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她曾经为人所恐惧的一面，“姐姐，你不要怪我，不是我要害你，是你自己太倒霉了，真的太倒霉了。”
她看着她面无表情地捂死了一个缠绵病榻的妇人，就在她少不更事，怀揣着曾为懵懂幼童时，也曾有过的天真烂漫和纯粹无暇的善意闯进病房后，那个垂死的妇人急的落泪，恨不得爬起来将她赶出去。
“唷，姐姐这是哭过了？嗐，其实你何必哭呢？你活得这么累，你看看你，啧啧，又臭又恶心，早死早超生，你说是不是也很好？”
那一幕就像挥之不去的阴影，总是骇得她瑟瑟发抖，她听见她冷笑，“哼，这将军府的大夫人你已经做得够久了，也该换人坐坐了吧？你不是连乞丐都愿意施舍，肯定也愿意帮我的对不对？”
而谁知道，就在前一秒，她还对这个妇人亲切地喊着“姐姐”？
“你放心，你那几个儿子必定是要跟着老爷上战场的，谁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不过，他们最好不要活着回来，不然我也很难办的，是不是？”
“我的好姐姐，妹妹送你一程，您，一路好走。”
是她，白纤纤缩在帐篷里，妆容已花，翠钿已残，往日的记忆、今日的隐秘交缠在脑海里，从罪恶的深渊里开出一朵诡异的幽昙。
其实，她也并不是完全输了对不对，她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可以一搏，对不对？
是啊，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用这个机会搏一搏呢？
“小姐？”樱儿哭丧着脸走进来，“外面禁军什么意思嘛，都不让我们出去！”
白纤纤猛然抬起头，泛着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的，吓得樱儿脚步一顿，却见她勾起嘴角，笑得无端疯狂，“晚上，晚上表哥会亲自来见我的。”
樱儿惊疑不定，心道白纤纤莫不是被人吓傻了？不至于吧，不是百折不挠吗？
另一边，帐篷里，韩玉与尹珏城相对而坐，林川自觉避嫌，兰新不情不愿地给前两任上茶。
“说吧，”韩玉微笑，“你们在帐篷里说些什么？”
尹珏城反问：“不过是一些寻常家务，岂敢叨扰将军耳目？”
韩玉似笑非笑，“一些寻常家事，需要如此严防死守？”
尹珏城义正言辞，“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韩玉：“……”
兰新看得着急，目光一转，来到云初然耳边低头说了一句什么。云初然惊讶地看着她，兰新连连点头，云初然微默然，捏着拳头轻咳道：“其实，此事也不算是家丑。”
众人侧目，云初然面露苦涩，“实在是我们运气不好。韩将军想必是听过去岁我和珏城却城外南山散心，却被二百杀手围困的事情吧？”
韩玉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扫了眼垂眉低头的兰新，不以为意道：“听是听过，见没见过。怎么，这群杀手的主使之人，还没有查出来？或者……”
他意有所指地勾唇，“还是刚刚查出来了？”
云初然意味不明地叹道：“将军有所不知，其实那次刺杀，并不如传言中一样，是针对珏城的，而多半是针对于我。”
韩玉撑着下巴，姿态放纵，“你们怀疑白家？”
“怀疑始终只是怀疑，拿不出证据，也只能无可奈何。”尹珏城顺势接过话头。
“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尹珏城目光一深，韩玉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少将军做事，还需要证据？”
云初然扭头静静盯着他。
尹珏城无可无不可地挑眉，“非必要之事，自然要将证据，情况危急之下，谁有有时间去收集证据呢？”他笑了笑，“不过还好，本少将军从来遵纪守法，最喜欢讲究证据二字。”
韩玉笑道：“那不知少将军是否想过，也许幕后主使者，其实就在山上呢？”
尹珏城不动神色，“韩将军此言差矣，幕后主使者就算在山上，时隔若久，只怕也早就逃之夭夭，藏到你我见不到的地方了。”
“听闻天下第一楼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韩玉忽问，“那么，他们知不知道呢？”
“他们若是知道，我又何必至今还在调查？”尹珏城叹气，“就是不知道，所以才会一直讲事情拖到今日啊……”
“不过其实也并不是没有线索。”云初然突然抢了话题。
尹珏城看向她，云初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慢慢地闭了下眼睛，“珏城你忘了？我们虽然没有在那山上找到幕后主使，倒是发现了一个人行走地的怪物，吓了好大一跳呢。”
尹珏城：“……啊，是啊。”
“而且，那座山也很不寻常，”云初然半眯着眼，神色极为严肃，“那座山上有很多毒物，我还一度怀疑是不是那里的地下水带了毒，但看京城平安无事多年……”
说到这里，云初然忽的怔住了。
京城里这么多年……平安无事吗？不是的，白家几个儿子是生病中毒死的，皇后也是中了毒物，尹珏城的身体也成了养蛊池，还有那条从独善之上下来，至今仍旧在冬眠的小青蛇……
原先他们并不觉得京城里有多大的秘密，但经过了这么多时间后，曾经经历的一切如今再细细想来，似乎有很多的巧合都非常的可疑了。
尹珏城反应了一下，也摹地坐直了身体，气氛急转直下，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失声，“毒！”
兰新被他们的动静弄得很懵，这一惊一乍的是在做什么呢？
方才还漫不经心的韩玉神色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只是这丝变化过于细小，就像密集的水波突然多了一丝或是少了一缕，带着古怪之色。
兰新是没有看出这丝古怪的，她向来不是喜欢用脑子刻苦钻研的人，只是觉得先前一直明里暗里冷嘲热讽的韩玉听到怪物时却没有及时跟他们分享消息有些不公平，遂大声道：“啊，对了！韩将军不是也见过那怪物吗？”
此话一出，尹珏城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兰新插嘴道：“你们确定是怪物，不是大蜥蜴？”
尹珏城与云初然无言以对，韩玉压抑着笑声道：“什么大蜥蜴，人家也不是怪物，就是个人！”
他冲着尹珏城抬了抬下巴，“嘿，你说你们怎么也不回去谢谢人家，好歹他也帮了你们一把，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