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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汗2019-11-05 10:5518,145

  三十

  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宾馆,竟然还是带着一个未成年人,站在宾馆大门外我竟然有些犹豫,回头望了望叶小愁,叶小愁并不理我,她熟练地把自己的书包塞到自己的大衣里。推开宾馆大门我问叶小愁我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叶小愁没有回答只是直接把我推了进去。这是一个所改建的宾馆,没有太大的大堂,进门正对着的便是前台,一个服务员用手支着下巴坐在那里好像快要睡着的样子。我走过去站在前台,他看见我连忙坐正,结果我们俩相对了两秒谁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说了一句晚上好,服务员奇怪地看着我回应了一句晚上好。叶小愁在我身后狠狠踢了我一脚,说哪那么多废话,然后转过头对服务员说一间标准间,服务员抬起头迅速看了我和叶小愁一眼然后低下头一边开票一边快速简短地说:身份证,二百押金二百房费一共四百。服务员每说一次叶小愁就以同样的速度冲我重复一次,好像和她站在一起的我听不到服务员说话一样,我手忙脚乱地拿出身份证和钱,先把它们递给叶小愁,叶小愁再交给服务员。服务员不声不响登记身份证、收钱,最后将一把钥匙扔到前台上,叶小愁一把拿起钥匙转身就走,我连忙跟了上去。直到走进电梯我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旁边的叶小愁面不改色地从大衣里拿出书包,她看也不看我说了一句:看把你吓得那样。我问叶小愁你经常开房吗,好像经验很丰富,叶小愁转过头冲我阴森一笑,是呀我经常带老头来开房,你怕不怕。

  第一次进宾馆难免有些好奇,除去宾馆是一个可以为外地人提供住房的地方以外,它似乎更多的是为非合法关系的男女提供进行亲密活动的温床。在大学时每逢有女友的男生要出去过夜都会在寝室里大声宣布: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和女朋友开房去。其实这倒是赤裸奔裸地向我们这些没有女朋友的同学叫喊他马上就要和他女朋友做爱一样。包括那些开过房的男生每每回到寝室都会对刚刚去过的宾馆品头论足,某某宾馆里的茶几上明晃晃地放着男女洗液和保险套,某某宾馆里大床间里是一张红色大圆床,甚至还有某某宾馆里的电话经常会有人打入问是否需要服务。这一切的一切都给宾馆罩上了一层神秘而又极为暧昧的色彩。叶小愁打开房间门便不顾我直冲进去,扔下书包打开空调。而我却是轻声慢步,好像进了博物馆一样。从门厅到洗手间每一个能打开的房门,柜门都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就在我还在研究洗手间的一次性牙刷的时候,叶小愁在外面喊我,我走出洗手间看到叶小愁仰面躺在床上,双腿高高竖起。叶小愁双手双臂张开望着天花板扯着脖子喊着:老杜快来,鞋子脱不下来了。我走过去像拔萝卜一样向上拽着叶小愁的鞋子,叶小愁穿的是一双厚厚的雪地靴,靴子结实的好像长在她脚上一样。叶小愁的身体被我连同鞋子一起扯起来,叶小愁一个阵地喊轻点,轻点腿要断了。鞋脱了下来,可是叶小愁的腿依然高高立着,老杜,脚冻僵了。我坐在另一张床上,把她的脚拉下了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揉着。叶小愁一边吃吃地笑一边拿起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不停地换台。过了一会叶小愁从我怀里抽出脚,用脚尖点着我的腿,说快去洗澡。看我坐在床上不动,叶小愁坐起来凑到我身边说要不要一起洗。结果还没有等我说话,叶小愁就把我从床上推了起来,别想美事了,你不洗我先洗,冻死我了。说完叶小愁便站在床上开始脱衣服,一边脱着衣服她一边哼着两只老虎的曲子。我坐在床上看着她,叶小愁冲着我嘻嘻笑在床上扭来扭去,就像个五六岁的孩子,叶小愁脱得只剩下衬衣衬裤便光着脚跳下床冲进了卫生间,在关卫生间的门时她伸出头对我说,老杜不可以偷看,偷看少女洗澡犯法。说完叶小愁冲我做了一个鬼脸,剩下我一个人从地上捡起她刚才到处乱扔的围巾、大衣还有袜子。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我坐在床上无聊地看着电视,可是电视上演着什么却一点都不知道。叶小愁的书包就放在手边,我把它拿到手里,那是一个现在学生经常用的单肩包,上面的拉锁没有拉死,我可以从缝隙里看到几本书的边缘。我把拉锁拉开看到里面零散地放着几本书和几只本,一个黑色的小本子在其中显得很与众不同。第六感让我知道那是叶小愁的日记,我的手伸进她的书包却久久没有拿出,那个日记本不知为何变得十分沉重,我的手不断摩挲着日记本的表皮,眼睛却望着卫生间的门。最后我抽出手重新拉上书包的拉锁,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直等到叶小愁站在我的面前我才回过神。

