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白府。
在城门口等了一日的陈月正跪在地上,脸上的巴掌印十分醒目。
白纤纤低头静静打量着她,神色有些涣散,她想起了自己在将军府时,跪在严淑惠面前的样子。
是不是也是这个模样?卑贱、可怜,就像在看着一只癞皮狗,一个被自己窝在掌中的玩物?严淑惠看着自己的时候,一定觉得很得意吧?
可她厌恶这样的感觉,她对卑躬屈膝痛恨至极,对严淑惠话里话外的虚假关怀和暗示觉得恶心透顶!想起尹景曜在妓女堆里谄媚可笑的模样就觉得倒尽胃口!
她努力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摆脱那样的自己,而现在,陈月也成了这样的“自己”。
她不觉得她可怜,只觉得厌恶。
她厌恶陈月,但陈月的确是一条好狗,一条听话、还会主动给她捡来好东西的忠犬,至少比自己派去监视的丫头可靠很多。
想到此处,白纤纤轻轻扫了一眼那丫头,却只看到脸色惨白、涕泪交零,有点恶心的一张脸,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都不自觉地颤了颤。
这仿佛让她觉得很满意,她随手抬了抬,道:“拖下去,发卖到妓院去。”
陈月低垂的眼中闪过几分快意,横了眼那丫头,丫头脸色剧变,痛哭失声,“小姐饶命!小姐,她是骗你的,她真的是骗你的!她没有跟我说过那些话,我也没有欺瞒小姐啊!小姐饶命、小姐……”
可她还没有说完,就有两个家丁进来将她拖了出去,毫不留情。
白纤纤随即看向陈月,妩媚地撑着下颌,跟她素日娇弱无力的小白花模样竟成天差地别,“你之前所说的话,再说一次。”
陈月紧张了一下,赶紧道:“是。白小姐,是我发现了云初然的行踪,告诉了她自己去跟踪,没想到她隐瞒不报,反说我故意不来白府,我——”
“不是这个,”白纤纤又一次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皱眉道,“你刚才说,云初然离开了京城,到城门关上了都还没有回来?”
原来是这个,陈月轻呼口气,低声道:“是的,我确定,我亲眼见她做马车出去的,身边只跟着丫头和一个侍卫,没有别人了。”
白纤纤眯了下眼睛,“你应该知道,欺骗我是什么下场吧?”
陈月身体一颤,哭丧着脸道:“白小姐,月儿哪敢啊!月儿在府中被那陈馨儿和云初然欺负,小姐愿意帮我,是月儿的福气,月儿报答您还来不及呢!”
说着,她话锋一转,语气笃定而气愤,“陈馨儿那么蠢,不知怎么竟勾引上了五皇子,肯定是这云初然出了什么下贱主意!白小姐,我跟您有共同的敌人,绝不会背叛您的!”
有共同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白纤纤看不上这个朋友,但她的确有用处。
陈馨儿嘛,她是五皇子妃,她如今还没有入将军府,最好不要招惹,将来东宫里坐着地不定是谁呢。
但云初然,她要她死!死无葬身之地!
“我知道了,”白纤纤按下心中的仇恨,语气缓了缓,“你也是辛苦,方才这一巴掌是我被贱人所误会,你瞧,我都帮你教训贱人了,你不会放在心上吧?”
陈月抬起头,眼中竟盈着眼泪,发丝也飞出,刚好贴着那巴掌印上,脸庞都肿了起来,很是楚楚可怜,却感激道:“白小姐能替我惩治恶仆,月儿感激不尽!”
白纤纤眯了下眼睛,道:“妹妹就是太单纯直接了。”
似是而非的态度,让陈月一时有些把握不准她是真话假话,只能维持着感激的模样,跪在地上不敢起。
“时候不早了,”忽地,白纤纤站起身往外走去,“我也累了,妹妹早些回去吧,夜里路上不太平,回去好好养伤,俏生生的一张小脸,毁了多可惜啊。”
陈月目光一变,恨意一闪而过,脸色难看得很。
许久,她才自顾自起身,捂着脸上灼热的疼痛,一步步离开了白府。
樱儿在暗处目送她离开,转而回头,看向了白纤纤,“小姐,我看这个陈月虽然有点小机灵,但只怕不是真心跟着小姐。”
“真不真心有什么要紧?有共同的目标不就可以了,”白纤纤冷笑,“不过,她想在我面前扮可怜,可真是贻笑大方。”
樱儿撇嘴,并不觉得这是一句好话,“那还要人去监视吗?”
白纤纤转身,慢慢往自己的院子里走,空气中传来的烧焦味依旧刺鼻,让她心中的恨火再度死灰复燃。
“一个人的爱可以伪装,只需要虚情假意的关怀和故作真挚的认同,但是怨恨,却是永远都藏不住的。”她笑道:“陈月恨陈馨儿,自然,也会恨云初然,暂时的合作有何不可?”
樱儿忖度,这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不需要监视了。
“那云初然呢?”她又问。
白纤纤脚步一顿,樱儿抬头,看见了她脸上阴狠恶毒的寒意,“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杀了。”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忽略、被隔绝,白府的动乱,百姓看向她时暧昧讥讽的眼神,往日交好下意识的远离……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云初然的出现!她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待在南疆,待在乡下当她的南疆督政府独女嫡小姐?偏偏要跑到京城里来和她争、跟她抢?
“是她不好,自不量力,”白纤纤轻轻地说道,“这错综复杂的京城,她一个乡下丫头,又能明白几分?而我白家……输不起了。”
……
次日,尹珏城和云初然又上了山,但这次却没有昨日的幸运,他们抓住了一条朱叶青,在树叶里翻出了几条蜈蚣、蝎子,毒素轻,云初然直接拿在手上就提回来了。
傍晚的时候,他们才去到了另一座山头,清晨的时候,云初然看见这座山头被雾气笼罩,到了正午才终于露出端倪,便早就打定主意要来这里一探,还是趁夜。
她本来是想找找这雾气弥漫的深处是不是有瘴气弥留,但未料到瘴气没找到,先找到了一个天然温泉。
硫磺气息极重的热水冲刷过走了一日疲倦的脚丫,珍珠般的水珠儿从白皙小巧的脚背滚下,就像清晨露珠从花骨朵上溜过一般,兰新和云初然齐齐喟叹出声。
“舒服……”
她都想泡个澡了。
正想着,便见一人走到了自己身边,云初然抬头,那人就“扑通”一声跳了下去,溅了她一身水。
云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