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京城人口最多的长街之上,一辆马车偏倒在地,车夫和侍女都摔在了地上。
马车前,陈月脸色雪白,看着面前险些踩中自己的马儿,浑身冰凉。
所有人都愣住了,谁都没想到有人竟然敢拦将军府的马车!
兰新慌里慌张地站了起来,一把掀开车棚,“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回答她的却是尹珏城,兰新一怔,就见车厢被人一脚踹开,露出里面的真容。
云初然靠在尹珏城肩膀上,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倒是尹珏城不幸垫底,整个人都撞在了地上,眉间微蹙。
云初然被那“天翻地覆”的架势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摔在了尹珏城胸前,依稀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咔的一声,她晕晕乎乎地坐起身,才发现他们身边已经站了一圈百姓。
云脉和兰新忙将人扶起来,兰新上下给人检查着,尹珏城皱眉问:“没事吧?”
“我没事。”云初然揉了下额头,刚才要不是尹珏城固定她的身体,她的头肯定要嗑在地上了,不过撞上人的下巴也挺痛的。
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尹珏城,见他皱着眉头,半面雪白的脸色彻底暴露在阳光下,似乎有些难受,顿时一惊,“你哪儿受伤了?”
“没受伤,回去再说,”尹珏城推开云脉,走到了陈月面前,目光阴冷,“你是谁?”
陈月这才反应过来,身体抖如筛糠,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少将军饶命,我不是、不是故意拦马车的,真的,少将军饶命啊……”
“我问你是谁!”尹珏城声音一沉,陈月的声音登时戛然而止。
人群议论纷纷,但目光却有些奇怪,有的人为陈月惋惜,有人疑惑而惊讶,有人被尹珏城的气势吓得害怕后退,但更多人,却是用一种看瘟神的态度看着尹珏城。
云初然大略扫了一眼,心中忽然有点难受。
“她是陈月,陈馨儿的那个嫡姐。”
调整好情绪,云初然却走了过来,她目光一扫,看见了人群中陈月的丫头。那丫头已经换了人,是个不认识的小姑娘,马脸长身,看起来就有些刻薄,看着自家小姐跪地求饶,表情似乎还有些不屑?
想起白纤纤,云初然目光一闪,冷笑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白家嫡女白纤纤人呢?你不是跟她走在一起吗?”
陈月身体一颤,“白、白小姐,已经回府了……少夫人息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不小心崴了脚,没想过拦马车!”
她说话磕磕绊绊,却倒很有条理,像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是走得好好的,突然平地崴了脚,就倒在这里,我……不关我的事啊!”
此话一出,众人的眼神越发奇怪了。
“不关你的事,难道还怪我们咯?”云初然咬牙,“这里过路的人那么多,怎么好端端的别人不摔过来,你却摔了过来?嗯?”
云初然大声道:“在皇宫里你就故意拦我的路,到了外面居然还想故技重施?陈月,我可不是陈馨儿,你做得那些事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得一清二楚,陈馨儿大度,不愿计较,但我眼里却揉不得沙子!”
“今次看在陈馨儿的面子上,我饶过你,但人在做天在看,我劝你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倘或助纣为虐被我发现……我第一个收拾你!”
陈月豁然变色,身体倒是不抖了,却脸色铁青地僵在了当场。
如此异常,众人一看便知其中有内幕。
“这姑娘跟将军府的少夫人有仇?”
“咦,不是,我看应该是跟皇子妃有仇,结果皇子妃跟少夫人交好,这陈月多半是不敢对皇子妃下手,牵连到少夫人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是诅咒——”
“额咳咳!别瞎说,不要命了你?”
云初然眉间一蹙,看向尹珏城。
尹珏城面上阴晴不定,冷冷站在人群中央,像是被隔开了一个世界,沉默、压抑,让人难堪。
“行了,”云初然拉着他的手,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陈月,“回府!”
明明他们才是受害者,就因为一个“诅咒之子”,狗屁不通的谣言,反倒把受害者当瘟神看了?简直岂有此理!
不就是身体里有些蛊毒吗?拿出来就是了,什么狗屁诅咒之子,她偏要破除这个诅咒!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云初然郁闷地拽着尹珏城回府,却没发现身后之人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兰新将马车里的要紧东西拿了起来,瞪了眼陈月,赶紧跟上。
云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路边某个茶馆里,茶馆二楼,一道丽影从窗口边缩了回去。
那一摔虽然没有给云初然摔得怎么样,但却让她心跳好一会儿,好在他们离将军府没有多远了,很快就到了将军府门口。
兰新和云脉跟着两人,尹珏城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云初然倒是十分庆幸。
方才一气之下拉着人回来,回过神手还牵着,莫名有些尴尬,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怕是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知道,自己大概有些“余情未了”。
狠狠地皱了下眉头,云初然走进王府,绕过照壁,穿过抄手游廊,径入里侧院门,不禁有些烦闷,“这将军府也太大了吧?”
尹珏城似笑非笑地敛着眸,瞳孔里晃动手掌交错的影子。
良久,云初然终于走到了柏轩楼,顿时长松口气,穿过矮桥,看了眼下面嗷嗷待哺的锦鲤,云初然脚步一转,把人带到了平台的罗汉榻边。
“兰新,把我的药箱和银针拿出来。”云初然沉着脸,将别扭按在心里,为自己的立场一再叹息。
兰新怔愣地看着这一幕,呆呆地点头,一脸不明所以地回屋取药箱。
小姐不是讨厌他吗?干什么还要帮他?
云脉静静站在一旁,就看着云初然一脸不耐烦地给尹珏城把脉,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伸手拦住了走过来的墨韵。
“怎么了?”墨韵问。
“出了些意外,应该不算什么大事,”云脉道,“少夫人在给主子把脉,先不要打扰。”
云初然学医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脉,师父曾说,“无论你有多好的医术,把脉这一关必须慎之又慎,切不可贪懒,一只手切过,最好第二只手也切一遍方可确认病症。”
这方法虽然有些墨迹,但却是能减少误诊的好法子。
云初然秉承师教,从不贪懒,但她切了两次脉,眉头拧出的皱纹都快可以掐死苍蝇了。
蓦地,云初然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盯着尹珏城。
“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