  叶小愁身上裹着裕巾湿身冒着热气,双手叉腰地看着我,看着我愣在那里叶小愁先是甩了一下头发然后扬着脸得意地说:怎么傻了?没见过洗完澡的维纳斯?她的话让我想起第一次我和她见面时的情景,我双手支着身子半坐起来笑着说没有,是灯光太强,我一直没有反应过来,开始以前是个大美女,结果竟然是个小屁孩。叶小愁用力地踩了一下我的脚但脸上却带着笑,我刚要坐直身子却不想一个东西竟然罩在我的头上,我拿下来时才发现是浴巾,转过头叶小愁已经钻到了被子里,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只露出小脑袋。她笑嘻嘻又从被窝里伸出腿踢着我,快去洗澡,不洗干净不让上床。

  走进卫生间,整个卫生间全是雾气,布满了水珠的镜子上被叶小愁用手划出一个大大的杜字外面罩着一个心形,水滴慢慢划落字已经开始变得模糊,我大力地将所有水珠都抹去,镜子上露出我呆呆的脸,每当这样的时候,我总是会有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我所在的这个宾馆,我站在的这个卫生间,我面对的这面镜子,还有身边叶小愁刚刚脱下的衣裤,都让我感觉不真实。但我知道这些其实都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它们是真实的,那么现在让一切不真实的就是我自己。不过如果真的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梦,我希望自己可以不要醒来。我打开淋浴器,闭上眼睛轻声念着叶小愁曾经对我说的话,热水浇在我的身上很快将我的身体浇湿。

  走出卫生间才发现屋子里已经是一片黑暗,电视不知什么时候也被关掉。我叫着叶小愁却没有人回应,我只好摸索着向床走去,结果自己被地上的鞋子拌到,可是我明明记得自己并没有将鞋放在这里,果然我听到了叶小愁吃吃地笑声。我弯下腰用手摸索着小心地向前走去,果然另一只鞋子还有宾馆的椅子都放在屋中间。当我将于摸到床抓到被子时本来躲在被子里的叶小愁用力将被子一把扯到自己的怀里,我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叶不愁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扑上去得到的却是一个满满的拥抱。

  叶小愁用力地抱着我,她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双手在我背后紧紧拉着勒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等到叶小愁平静下来我长长吐了口气说你想谋害杀夫呀,叶小愁笑着说和我在一起就得有不怕牺牲的精神。我问难道和你在一起会有危险,叶小愁坐起来趴到我的身上说和我在一起就是会有生命危险,你怕不怕。我抱着她说怕,可是来不及了,已经上了贼船了,这一次换我抱得叶小愁喘不上气了。叶小愁在我怀里扭来扭去她身上衣服的扣子一直划着我皮肤,她还穿着我的长袖衬衣,我伸手将它脱去,可是叶小愁却拦住了我的手。我以为叶小愁会错意便在她耳边说衣服划到我了脱下来吧。叶小愁听完紧张地摸着我的皮肤问我疼不疼,但她却丝毫没有要脱下衣服的意思,这让我有些奇怪,我试探着触摸叶小愁的身体,果然碰到叶小愁上臂以上的位置时叶小愁都本能地躲闪。我坐起身打开灯,叶小愁把整个身子都缩在被子里可怜地看着我,我让她坐起来她总是摇头拒绝,最后我硬把她抱了起来。拉下她的衣服我看到她的肩头上一条暗红色的伤痕。我轻轻转过叶小愁的身体撩起衬衣,她的背后交错了十几条伤痕,我一碰到它叶小愁的身体还是会跟着颤抖。我问叶小愁这是怎么弄的,她没有说话,我问是谁弄的,她也没有回答。问完这个问题我也覍得有些多余,在那个家里除了她妈妈不会再有别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轻轻抚摸着一个个伤口直到叶小愁的身体停止了颤抖,我问叶小愁还疼吗,叶小愁摇了摇头。我把叶小愁揽到怀里在她耳边说跟我走吧,我们在一起。叶小愁看着我的眼睛问你说的是真的?我认真的点了点头。不是随便说着玩,不是在哄我?我再一次点头,叶小愁轻轻拍了拍我的脸,说算了,你现在虽然这么说以后肯定会烦我,不想要我。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叶小愁相信我所说的话不免有些着急,叶小愁看着我的样子笑了,她说你都不了解我,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以后你突然有一天后悔了呢?我摇了摇头说不会,你不是告诉过你以前的事情,我都相信,我也不会后悔。还有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以前的你怎么样我都不会在意。叶小愁手指点着我的眉心,真的以前什么样你都不在意,真的只要在一起就不后悔?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叶小愁猛地亲了我一口,我们永远不分开。

