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二次来天牢。
尹珏城面不改色地入了女囚，女囚到底比男囚室干净很多，被拽过来的人虽然披头散发惶恐不安，但好在那张脸还算看得清楚，打眼一看应该是个脑子清楚的。
君无声不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但既然来了，而且来的时候恨不得用上轻功了，十之八九是发现了什么，君无声很期待。
可当他看见被提审过来的，几近遍体鳞伤的宫女之时，君无声还是有些心惊，思绪陷入短暂的迟滞，“她是谁？”
“云飞宫大宫女，云贵妃的伺候嬷嬷受不住刑法已经死了，就只剩下这个丫头还活着，云贵妃离世那日发生的事情，应该只有她知道得最多。”
云贵妃中毒，第一个受怀疑的人便是贴身伺候的人，嬷嬷和大宫女自然首当其冲，尹珏城不以为怪，径直来到她面前，“我问你，云贵妃与后宫妃嫔之中，除了皇后，还跟谁的关系最好？”
宫女呆呆的，好像并没有听到他的问题。
君无声心生怜惜，不禁上前，“她好像已经精神崩溃了，你问她这个做什么？我们已经查过了，那日除了皇后派人送东西过去，并无其他嫔妃进入过。”
“没有嫔妃，总有宫女吧？”尹珏城目闪精光，这一切的谜题答案也许唾手可得，他怎能止步？
“快说！”厉色一闪，尹珏城突然掐住了宫女的下巴，半块银色面具都仿佛盖上了阴气，“我没有太多耐心，告诉我，还有谁，跟你家娘娘关系不错？”
君无声欲言又止，他觉得这丫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才对。
但其实不然，面对尹珏城那阴狠的目光，那大宫女竟然浑身一颤陡然有了意识！她尖叫一声，惊恐地想要往后退，伸手去推尹珏城，却被尹珏城钳住手指用力一压，女子瞳孔顿时涣散，声音也戛然而止。
君无声被他下的狠手惊呆了，怔怔地看着狠辣无情的尹珏城，有些荒谬。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这个朋友脾气不好、性格很躁，甚至手段很激烈，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竟能面不改色对一个女子用刑！
错位的骨节咔的一声被接上，女子抖了抖，生生痛醒了过来，又看见了那双毫无感情的冷漠双眸。
“我再问一次，回答我，你家娘娘跟后宫哪些人关系不错，一个人，都不准错漏。”
女子泪流满面，狼狈不堪地哭道：“我说了，我知道的都说了，可是那天后宫人太多了，来来往往的，我们、啊！”
“别说废话。”尹珏城皱眉，时间已经耽搁得够久了，他必须尽快回宫。
女子用一种看恶鬼的眼神盯着他，君无声面色同样复杂，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女子回答了什么，只是依稀听到了一连串的名字，“郑美人，嘉嫔，王美人……万华夫人，就这几个了，真的！”
终于听到想听的话，尹珏城目光一定，又问：“那日可有人送酒入云飞宫？”
女子喏喏，“皇后……”
“除了皇后。”尹珏城打断她。
“除了皇后？”女子惴惴不安地回忆，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挖开细看，许久才兴奋起来回答，“有的有的！王美人和万华夫人都送过酒，王美人平常不喝酒，内务府送来的酒都是孝敬给咱们娘娘的，至于万华夫人，她最会用花瓣酿酒了！”
花瓣？
花……
“花前失却游春侣，独自寻芳”？施嘉明口中所念的诗也带着花，而名单上也正好有万华夫人的名字，这难道是巧合？
如果这是巧合，那天珠怎么算？天珠上包着一层薄薄外壳，带着廉价脂粉味，他们一度以为那是宫女所用，可万华夫人偏居一隅，传言生活尚且不如皇后身边的宫女，难道不可能用？
好吧，就算这也是巧合，那那个婴儿呢？
放置尸体的位置靠近冷宫，冷宫之人寥寥，而万华夫人的万华宫似乎就在不远处！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万华夫人一定有鬼！
尹珏城的面前好像突然打开了一扇大门，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这件案子最初针对的是皇后和五皇子，可接手这件案子的君雅未必能讨好，甚至一个不慎反而要受牵连！从始至终，只有万华夫人的亲生儿子梁王君陌置身事外。
若说谁能从这件事情中得到好处，那就只有在两位皇子无暇分身的时候，趁机与兵部联盟拿下了南巡机会的君陌！
但是，南边其实没有一定需要梁王出动的战局，而皇帝又好巧不巧偏偏在这个时候把人按下了。
哈！
尹珏城松开手，目光灼灼地看向君无声，“我明白了。”
君无声满脸迷茫，“明白什么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不就是问了两个问题，有什么明白的？
“走吧，我们回宫，”仿佛雨过天晴般爽快，尹珏城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兴奋，“殿下，你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君无声浑身一震，“什么意思？”
尹珏城回头，幽暗隧道中，他英俊白皙的脸看起来无比晦暗，一双眼睛却明朗雪亮，“云飞宫剥皮案，可以收尾了。”
……
立政殿外，欢声笑起。
“表哥！好巧啊，你也是来看望皇后娘娘的吗？”
兴致勃勃回往立政殿的尹珏城脚步一顿，收获身旁戏谑眼神两枚，君无声蒙头蒙脑地跟了过来，见此情景总算顺了口气，“哦豁，桃花债啊。”
尹珏城白了他一眼，简直不想对此话题发表任何意见，但偏偏除了云飞宫剥皮案之外，还有恶意购药一案，白纤纤心思不纯，却好歹还有用，不能黑脸。
他纠结地放慢了速度，待走到立政殿门口，看见白纤纤那憔悴不堪的模样，霎时间想起了里面正风寒高烧的云初然，抬脚就要往里走。
“表哥，”白纤纤忽地凑近了，杏眼含笑，“表哥怎么一个人啊，表嫂呢？”
站在旁边的五皇子君无声：“……”合着他不算人？
尹珏城心下不耐，却按着脾气淡淡道：“初然在殿中伺候皇后娘娘，你既然来了，就先进去拜见皇后吧。”
说完往前快走了两步，侧头对君无声道：“宁王殿下可还在宫中？”
不知他怎么话题一转又到了君雅身上，君无声愣愣道：“梁王出宫后我便来了立政殿，离开太和殿的时候，宁王好像也回了王府。”
“那就好。”尹珏城瞳光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