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平原,广袤无边,春意染就遍野葱绿,让束缚高墙大院中的人一下子呼吸到了自由的味道,从而爆发出一阵阵惊喜雀跃的呼喊,青春与活力让久置阴郁的人也颇感豁然开朗。
“啊!好多马!我的骑马装带了吗?快快快拿出来!”
“那里还有骆驼!我要骑骆驼!”
“大哥,我要蹴鞠球,你今天一定要赢啊!”
云初然心意神动,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被近处的马粪味呛得不轻,惹来身边一声轻笑。
白纤纤看得越发郁闷,垂着头,手指紧紧捏着腰上的春茶锦囊,似乎在摩挲着什么。
马车陆续停在了京都郊外,白纤纤果然是大手笔,为了岳尹珏城出来,可谓是一掷千金。
她不仅请来了一大帮子狐朋狗友,还叫来了数百禁军,除此之外,她还圈了一块地,放了七八个帐篷,连伶人乐舞都准备好了。
而先行一步来准备的花枝招展的下人和孔武有力的侍卫甚至已经在这里摆起了擂台,上面放好了桌椅板凳、瓜果酒肉,甚至还有遮阳棚!
云初然一下了马车,就看着那些下人皱起了眉,这些人都是白纤纤安排的,谁知道会不会背地里干出什么肮脏事来?
“我们将军府来了多少人?”她问兰新。
兰新贴心道:“放心吧小姐,我刚才看见禁军头头了,是韩玉。”
“韩玉今日休假,”尹珏城摸了下面具,扫了眼已经自行散开的世家子女们,若有所思,“看来,他也是准备来看热闹的。”
云初然这时才突然醒觉,“怎么没看见云脉?”
尹珏城压低声音,“不是说了,抓鬼。”
云初然目光一凝,吃惊地看着他,“你,真的知道怎么抓鬼?”
“托你的福。”尹珏城也不卖关子,在草原上漫步缓行,幽幽道:“你昨日倒是提醒我了,其实与云霓关系密切、而且同样在乎他的,除了陛下,也许还有一个人。”
“谁?”云初然赶上去追问,将身后的兰新抛在一边。
兰新欲言又止,待要跟上,手臂却被人抓住,她回头一看,还没说话,就被人堵住嘴巴拖走了,那人还低声笑她,“人家两夫妻要说悄悄话,你凑上去干什么?没眼力见。”
兰新一下子气蒙了,抬起脚就朝他脚上踩,“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你放开!你才没眼力见呢!
韩玉未着铠甲,许久未见她,兴致正高,干脆将人抱住了,“好好好,我知道我很英俊,你不用激动。”
兰新:“……”臭不要脸!!
而前方,云初然丝毫未曾察觉自己的小侍女已经被人“绑架”了,正心神紧张地等着尹珏城的答案。
但尹珏城却有些迟疑,似乎对自己的答案也并不抱任何希望,过了许久才道:“云霓是如何进宫的,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看了云初然一眼,“从严淑惠那里。”
云初然不觉意外,这消息本也压不了多久,尹珏城肯定会调查她那天为什么突然冲动地闯出将军府,所以她很干脆地点了头。
“严淑惠倒是未曾添油加醋,她对老将军还算有情义。”
尹珏城眼底划过讥讽,“她纵有情义又如何?这份情义早就被她自己消磨光了,若不是……”他顿了下,收回话题,“云霓来自民间,本姓也非云,只是时隔多年,她原姓什么,却也打听不到了。”
“你让云脉去打听云霓的出身了?”云初然不无担忧,“这很危险。”
君陵当年让云家收云霓为远房表亲,必然会想方设法掩盖云霓的真正出身,如今十七年过去,只怕当年的旧人已经很难找到了。
何况,若是真让他打听出来什么,云脉还不一定能平安回来。
尹珏城自然也知道危险,但他久查不出线索,又不愿意怀疑尹默的话,也只有这么一个方法了,“总要试一试。你可知道,云霓曾是有夫之妇?”
云初然颔首,而后福临心至的一动,“你是说……”
“嗯,”尹珏城认真地看着她,“她曾经的丈夫。”
这倒是个新思路,云初然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被所有人都忽视的人,那只是他们长篇大论之中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字句,甚至连名字都不存在,基于蝼蚁尘埃般的存在。
可以说,不值一提。
但尹珏城的想法也不无道理,那个或许还存在的人,其实真的也有可能,只是……
“他一个民间百姓,要想做到在暗中算计整个京城的人物,你不觉得有些异想天开吗?”
“谁知道呢,”尹珏城心存希望,“总要找到人才知道结果。”
不过这个人还未必活着罢了,毕竟,哪个皇帝会容人自己所爱的人会有另一个相公?至少尹珏城是容忍不了。
“表哥!”
两人一默,转身看着笑靥如花的白纤纤。她又换了一身衣裳,不似方才初春桃花般明艳,而成了摇曳在悬崖边上的雪莲花,怎么看怎么……有点像云初然。
“东施效颦。”尹珏城低声嗤笑。
云初然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白纤纤整个人矜持地上前,盈盈一拜,倒没有刚才那样娇弱无力了,否则云初然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能够勒动马缰。
白纤纤没有听到尹珏城的话,不过就算听到了也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厚重脸皮贴上来,“表哥,前面擂台上已经摆好了接风酒,我们一起过去吧。啊,还有表嫂,您要一起吗?”
云初然道:“不——”
“她当然一起,”尹珏城面不改色地往云初然身边靠了靠,“没有她跟着,我紧张。”
云初然:“……”吃错药了?
白纤纤笑容微僵,目光微动,冷冷划过云初然的脸,却道:“既然如此,表哥和表嫂自当一同走才对,纤纤给你们带路可以吗?”
云初然挑眉,下意识看向尹珏城,果然对上了那人饶有兴趣的目光,交睫之间,心领神会。
事出反常必有妖,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有古怪,有阴谋,有危险!
两人不动声色,倒是没有揭穿白纤纤的表演,各自都板着一张脸,高冷淡然地点头。
云初然端详着她,鼻尖微动,没有闻到什么药味,却只嗅到一股子花香,不觉有些疑惑。
这女人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她不放心地从自己的袖子里掏了半天掏出块小黑木片偷偷递给尹珏城。
“什么东西?”
“春风解,顾名思义,以备不时之需。”
尹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