  黑暗中叶小愁的身体紧紧缠绕着我,我听到她在我耳边发出的喘息。那一瞬间曾经有过的感觉再一次出现,我伸手抚摸触及到的又像是一个陌生的身体,灼热饱满,皮肤光滑如同苏绣旗袍的缎面,她在我身体上起伏,那种美妙的感觉让我如同在梦中一般。我无睱思考也甘心放弃了一切思考身体只跟随着欲望一点点沉沦直至最后昏昏睡去。

  第二天醒来床上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喊叶小愁却没有人回应。从床上坐起我拼命揉了揉脑袋来确定一下自己是否还在梦中,还是在这宾馆,床上的痕迹清晰可见,只是叶小愁不在。走下床发现写字台上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老杜,看你睡得太香没舍得叫你,我去上学了,给你留了一块巧克力,记得要吃早饭。周六是圣诞节,我们一起过,记得给我买礼物。

  我拿起桌子上的巧克力,还没有吃都已经觉得甜得发腻。我站在那里一个人傻笑,因为我知道现在的一切都不是在梦里。

  三十一

  圣诞节那天格外经景地下起雪来,从医院窗外望去整个院子又重新罩上了一层白色,护士们走在院子里欢快的好像伴着铃儿响叮当的曲子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在医院大厅里还摆上了一棵圣诞上,上面挂满了用处方折成的满天星和小花,想必在医院的圣诞礼物会是一张张塞在病人床头的催款单。圣诞节虽然还要照常上班,但大家似乎都已经停止了工作,就连医院领导在上午的时候也都来到每个科室慰问,和大家打成一片。手术室从早晨就关起大门,主任和护士长竟然拿出一大堆水果和零食说是自己开一个茶话会。大家围着护士办公室的大桌子坐着吃水果嗑瓜子,根本不在意护士长和主任两个人在前面总结一年的工作。护士长说了两句便知趣地下了场,可是主任不依不饶地站在前面细数着一年发生的种种,有好有坏,有悲有喜,就连某个同事的家人去世主任都一律记录在案。我在惊讶之余又对这一年发生这么多事情多少有些感叹,结果主任讲完了话我竟然有些意犹未尽。主任坐到我身边我问他怎么可能把一年发生的事情都记下来,主任笑着说人老了记忆就差了,所以要强迫自己多记住一些事情,这样会防止衰老。我也跟着笑了原来我们都成了你延年益寿的良药,主任拍了拍我的肩,我有圣诞礼物给你。主任的话让我十分惊奇,我非常想知道像主任这样的人会送什么样的圣诞礼物给我。主任回到主任室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本子,他把本子交到我的手里。不大的本子是主任经常拿在手里的那个,打开它才发现上面一行行写的都是有关我的事情。从每次我上手术时的情况一直到每天下午我在办公室看书或者出去。开始的一瞬间我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可是渐渐的我又开始释然,自己并非是一个害怕别人观察记录的人,面对主任的文字反而让我有了照镜子的感觉,第一次从别人的眼中观察自己,看到主任上面写着杜明又在发呆,一个小时左右,我好像第一次看到自己一样。主任坐在我身边一半像讲解一半又像自言自语般说着。

