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畜生缠上他的胳膊,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而后竖起了那倒三角的脑袋,豆子眼几乎跟他齐平。
若是寻常人看到这画面,怕是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但尹珏城却只挑了挑眉,好像在说:“小东西,有话想说?”
小蛇不满他的淡定,凑得更紧,而后突然盘上了他的脖子,小脑袋在他下巴上蹭了又蹭,舔了又舔,平白让尹珏城生出一种被调戏的错觉,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而尹珏城确认自己从没养过这玩意,云初然身边唯一一条能够蜿蜒身子的小虫不过巴掌长,不是青色,而是雪白。
这小家伙莫不是看上他了?
尹珏城还没想清楚,就听到夜枭低沉的叫声,那声音比起一般夜枭却要更清脆一点。他怔了片刻,眼睛一亮,毫不迟疑地不动声息向着夜枭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秋风萧瑟的山中,总免不了有些鸟虫嘶叫,尹珏城其实不喜欢这声音,但偶尔听一会也觉得很是动听,周身上下都可以开出小花来了。
以至于他走到云初然面前时,云初然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刚下学回家的小可怜,就问:“云脉带人叛逃了?”
“那不成,”尹珏城淡淡笑着,还很开心,“卖身契和把柄都在我手上呢。”
同为属下的兰新翻了个白眼,为云脉默默悲哀了一番,而后继续到前面放哨。
云初然冷笑,笑声未落,就看见他后领子里爬出一条青绿小蛇,盘上尹珏城头顶做了个窝,偏着头还很单纯可爱地冲她吐信子。
云初然:“……这蛇精哪来的?”
尹珏城一脸不认同,“你怎么知道它成精了?”
“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云初然白他一眼,好像从这一样里能够释放出什么危险信号,可以令不自觉的人自觉丢开那多余玩意一样。
但那小蛇果真如她所言,真的成了精怪,眼见着尹珏城不知为何向他伸出手时,立刻就缩到了尹珏城的脖子上,像是给他戴了个软乎乎又冷冰冰的项圈。
云初然不仅表情古怪起来,“它该不会是要在你脖子上过冬吧?”
“你管它干什么,说正事,”尹珏城见她无语,放下心后便从容了许多,仿佛又恢复到了那处变不惊的架势,沉着脸问道,“现在不能出山,要想突围,最好挑今夜。”
“云脉人呢?”云初然先问。
“放心,他会找过来的,”尹珏城笑道,“他的鼻子比狗灵。”
云初然仔细打量他,见他身上并无暴躁之气,昨夜杀手突袭过来时,他抱着自己躲在树后一瞬间所露出的兴奋刺激像是一个意外。
他差点以为他是群狼头子。
“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办?”云初然用舌尖舔了下唇瓣,一个下午并一整个夜晚都没有停下来好好休息、吃饭,她也没有再狂奔逃第二次的经历了,“怎么突围?”
底下的恶人来势汹汹,而且不惧死亡,就跟疯子似的,只怕是倒在地上都会想着咬他们一口。
不要命的人最不好对付,无论他是弱是强。
云初然很难不去设想最坏的结果,犹豫了一会儿道:“这座山很大,总有办法可以偷偷溜出去吧?”
尹珏城却抬头定定地看着她,像是一眼就将她心里那点微妙的小心思看透了,“你只想逃?”
这语气又带上了彼此习以为常的挑衅味道,云初然素来沉静稳重,但面对尹珏城,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失了稳重,淡淡笑道:“逃之前,也要让他们断手断脚!”
这就是了。
“那就先等着云脉汇合吧,”尹珏城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想去探探那个山洞吗?时机正好。”
云初然板着脸,将心中憋了一夜的火气统统化作一个冷笑,“单就这一点,我们的确是志同道合。”
天色越来越亮,兰新又去探查了一番,顺便带回了云脉等人。
云脉上来就给他们送来了一个坏消息,“他们将尸体丢下了山崖,将我们的东西或烧或埋,毁灭证据,好像是在遮掩什么。”
“他们是怕京城的人找过来,”尹珏城手中折着一截草叶,叶片凌厉,犹如锯齿,像是瞬间就能将他的皮肤隔开,“不,京城应该有人动了。”
“是老将军?”云初然挑眉。
“‘老将军’?”尹珏城不满,“你该叫他‘爹’。”
众人讳莫如深,云初然无语了一下,吸口气将话题拉回原地,“现在的重点不是爹动没动,而是我们的位置很偏,并不在官道左右,他们就是循着大火方向找过来,也未必能够救人。”
没准还是送死,毕竟谁也没想到这次的杀手这么多,那大火力到底躺了多少尸体,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尹珏城丢开叶子,眸底酝酿着几分恶意,“不过这不也正说明,他们不敢再派更多的人过来?”
云初然怔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尹珏城冰冷的眼中划过杀意,“猎人和猎物,也不总是一成不变的,是不是?”
众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就像从地里长出来的鬼魅,就要趁着腥风血雨,开始祸乱苍生了。
……
天大亮后,在山外游走的杀手进了山中。
后山上去的人本着包抄支援的意思,但才上去就被早就埋伏在山上的云脉和兰新等人偷偷解决。在这密林繁杂的丛林中,大队人马不好动作,但两三个人要搞暗杀偷袭,却很简单。
但只可惜,敌人惊动了狼群。
而后从后山上去的人根本绕不开火墙,但他们确信,云初然他们也不可能从后山离开。
所以,他们只要从前山往后方逼近,总会找到藏在林间藤蔓里的猎物,然后,将他们撕碎,回家,继续当他们被豢养的工具。
这很好,没有什么需要商量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缩小包围圈。
满脸络腮胡子的杀手蒙上面罩其实也没有什么用,他就像个屠夫,却是这里身份最高的屠夫。屠夫嫌这玩意憋闷,一把将面罩摘了扔在一边,“继续搜,注意脚下有没有脚印!”
众人恭敬地点头,屠夫大咧咧地往前走去,粗粝的手掌上还贴着脏灰,他也不嫌恶心,抓起一块干粮就啃起来。
散开的人各行其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某个角落,一个黑衣杀手突然被拉近树后,半晌,又换了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出来。
现在,猎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