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珏城与云初然抵达立政殿的时候，御膳房刚好将早膳送到了皇后面前，赶巧了的好时候。
云初然眨巴着眼睛看向那一桌子好菜，白雪本来心情凝重，一看那表情顿时笑了，对王嬷嬷点头，“再加两双碗筷来。”
“多谢皇后娘娘！”云初然迫不及待地谢恩，自己就端着凳子小跑过去，看得白雪又是会心一笑。
而后，白雪才注意到两人身上的衣裳，“怎么穿得这么厚？这立政殿本来就暖和，吃了饭更热了，先脱一件吧。”
“我也不想啊，”云初然瞥了眼施施然落座的尹珏城，“还不是某人，非得让我穿这个才能出门。”这一路上都快被宫女笑死了。
尹珏城眨了眨眼，“你风寒方愈，自然需要多加注意。”再说他不是也一起被人指指点点了吗？
白雪目光一转，立刻明白了，抿唇笑道：“珏城所忧不无道理，况且如今又是冬日，你又受过伤，多穿些也无妨。”
失血之人，自是体寒，别个都要觉得冷，尹珏城的心思，倒是不难看出，难得他有这份细心，白雪倒也安心了。
想起上次在外面罚站了两个时辰的白纤纤，离开前那愤懑不平的表情刻入脑海，想忘都忘不了，白雪暗暗叹息。
只怕那丫头还是没有看清，尹珏城待她和气，应只是两家关系不错的缘故，这少将军真正用心之人，还是只有少夫人啊。
“对了，”她想起万华夫人，目光微动，“无声可是带人去了冷宫？”
尹珏城从容不迫道：“韩玉从旁协助，皇后放心，五皇子不会有事的。”
白雪颔首，没有再说话。
尹珏城与云初然对视一眼，心中大约猜到几分，万华夫人和皇后毕竟曾有情谊，乍闻万华夫人有杀人构陷自己的可能，她的心情定然不会很好，是以也不说话，一顿饭下来，三人便只是埋头用膳，安静得出奇。
饭毕，云初然给皇后把脉，尹珏城侯在一旁，王嬷嬷看了白雪一眼，走出门去，叫来大宫女，“去万华宫请万华夫人，就说皇后想她了，请她过来叙旧。”
皇后身体不适，时时都有人传言皇后不久便将仙逝，心生疲倦找人叙旧也不是什么罕事，大宫女领命而去，不久便来到了万华宫。
时间尚早，这里又是偏向冷宫，阴冷湿寒，皇后已经很久没有叫人请安过了，大宫女还担心这万华宫的人还在睡觉，没想到到了门口，万华夫人却已经整装待发。
整装待发，她穿着年轻而明媚的衣裳，头发虽然待了丝丝白缕，可那双眼睛今日却似乎格外有神，大宫女愣了愣，有些奇怪道：“夫人这是要出去？”
半老珠黄的人物，还突然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出去见情郎的，莫不是想去勾引皇帝吧？
大宫女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万华夫人抚了下耳侧的碎发，微微一笑，“今日是好天气，我就想去御花园走走，不知你是……”
连她是皇后宫中的大宫女都不知道，这万华夫人也幸亏是当年跟皇后有些感情，否则早就该被人扔出皇宫了，想到了这里，大宫女越发看不起她，只是到底皇后派她来请人，也不好表现出来。
她躬身道：“我是立政殿大宫女遥遥，奉皇后之命来请夫人，皇后娘娘今日心情好，想同夫人叙叙旧。”
叙叙旧啊。
万华夫人眼角笑出了皱纹，“那就请姑娘带路吧。”
“你……一个人？”不带些宫女随从？再艰苦也不至于如此吧？遥遥惊讶。
“就我一个人，走吧。”万华夫人不以为意，只回头扫了眼那鲜花遍地的小院，院中的每一盆花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她很喜欢，就想多看一眼。
遥遥不知在想些什么，看向她的眼神少了不屑，倒多了几分怜悯，“夫人请，皇后还等着呢。”
收回视线，万华夫人颔首，没有再回头。
两人走过不久，便见一席白袍羽冠的常服君无声走了出来，身边韩玉静静跟在身后，略一抬手，禁军会意，万华宫顿被鱼贯而入。
宫女和太监被人扣住，尖叫声很快就被遏制，在一众惊恐的注视下，禁军翻箱倒柜，将那排列有序、精心护养的花盆踢得到处都是。
君无声看着被践踏入泥的花朵，从地上捡起一朵牡丹。
韩玉看了看他，“五皇子，可是为其可怜？”
“云贵妃无辜受害，才最可怜，凶手有何可怜？”君无声扯了下嘴角，“我只是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欲望，才会让人变得如此恐怖？”
韩玉笑了，君无声的问题这皇宫之中又有几个人能够想明白呢？他少见的品行端方，自然是理解不了那些为了权力、名望、宠爱就要跟人撕破头颅的人。
韩玉从前也不明白，但若一个人在深宫里待久了，有了求而不得的东西便是有了寄托，自然也就有了欲望和手段。
只不过这手段过于凶残罢了。
“殿下，将军，找到了！是……”有人倒吸口凉气，“是……婴儿碎尸！”
万华夫人走得不慢，那堆积皱纹的脸上好似带着少女青春的欢愉，随着她轻快的脚步和越来越靠近立政殿的距离，那双眼睛也越来越期待和满足。
就像脱出笼子的鸟儿，挣扎的伤痕在慢慢褪去，溃烂的腐肉在点点康复，整个人如获新生，重新焕发了光彩。
看来能去见皇后一面，她是真的高兴啊，遥遥心想。
“王嬷嬷，人带到了。”
立政殿里的人等了不久，王嬷嬷却有些迫不及待，“快请进来！”
尹珏城同云初然对视一眼，目光难免赞叹，王嬷嬷不愧是宫中老人，妖魔鬼怪见多了，这演技也是与日俱增，坑害自家主子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竟然还能表现得这么欣喜快意。
“你说五皇子会找到证据的吧？”云初然见白雪也站了起来，脸上欢喜又担忧，明显对万华夫人还是很有感情，这要是什么都没有找到，那他们不就成了挑拨离间之徒了？
到时候别说令皇后对自己信任垂青了，没惹人发火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尹珏城却胸有成竹，“放心，”他勾起一抹轻笑，“娘子信我。”
云初然翻了个白眼。
万华夫人迈步入内，一眼就看见了走向自己的白雪，伸出双手，仿佛等了千百年一样，两双手就那么紧紧握在一起。
“妹妹……”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