  开始没有想过把它让你看,害怕你会反感。说得好听是领导关心下属,说得难听些就是监视,好像克刻勃一样(说到这主任自己笑了几声)。其实已经观察你很久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感觉你和当初的我很像。我刚到医院的时候和你一样的年纪,也总是一个人独处,没有什么朋友,不喜欢和别人在一起。经常一个人用看书、发呆来打发时间,那时不觉得怎么样,可是等到自己老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过去是大段大段的空白,自己再想去添补时发现为时已晚。从你到手术室开始,这过去的二年中我把对你的观察都写在这本子上,拿给你看是希望你能在现在就看到过去的自己,这样会有一个清晰的记忆,不会等到以后发现有空白。

  主任的话很诚恳让我有些感动,不过在这一年中有太多人说相像这个词,在之前的二十多年里我从来没有注意到自己和别人是否相像,那时我就是我自己,而现在我开始怀疑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我告诉主任我很喜欢这份礼物,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每天有这么长的时间用来浪费时间。主任告诉我浪费时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还不知道。主任把本子往后翻了翻说不过这几个月的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人的状态是随时会变的,变化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人吧。我点了点头,主任继续说这样很好,人生轨迹偶尔改变一下说不定会发现另外一个世界,但无论怎么样还是要重回自己的轨迹上才会前进。我以为主任指的是我最近没有好好工作,连忙向主任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做好本职工作,主任举手打断我的话,我所指的轨迹是你人生的轨迹,不是指工作。你遇到的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你以为人生也跟着改变,但最终你还是会回到人生轨迹上。你越早一天走回原本的轨迹,越早一天找回自我。我彻底被主任的一番话弄晕,我觉得它已经开始让我飞离了我的人生轨迹,为了不让主任再说出一些没有地球引力的话,我马上转移了话题,我问主任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主任认真的想了想说:你是一个好孩子。

  虽然不明白这算什么评价,但却让我感觉很受用。

  下午的时候主任特别又给了我半天假期,这简直让我都想为主任特别买份圣诞礼物来表达我对他的感激之情。多出时间正好为叶小愁买份礼物,我一个人来到市中心的商业街,本来想约宋洋做我的顾问,结果打了电话给宋洋,他今天下午还要上班,即使他马上脱下白大衣坐车赶来也要两个小时以后。没办法好只好和他约好见面的地点,自己一个人先去商场里转转看看有什么合适送给叶小愁的。结果在商场里从儿童部一直走到顶楼的体育用品部都没有想出给叶小愁买些什么。买洋娃娃一类小女孩的礼物显得太幼稚,叶小愁一定不会喜欢;可是买项链耳环一类的东西,又感觉很不合适,没办法想象古灵的叶小愁带着一身金属的样子。我就这样一层层的在商场里转来转去,虽然圣诞节的下午商场里的人很多,但我这样晃来晃去还是引起了商场保安的注意,最好我不得不找到导购,导购小姐态度很好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我,当我问起她应该为女朋友选一个什么样的礼物时,她热心地向我推荐,从周大福的首饰到性感内衣,最后我问她有没有适合十五、六岁女孩的礼物?导购小姐本来滔滔不绝的嘴巴一下子闭了起来,她皱着眉看了我几眼,最后指着商场其中一个楼层,说那就文具部吧,给她多买点文具让她好好学习,别早恋。自己讨了个没趣赶紧结束谈话离开了商场大厅,刚走到商场门口就收到了叶小愁的短信,短信里说她已经出了学校,再有一会就会到商场了。这时我才发现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不知是商场里的暖气太热还是自己太过心急,我的头上满是汗珠。我连忙走出商场的大门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才感觉好些。

  走出商场才发现商场外也聚集了无数的小商小贩,大家拿着各式的商场都在摆地摊叫卖,从会发光的塑料戒指到圣诞老人的面具应有尽有,虽然看上去都很廉价但却都很应圣诞的景显得十分喜气,我想看看在这里能不能给叶小愁买一个让她高兴的小玩意儿,可是转来转去发现大家的东西都差不多。直到走到了街角一个摆地摊的老太太引起了我的注意,她既不像其它那些摆地摊的人那样大声吆喝,也不见她摇晃小灯一类的东西吸引顾客,就连她卖的东西也比其它摊位失色不光,都是用丝线做成的中国结、五彩线做成的手链还有一个个制作精致的绣花小鞋。我蹲下来仔细看着地摊上的东西,卖东西的老太太看也不看我一眼,她蹲坐在板凳外身子都缩在大衣里,眼睛无神地看着某个地方,我想我随便拿一样东西走可能她都不会察觉。地摊上其它商品在我看来都很一般,唯有那一双绣花小鞋引起了我的注意,差不多巴掌大的小鞋上全是彩线制成,上面的小花绣的十分精致,拿到它我便想到了一样东西——叶小愁妈妈的那件旗袍,总感觉这双鞋和那旗袍十分相配,甚至想问那个卖东西的老太太这双鞋有没有实际大小的,几乎没有犹豫就买下了那双小绣花鞋,交钱的时候老太太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还挺识货的。我问怎么,老太太说看你年纪不大,你认识这刺绣?我摇了摇头,老太太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了句老了就是老了,苏绣也得失传了。我还想再问她些什么,可是她把整个身子又重新缩回到大衣里不再理我。

