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给我家小姐换药了，还请少将军看在我家小姐救过你的份上，别让我家小姐流血而亡！出去！”
兰新终于忍无可忍，她家小姐自嫁进将军府，心里纵然有泼天仇恨，对尹珏城难道不好吗？帮他、救他、甚至……喜欢他，可他却逼得自家小姐伤痛至此！
兰新握住了匕首，无论尹珏城目光再怎么阴狠，脸色再如何可怕，也始终没有再挪动脚步。
墨韵见状不妙，只好鼓起勇气上前，战战兢兢道：“少、少将军，少夫人心情不好，不如你们各自冷静冷静……那、那个，老将军说了！请少将军回府，即刻去书房一趟！”
尹默倒是并没有这么说，他说的是，等尹珏城回来了，自己再来柏轩楼看看这小夫妻之间又闹了什么矛盾。
但如今看云初然那仇恨和愤怒的姿态，少将军想靠近都要小心被一刀扎死，眼里都有血丝了，万一狂躁症又复发……
墨韵暗暗心惊，无奈和，只得先“假传圣旨”一番了，“少将军！老将军说了，请少将军一定要去书房一趟，有、有很重要的事情，真的很重要！”
兰新头冒冷汗，手上青筋毕露，扫了眼墨韵，默了片刻，收回匕首，转身扶着云初然躺下，这才看清了云初然那满脸的泪水和好像失了光明的双眸，心下又是一痛。
“请少将军出去，兰新要给小姐换药了，少将军若是心中对小姐有一丝丝的真心，还请饶了小姐一命，成吗？”
尹珏城脸色越白，兰新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刀刃一样割在他的心上，他打了个激灵，突然难堪的闭上眼，转过身，步履趔趄、形容狼狈地离开了房间。
墨韵松了口气，待要跟兰新说话，却听兰新道：“墨韵姑娘，请你也出去！”
墨韵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那个，我去给你们那换洗的衣裳和药，少夫人她，总要擦擦身体吧。”
兰新：“……”
墨韵不敢久留，连忙出去叫人准备热水和药布，一出门便看向整个院子，却只看到不知何时站在角落里的云脉。
云脉目光暗淡，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脸色复杂，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像被一盆冷水浇灭的火堆，只余汽化的烟丝，和看不出原貌的灰烬。
他敛眸，刀削般凌厉的侧脸暗处度上一层寒光，让人觉得莫名寡情。
“你怎么在这里？”墨韵揉了下胳膊，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留过一场冷汗的缘故，这会儿被外面的风一吹，她竟连着打了好几个寒颤。
云脉看了眼被兰新甩上的、紧闭的房门，嘴角划过意味不明的笑，有一点讽刺，墨韵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忍不住道：“少将军跟少夫人吵架了，说来也是少将军昨夜闹得太大的缘故，不过少夫人心胸宽广，连媚香都能救下，应该很快就能……看开点吧。”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你也觉得，是主子做错了？”云脉挑眉。
“难道不是吗？”墨韵皱眉，“少夫人为少将军做得还少吗？少将军就是看在少夫人替他中过鹤顶红、用血入药的份上，也不该去相信白纤纤的话啊！”
云脉眯了眯眼，“少夫人的血似乎比其他人的血更有效，你不觉得奇怪吗？”
墨韵一愣，“那不是因为她是蛊女嘛，这有什么奇怪的？”
云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转了话题，好像刚才那句话并不是他所说的一般，“少将军最大的错，不是凡事都隐瞒着少夫人，是少将军过于信任少夫人。”
“你在胡说些什么？”
墨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兰新说尹珏城让她们监视着云初然，这话虽然说得过分了些，他们不曾监视她，可也不是全然没有注意过不是吗？
就说没有不让人出门这件事，本身就带着强制和居高临下，设身处地的想，昨夜尹珏城才因为白纤纤对少夫人大发雷霆，今儿就把人关着，是个人都要生气吧！
墨韵觉得云脉是太过于偏心少将军了，不由拔高了声音气道：“云脉！少夫人做错了什么？”
云脉眼皮一抖，张了张嘴，最后却是苦笑。
“……也对，她什么都不知道，又能做错什么？倒是你，”云脉仰起头，面上又复光彩，看起来吊儿郎当的，颇有些招猫逗狗、纨绔戏谑的意思，“这么快就被少夫人收服了？”
莫名其妙！
“少夫人本来就受了委屈，”墨韵眉头紧蹙，带着几分阴郁，“云脉，你是自小跟着少将军，但你也该分一分公平是非！”
云脉摊手，极为无奈，“行，我错了行吗？”
墨韵翻了个白眼，“够了，别在这里惹人心烦，还不去看看少将军，老将军这次发了大火。少将军脸色也不好，万一发病……你得把药带上。”
这事倒是极为正经，云脉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好，我知道了。”
墨韵松口气，转而又想起了云脉刚才说的少夫人的血来，蛊女血治蛊，这不是常识吗？有哪里奇怪？还不如皇帝承认当年的联姻更奇怪呢，云脉这样一说，倒像是云初然不怀好意似的，心里也太阴暗了。
云脉今日说得够多了，他知道，自己本不该说什么多的，但他看着尹珏城被掌掴，却有些失控了。
尹珏城也许做错了一些事情，但在他看来，他仍旧是最无辜的。
云脉沉着脸，端着药来往书房，在廊外深吸口气，隔了片刻才敲门，而后往里看了一眼，还没进去就愣了，站在门口萌生退意，却被高坐正堂的尹默静静看了一眼。
“进来。”尹默声音浑厚，犹如老钟悠远长动青山之内，带着淡淡的凉意。
云脉背心一麻，不敢退缩，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余光看着跪在书房当中的尹珏城，端着托盘的手微微捏紧。
他依稀记得，少将军上一次被罚下跪，还是在五岁以前。五岁以后，少将军做了再出格的事情，老将军都不曾动真怒，何况是下跪？
“老将军，”云脉低声道，“属下把少将军的药送了过来。”
“嗯，”尹默端起茶杯，带着细密伤口与厚茧的手摩挲着茶盏上的青花图案，少顷开口，“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