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声来到柏轩楼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满头是血的云脉。
他平躺在地上,太医心惊胆战地给他急救,君雅和范云脸色皆不好看,这人来人往的柏轩楼,安静得像是连呼吸都要小心谨慎。
君无声心下一声咯噔,也顾不得礼仪了,上前将君雅往旁边拽,“二哥,发生什么事了?这……珏城呢?”
君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看向二楼之上,“他在那里,不过你现在,还是最好不要去打扰得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老将军中毒昏迷吗?为什么云脉也受了这么重的伤?”君无声忍不住加重了声音,莫名慌乱。
君雅无奈,只能将方才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和范云本在椽华堂问话,墨韵报信给我们的时候,少将军便已经跟云脉吵了起来,”君雅神情也十分迷惑,“等我们赶回来时,人已经别打得不成样子了。”
君无声敏锐道:“你是说,云脉是尹珏城打的?”从小到大,尹珏城何曾对云脉动过手?这次竟闹得这么大?!
看来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君无声又细究原由,然而这次,君雅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细说了,只是神色古怪地沉思着些什么,有些惊疑不定。
君无声索性也不问了,转身问墨韵,“老将军与少将军情况如何?”
墨韵眼睛也哭红了,“老将军还在昏迷,倒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少将军情况不大好呢,他受伤带伤,也不准人靠近包扎,整个人就跟发了疯似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出来……”
“里面发生了什么,你可曾听到?”君无声又问。
墨韵摇头,想了下又点头,“也没别的,一是当年大夫人的事有蹊跷,二是老将军中毒怕是跟少夫人有关,三是……”她犹豫了片刻,斟酌着道:“三我也不确定,好像少将军就说什么‘都背叛我、都该死’之类的。”
君无声深吸口气,再问:“从昨天到现在,珏城吃过东西了吗?”
墨韵摇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撩起袖子,“借你厨房一用。”
“啊?”
……
时将傍晚,彩霞将暗。
云初然总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可细细一想,其实也不过才过了一日而已。
她写了两封信,又把那火焰灯笼和将军令牌都包了起来,交给了路边的马夫,“你记住,务必交到将军府,这里面可都是将军府的东西,”她不动声色的给了个威胁眼神过去,“我过几日就回府,你若敢中饱私囊……”
马夫哪敢中饱私囊啊,将军府的东西可不是平明敢用的,害怕地缩着脖子点头,“公子您放心,我这条路上送东西送了很多年了,信誉上是一定过得去,不信您可以打听打听!”
出了城门她就在附近的农户里避了半日才出来,云初然当然是打听过来才会来这里委托送信,她递出一两银子,道:“老烦了。”
马夫笑盈盈地接过,赶了马就跑,深怕云初然会临时反悔。
不刻,兰新身着男装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背后牵着两匹马,看看京城的方向,“小姐,天暗了,我们现在赶路应该就不会太惹人注意了。”
“先不回南疆,”云初然却沉吟道,“我总觉得那座毒山之上还有什么秘密,我们先去那里走一趟,要是实在没发现什么,再动身离开。”
兰新想起今晨见到的禁军,不无担忧,“禁军已经出动,我们速度若是慢了点,就要落在禁军之后,到时候进退都麻烦,小姐……”
“无妨,”云初然戴上斗笠,翻身上马,最后看一眼京城,转身离开,“反正我们是顺路。”
见她心意已决,兰新也不好阻拦,也上了马,自我安慰道:“这样也好,咱们可以带马上山,下马就直接从另一边下去了,还刚好可以避开禁军呢。”
她讪笑着,手指摩挲着匕首,抬头看向那城头上的禁军大旗,闪过一丝惆怅。
云初然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手指摩挲着一只白色玉簪,将之收进了怀里,轻声叹道:“走吧。”
不知道老将军和尹珏城看见那两封信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他们会伤心对吧?云初然扬起马鞭,用力抽在马屁股上,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消失在城门外。
发丝飞扬,柳眉如黛,秋水双瞳现云波,仿若神女归乡,带着无限怅惘和沉重,斗笠的薄纱刮过冰冷的唇角,云初然狠下心来,不再留恋。
对不起,尹珏城,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你为你的母亲多年查案始终不缀,而我如何能够对自己的父母视而不见?我走了,不要来找我,时间到了,我会回来替你解蛊,希望那个时候,你能够找到真正同路的人。
至少,不是我。
就如秋日落叶,随风而逝,两人很快就消失在这富贵繁华地,城门之下,黑衣将军策马冲出。浓眉紧皱,轮廓锋利,带着难以忽视的沉怒,韩玉望着出京两条路,随意寻了个方向追了出去。
不久之后,又是两匹马有样学样,守门的小将瞪着他们,“今儿是什麽意思?从晚上到现在一个个都往城外跑,城里有鬼不成?”
“就是啊,上午还有禁军部队出动呢,说是去抓什么江洋大盗,嗐,京城里该不会闹什么乱子了吧?”
“休要胡言,陛下寿宴之时,务须谨言慎行!”金刀加身的将军瞪了他们一眼,两个小将顿时不敢多言。
将军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城门之外,却是若有所思,“昨天晚上出去的是将军府,之前走的是禁军,刚才那两个居然拿的是宫里太监的牌子……”不妙啊,他总有种风云将变的感觉。
小将面面相觑,在城门口站得久了,这进出必须的关口最容易发现一些有趣的事。但通常触及皇宫和禁军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而与此同时,将军府,椽华堂内。
严淑慧骂了一日,实在是口干舌燥,自昨夜后,她便生出了莫大的危机感,仿佛不这么高调的宣扬自己的存在,就会被默默消失似的。
她一直以为将军府的下人都是听从她,可现在才发现,除了椽华堂的亲信,其他的人竟早就不知何时被尹珏城收归手下。
那个病秧子是什么时候做到的?又是哪里找来的人手?
不过好在,这次他栽了,彻彻底底地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