  虽然买好了礼物,可是我的心情却依然忐忑不安。因为我发现我第一次买的圣诞礼物竟然如此奇怪,一双不能穿的绣花鞋,我甚至开始感觉这份礼物是不是显得有些恐怖。叶小愁会不会看到直接就把这双鞋扔到我脸上,我站在商场门口又开始犹豫要不要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再去买一样其它的礼物,还没有等我决定,一抬头叶小愁已经笑嘻嘻地站在我面前,她的头上戴着顶上有一对红色的小角的发卡。她兴奋地让我看她一下一下地扳动开关后头上的那对小角开始一闪一闪地发光,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把那双小鞋拿出来给她时,叶小愁就已经扯着我的手跑到了大街上,指着地摊上那些闪闪发亮的小玩意儿,冲着我喊着,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

  原来女孩子这么容易满足,哪怕只是一些塑料的小玩意,叶小愁就已经高兴得跳着走路了。现在的她头上顶着红色的小角,手指上带着如同核桃大小的塑料戒指,手里拿着米老鼠的彩灯,还有两朵带香味的玻璃玫瑰。看看身边的好多女孩无论年纪都和叶小愁一样的打扮,在男朋友身边都快乐得跟小鸟一般。也许快乐并不需要太多的金钱和贵重的礼物,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哪怕是一点小小的道具也可以让大家都开心,我承认现在很快乐,并不是因为圣诞节,而是因为叶小愁在我身边。

  宋洋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和叶小愁一起站在人群中等待远处公园山顶的烟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年市政府都会在圣诞节这天在公园山顶放烟花。大家一起站在街上看烟花也成了圣诞的一个固定节目。现在街上已经聚满了人,男女老少的脸上都显得很兴奋。我告诉叶小愁会有一个朋友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圣诞,叶小愁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没有一丝不愉快的神情。街上的人都在找着看烟花最佳的位置,叶小愁也是一样,她像条鱼一样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我得时刻注意着才不会让她从我眼皮下溜走,我拿起电话,话筒那边是一片嘈杂的人声,我对着电话大声喊:宋洋你在哪?话筒里也传来宋洋大声的喊叫:我在xx街。我继续大声喊:我也是。我高举手臂四处张望,果然在不远处也看到另一个手臂在人君中忽上忽下,宋洋的个子不高,他举起手臂在那一上一下地跳着。宋洋也看到了我,他努力地分开人群向我走过来。就在我等宋洋走到我身边时,几个人从我身边用力挤过,将我的身体撞歪,我转过身来突然发现叶小愁的妈妈就站在我的面前。叶小愁的妈妈无声无息地站在我面前,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闪到了一边。我大声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来干什么。叶小愁的妈妈冲着我露出微笑:不是说好我们约在这里见面吗?我刚要说话,人群拥挤将叶小愁的妈妈猛地向我推来,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叶小愁的妈妈便扑到了我的怀里,而她的双手也缠在了我的脖子上。我还来不及推开她,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宋洋的声音在我的背后传来,没想到圣诞节竟然这么多人,这几百米的街走了二十几分钟。话音还未落宋洋便走到我面前,我看到本来满脸笑容的宋洋突然狰狞了起来,他大声喊了句什么,可是我却没有听清。

  耳边响起一声声的礼炮声,烟花在我们头顶一朵朵绽放。

  三十二

  烟花绽放的瞬间,我身边的所有人都雀跃不止,他们一起发出欢呼,一声接一声。我还来不及抬起头看烟花就已经宋洋拉住,宋洋将我扯到身边再一次对我耳朵大声叫喊,这一次我听到了他说的话,他所说的每个字都如同烟花绽放一般在我脑子里发出轰隆巨响。

