着脸走了出来,心情似乎缓和了些。
严淑惠送她离开前,允诺她不会让此事传到老将军耳中,她放心,却也不放心,严淑惠知道她太多秘密了,无论是阴暗的,还是光明的。
严淑惠笑起来,总是慈眉善目,仿佛全世界的善意都累积在她的眸中,可仔细看,那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虚假的表象下,不知藏了多少毒汁毒蛇。
而且,她对这桩婚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满意的了。
“纤纤啊,初然既然嫁进王府,天家赐婚,两代皇帝下旨,老爷也很是喜欢,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严淑惠莞尔,“你就这么喜欢尹珏城?”
白纤纤脚底发寒,脸上笑容近乎僵硬,“姑母,您说什么呢?纤纤待两位表哥可都是一视同仁的啦,再说了,景曜表哥生得英俊潇洒、光明磊落,我自然更喜欢他一点了。”
严淑惠轻点她的鼻梁,那温和的手指却像是刀刮在她的皮肤上,让人不寒而栗。
“小丫头,你这张嘴啊就是甜,就知道怎么哄你姑母,”严淑惠轻笑,“不过,既然你这么喜欢景曜表哥,那姑母做主,让你景曜表哥娶了你可好?”
当然不好!可……
可若是拿不住少夫人的位置,尹景曜也是她必然的选择。
白纤纤目光一转,羞涩地低下头,“姑母,婚姻大事自当经媒妁之言,只是皇后姑姑如今带病,这事怕是……”
严淑惠眸中闪过一瞬寒意,白纤纤却没瞧见,她笑道:“姑母当然知道,姑母这是开玩笑呢,你瞧你,脸都红了,真可爱。”
可爱吗?白纤纤现在想起她说这话的表情,脖子就一阵阵的发寒。
快步离开将军府的范围,那个她一直想要嫁进去,却又害怕的地方。白纤纤忽地看见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正是陈月身边的丫头。
“陈月呢?”白纤纤皱眉。
那丫头却气愤道:“白小姐,那陈月太不识抬举了,小姐有意帮她,她竟然看不起小姐,不肯来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