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过飞禽走兽惊惶遁逃,漫山遍野哀嚎嘶吼,乃至于两个功力不错的侍卫在尹珏城盯视之下捂住胸口用身受重伤的姿势离开现场之后,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琴音终于停了下来。
尹珏城白着脸,给自己补了一粒昨夜准备好的药丹,成了方圆三十米之内的独苗苗“知音”。
独苗苗面前二十米之外,爬了密密麻麻各色虫子,大小圆扁、红白黑蓝、天上飞的地上爬的不一类举。
他们就像一只军队,从泥潭、草丛、树枝、石缝里爬出来,整整齐齐地伏在云初然周身一步开外,成功以其让人头皮发麻的观感制止了尹珏城就要抬起的脚步。
所以,还是在原地等会好了。
尹珏城苦笑,第一次觉得云初然的喜好自己不敢恭维,尤其是别人都下意识别过头不看的画面,她却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还一副怀念的样子看着它们。
“真是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了,可惜京城里不能弹琴,太可惜了。”
云脉平复了气血,好巧不巧正好听到这句话,不禁感叹,“京城真应该好好感谢一下少夫人。”
“京城里也不会有这么多恶心人的虫子。”一个侍卫低声嘟囔,随即就被尹珏城冰冷的视线冻成了冰棍。
京城繁华之地,每天出了禁军巡逻,还有顺天府盘查,更有清洁队、灭火队、铸工队监督打扫,京畿重地,街道之上要干干净净,否则一旦闹出疫病,天朝便岌岌可危了。
这是大顺天朝的法令,违者杖责三十,莫敢不从,想来正常人家也不会在家中养这些东西。
那厢,兰新怔愣着在原地站着,过了好久才听到云初然的声音。
“兰新!别傻着了,把我们准备好的盒子拿出来。”
兰新回神,也来不及摘耳塞,下意识便将身边堆得大大小小的盒子抽了一个手掌大的送了过去。
云初然放下了琴,顺手拿过了盒子,拍拍身上的灰尘,蹲在地上就开始装虫。
她也不挑,趴在自己身边的、颜色鲜艳的虫子都装进盒子里,没一会盒子就满了。兰新摘了耳塞,又换了第二个。
就这么一直换了十七八个,众人血气平了,云初然也累得一头是汗,坐在地上等着虫子又慢慢地散了。
帐篷外,两个侍卫木然着一张脸,明明离那里很远,却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今夜初开眼界的众人怕是很难入眠了。
云初然却道:“这些小虫子太弱,十天最多收集几百,活下来也不过几十,还得去抓些毒蛇毒蝎才好……”
还要来!十天?!
尹珏城神色如常地走上前,似乎半点都没有被刚才的场面吓到,还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明天可是要换地方了?”
“一山不容二虎,这座山头不见瘴气,明天白天我们再走一走看看有没有惊喜,傍晚再去其它地方,”还得留几天趁夜出行呢,“晚膳准备好了吗?”
云初然问得坦率直接,似乎还胃口大开样子,众人怕是没有什么食欲了。
尹珏城看了眼那边正烤着的山鸡和馍馍,深刻认识到今后出来还是要带点锅碗瓢盆、蔬菜瓜果和厨娘佐料,然后道:“好了。”
其实不用他说,云初然已经看见了,她用水囊里的水洗了洗手,直接便上前抓了馍馍吃,而后从怀中掏了一下。
“嗯?”她的辣椒面呢?
“你可是在找这个?”尹珏城笑眯眯地坐在了她的对面,手中拿着一个小布包。
云初然眼神微变,“堂堂将军府少将军,居然还做这种顺手牵羊的事,不太好吧?”
又开始了。
云脉离得远远的,拿出干粮,确认上面没有虫子后,静静啃了起来。
但见兰新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云初然身边,尹珏城不以为意,光明正大地当着她的面撕下山鸡腿,“这是报酬,方才我帮你抓了癞蛤蟆,不是吗?”
云初然瞪着他,见他吃得津津有味,心头都在滴血,怒气冲冲道:“那还不是为了你?!”
尹珏城挑眉,“你以为不自己用?想从我这里讨人情,一个癞蛤蟆怕是不够吧?”
“……用厚颜无耻形容你真是低估了。”不过那癞蛤蟆能不能派上用场还是两说,她最开始的想法,自然是要自己用的。
仿若未闻,尹珏城拎着布包笑得阴险狡诈,那妖孽一样俊美的脸上闪过得意,“被我说中心事,心虚了?”
“笑话,”云初然猛地站起身向他扑了过去,“还给我!”
尹珏城早有准备,岂能让她抓住?单脚一跳就避开了攻击,将布包牢牢护在身后,“手又短身高又不够,蹦得倒是挺高。”
众人:“……”
云初然看了眼他们,羞恼不堪,冷笑道:“你倒是高,坐着比站着都高!幼稚不幼稚?还给我!”没有佐料谁吃得下那冷淡白味的山鸡?
云脉一脸疑惑,“坐着比站着高是什么意思?”
身边侍卫咳了一声,低声道:“狗坐着,就比站着高。”
尹珏城显然也知道这个典故,挑了挑眉,躲得越加利索,故意逗她似的,看着她一张俏丽的脸蛋泛了红反而更加嘚瑟,“有句话叫做嫁狗随狗,听过吗?”
云初然手中蓦地冒出一根银针,笑道恶意满满,“做梦!”
长眸一敛,尹珏城脚尖点地,在晚霞最后的余晖中如一只轻巧的燕翻身到了云初然身后,回头却笑,“是不是做梦,走着瞧。”
“不用走着瞧了,”云初然一个箭步转身追上,凶巴巴地威胁,“今天就分个高下巴!兰新,帮忙!”
“是分个高矮吧?”尹珏城挑眉,“云脉,动手!”
云初然怒急,“尹、珏、城!”
“哈……”
云脉抬头望天,无奈地加入战局,挡住了兰新。
所以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和和睦睦地吃个晚饭?
半个时辰后,云初然终于在兰新偷袭、云脉无故跌倒的情况下,这顿晚膳终于平静了下来。
尹珏城无奈地看着云初然,她得意地勾着唇,用胜利者藐视失败者的模样不屑地挑眉,仿佛在说“你也不怎么样嘛”。
那是主子故意让着您好吧?云脉看了眼自己被石子打中的膝盖,欲哭无泪,明明一个眼神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人身攻击?主子,这不公平!
几人不知,此时此刻,京城之中,一片暗云正缓缓向他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