  杜明,离开她!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

  我愣在那里,头上的烟花一个接一个的闪过,身边的人欢呼声越来越高。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所有人都举起手中的彩旗、彩灯,他们开始向着一个方向移动,而我和宋洋站在人群中被挤得左摇右晃,我转身发现叶小愁的妈妈早已经没有了踪影,一个很像叶小愁的身影正挤在人群中离我越来越远。我刚想去追她,宋洋的手紧紧握着我的胳膊。他扯着我向人流的反方向行走,我想挣脱却不想宋洋的力量奇大无比,我竟然都停不下自己的脚步。我用力向后扯着我的衣袖,没想到宋洋丝毫不理会,依然用力扯着我向前走。我伸手拍了拍宋洋的肩,宋洋回过头怒不可遏地看着我,会让人以为我是他的杀父仇人。我还不确定宋洋的话到底和叶小愁有什么关系,只是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叶小愁的踪迹,所以无论宋洋如何发怒我还是一把抓住路边的路灯,这终于让我和宋洋停下了脚步。我大声对宋洋说你怎么了?宋洋眼睛瞪得老大,嘴唇闭得紧紧的,我看得见他的腮帮下的肌肉在颤抖,仿佛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的表情让我一下了觉得好像真是我做错了什么。我看着宋洋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而宋洋也同样看着我不说话。我们这样对峙几秒钟后我转身想重回人群中去寻找叶小愁,结果宋洋几步又跑到我面前拦住了我,我向旁边移了移,宋洋也同样移了两步依然拦在我的面前。我想宋洋会说些什么,可是他依然没有,只是看着我。我再也受不了问他到底想干吗?宋洋慢慢地说。

  杜明,你还不明白吗?

  我根本没办法明白宋洋的话,宋洋却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把双手摊开摇了摇头,宋洋又拽住我的胳膊说别再问了,跟我回去不要再和她见面了。宋洋说到她们的时候,特别地加重了语气,我很想知道宋洋说的是否就是叶小愁和她母亲,我追问宋洋到底想知道什么想说些什么。宋洋依然想将我远离这条商业街,但我却固执地一动不动。宋洋叹了口气。

  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师兄就是因为她们才会发疯,才会自杀的。

  烟花过后,夜空又恢复往日的平静,只是天空上有着一些恢之不去阴霾。人群已经如潮般退去,街上只剩下满地的酒瓶、纸片,一片狼藉。整条街上只剩下我和宋洋两个人,头上的路灯不知被谁打坏,发出劈啪的火花。宋洋冲我惨笑了一下,说难怪我会一直有那样奇怪的感觉,感觉你和我师兄越来越像,就连你们能吸引到的人都是一样的,这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在此之前我一直有着不好的预感,可是没有想到真的成真。赶快离开她,离开她们,也许还会扭解整个结局。如果你还执迷不悟的话,我师兄的结果也许明天就会发生在你身上。

  宋洋的师兄?他发疯是因为爱上不应该爱的人,他不应该爱上的人是精神病院的病人。难道他师兄爱上的就是叶小愁的妈妈?我本来不可能相信有这样的巧合,但随即一想便觉得一切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对于叶小愁妈妈的一切诡异、神经质都有了一个很好的解释,原来叶小愁的妈妈说我像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叶小愁的爸爸或者那个叔叔,而是精神病院的一个医生,我相信哪个人和叶小愁的妈妈在一起最后都会疯掉的。想到我这禁笑了一下,结果这个态度更加刺痛宋洋,他冲上来抓着我的衣领,杜明,你不相信我的话?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她们俩不是人,你不可能逃脱。我打断宋洋的话,你一直说她们俩,你到底在说谁?宋洋用手指我的背后,就是她!可我转过身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就是刚才那个女人,宋洋的手指一直停在空中仿佛叶小愁的妈妈就在他面前一样。就是她,我化成灰也认得,虽然我只见过她的档案照片,当初她们俩一齐来到我们精神病院……我打断宋洋的话说她们是不是一对母女?那个女人是不是整天穿着一件旗袍?宋洋奇怪地看着我说什么旗袍?我笑着对宋洋说不要怕,我从来都知道那个女人有问题,我也没有喜欢过她,我喜欢的是她的女儿。说完我拍了拍宋洋的肩,可是宋洋依然不依不饶地说不对,杜明,你错了!我不喜欢被人这样纠缠,更不喜欢被男人纠缠,我终于拉下脸冷冷地对宋洋说我喜欢什么人是我的自由,我把你当成朋友,但如果你还要坚持这么说,那就不要再和我说了。我的态度让宋洋说不出话,他看着我在嘴里只是重复念着我的名字,杜明,你错了,杜明你错了。我不想再听宋洋对我说什么急忙转身跑开,宋洋在我的身后不停地喊我,我却头也不回不再理会。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刚才的热闹退去后的街显得十分冷清,我一边跑着一边拿出电话,电话里传来的一直是嘟嘟的待机声,我在嘴里一直不停地念着快接电话,快接电话。可是直到最后电话自动挂断我也没有听到叶小愁的声音,我来回跑过好几条街,但结果却都是一样。最后我再也跑不动站在大马路上双手扶着膝盖不停地喘气,突然手机响了起来,连忙拿起来却是宋洋发过来的,我没有接只是任凭它响着,就像叶小愁没有接我电话一样。已经渐渐夜了,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直接去叶小愁的家里。

