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然很可惜，自己没有带毒。
而且她还恍恍惚惚地出去了一趟，给他买了几个窝窝头并两菜一汤，看着他用那一抖三停的姿态慢慢填饱五脏庙，心里那个急啊。
尹珏城好几次想要开口问什么，到最后却被男人的咳嗽声又逼了回去，整个人就像一尊阎王石像一样端坐在审讯台之上，脸色铁青。
其实从进门之前尹珏城就已经打定主意，进来后不管不顾地先把人揍一顿再说，可……面对男人这般几乎“不成人形”的样子，他实在不想再去浪费力气。
于是只好耐着性子等，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终于吃完，云初然看了眼那碗起码两个人才能勉强喝完的汤如今以空无一物，眼皮微抽。
暴饮暴食，伤胃。
不过对方已经满身伤痕了，想必内脏也早就受了伤，胃里没准都有血了也不一定。
好不容易吃完了，男人急促地喘口气，靠在满是鲜血的墙面上吭哧吭哧直笑，笑声带着几分悲凉，也带着拨云见日的洒脱，怪异得很，就是不知到底是在笑谁。
云初然有些难受，她自认直觉强大，本以为这男人是个阴暗卑劣之徒，可现在一看，却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人的观感是很奇怪的东西，有的人无恶不作，可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男人似乎就是这样万里挑一的人物。
尹珏城深吸口气，“吃饱了，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别问了，”男人调整了一下坐姿，看向尹珏城的目光多了一份平和，少了一份针对，“我要是想说，不会等到现在。”
“那你到底在等什么？”云初然忍不住开口。
她觉得很奇怪，这个男人身上应该还藏着什么秘密，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秘密，他才会卷入京城这泥潭。
男人眯着眼睛看向她，用那种并不惹人厌的傲然视线盯着他，那骨子里自带的尊贵是任何境遇都不可能抹杀的，云初然情不自禁地打直了腰背，好像在面对并不熟悉的长辈。
男人笑了一下，“闺女，这里脏得很，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扫了眼尹珏城，挑眉问：“为了这个男人？啧，你身边这个可不是什么好人。”
尹珏城戾气一闪，“我是不是好人，你有资格评论吗？”
“那倒也是，”男人又喘了口气，声音有些沉闷，胸腔不正常地挺了一下，像是伤了肺，“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坏人，都是殊途同归罢了。”
云初然身为大夫的本能叫她忍不住眼皮一跳，手指不自在地摩挲了两下，另挑了一个话题，“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男人猝然失笑，笑得咳嗽起来，还不小心咳出了一口鲜血，又惹得云初然嘴唇一紧。
这男人……跟媚香没准还真是绝配。
“闺女，我要是不知道你们是谁，就不会让你们给弄吃的过来了。”男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尹珏城与云初然下意识对看一眼，都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沉下声音道：“你针对将军府，到底为何？”
男人似笑非笑，“针对？你觉得将军府如今的情形，兴许我针对针对，还是一件好事呢？”
屁的好事。
“你让媚香入府，挑拨严淑惠与柏轩楼之间的关系，”尹珏城冷笑，“乱平静造混乱，是好事？”
男人挑眉，“听说将军府里的小公子在选妾。”
“所以？”尹珏城面不改色。
“所以……”男人哑声道：“现在再不挑拨离间，等他成家离开了将军府，你就未必碰得上这样的好事了。”
“什么意思？”尹珏城觉得这话听着奇怪，好像对男人而言，让他跟严淑惠、尹景曜对上这件事，对他自己其实有好处？
这男人莫不是在告诉他，他针对将军府还是为了自己不成？可笑。
“你是藏南之人吧？”
似乎有些意外，可也并不是那么意外，玩味地看着“恍然大悟”的尹珏城，有些无奈，“小鬼。”人不大，想法挺复杂。
他扬起唇角，终于从地上爬起来，那冗长的锁链坠着他的四肢，露骨的脚踝让人看得头皮发麻，几乎不敢相信这样也能站立。
可他的确站起来了，而且还走到了审讯台的另一边，坐在了桌子边上。
尹珏城打量了一下彼此的距离，嗯，是个可以一脚踢死他的距离。
许是他眼中的杀意太明显，男人饶有兴趣地问他，“想打架？你打不过我。”
“我不需要打过你，”尹珏城目光幽沉，“我只要能杀你，就已足够。”
“你觉得我怕死？”男人意外。
“既然不怕死，那你为什么还不死？”尹珏城挑眉，看着男人微妙的神色，终于有了占上风的感觉，“你这样的人，比起在庸人手中受尽折磨，难道不是干脆利落地横刀抹脖子更容易接受吗？”
这话说得不假，所以男人第一次有了短暂的沉默，可下一瞬，却又轻而易举地重整旗鼓占尽上风，“那你说说看，为什么我不怕死，却还没有死？”
尹珏城沉下脸，时间不多，他不想在这里打哑谜。
但就在他即将发火的时候，云初然忽而淡淡道：“是不是，因为一个女人？”
此话一出，尹珏城明显看见男人的表情变了，就像是完美的假面有了瞬间的裂痕。
那本该剑眉星目、深邃可观的面孔因为头上撞击的伤口变得有些狰狞，却并不妨碍他的英俊，可云初然的一句话，却让那份耐看的表象阴沉了一瞬。
男人迅速调整了表情，若不是尹珏城始终盯着他的脸，兴许差点就会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男人带着探究的目光定在了云初然的身上。
云初然本来只是猜测，听他这么一问，倒是更加确定了些许，顿时表情高深莫测仿佛已将一切秘密牢牢握在手中般自信洋溢，“这个女人在皇宫，年纪不小，身份不低，对不对？”
男人唇角上扬，身体往前倾了倾，就像猛然出闸的怪兽，虽然在笑，眼中却没有半点温度，“闺女，试探我，你还太年轻了。”
云初然霎时好像被毒蛇缠上一般，费了极大力气才没让自己从原地跳起来。
正在这时，尹珏城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将人扯进自己怀里，气得咬牙，“你往哪儿看呢混蛋？”
云初然整张脸都被他的胸口捂住，闹了个大红脸不说，还有些呼吸困难，忙用力将他推开，也气了，“你往哪儿抱呢流氓！”
男人挑眉，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