  在叶小愁家的楼下,叶小愁的家窗户的灯并没有亮着。我失望至极一屁股坐在叶小愁家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望着叶小愁家的窗户又拿出电话,打过去依然是同样没有人接的结果。我垂头丧气地低下头玩弄着手里的电话,突然我感觉头顶有光闪过,抬起头叶小愁家的窗依然漆黑一片,我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刚要再低下头,叶小愁家的灯再次亮了,而亮了不过两秒钟的时间又一下子变得漆黑。那一亮一暗仿佛暗号一样的灯光让不禁雀跃,是叶小愁在家!我连忙从地上抓起,不想脚已经有些冻得发麻,太过兴奋的我竟然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我丝毫没有在意爬起来时都没有理会身上的雪和土,一路跑到了楼上,用力地敲着叶小愁家的门,很快门后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门打开了却是叶小愁的妈妈站在我的面前。

  叶小愁的妈妈看到是我,便把身子斜靠在门框上。她的头发披散,略带些波浪遮住了眉梢,她眼波流动嘴角带着笑容,莫名就让我想起电影电视里红楼女子在招引着顾客,因为她又穿上了那件让人感觉无比压抑的旗袍。我本想转身离开可是又想到叶小愁会在家里便又停住了脚步,我问叶小愁的妈妈叶小愁在哪。叶小愁的妈妈没有说话,她只是笑着拉着我的手把我往屋里带。进了屋我看到厅里的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桌子的正中还有烛台和蜡烛,好像是一付烛光晚餐的样子。叶小愁的妈妈把我往放桌子边的椅子上推,她说你来得正好,我还怕菜会凉着呢,快来都是你爱吃的。我看着叶小愁妈妈的脸,心里却想着宋洋说过的话。虽然在现实生活和精神病院中见过一些精神病患都,但他们毕竟都离自己的太远,感觉是两个世界的人。但现在这个活生生的精神病患者却是我女朋友的母亲,想避也避不开。不过知道了叶小愁的妈妈是精神病以后,对她以前的种种神秘而产生的惧怕现在都变成了对她的可怜。我推开她径直跑走到叶小愁的房间,可是里面却没有人。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才确定叶小愁是真的不在,我走出房间喊着叶小愁的名字,可是却没有人回应,叶小愁的妈妈在我身后轻轻地说她不在。我不理叶小愁的妈妈,又跑到了厨房和卫生间但依然看不到叶小愁的影子。我回到客厅面对叶小愁的妈妈,问她叶小愁在哪?叶小愁的妈妈说不是告诉过你,她不在这。那她在哪?我冲着她大喊。叶小愁的妈妈笑着说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她妈!无论我怎样叫喊叶小愁的妈妈依然安静,她说你还是她的男朋友呢,不是应该你和她在一起吗?我被叶小愁的妈妈说得无言以对,我愣了几秒开始恶狠狠地对叶小愁的妈妈说:告诉你,这一次找到叶小愁我不会让她再离开我身边。她不会再和你一起生活,你这个精神病,我现在已经知道你的全部事情,你杀了你的男朋友,后来去了精神病院又让一个精神病院的医生精神失常,你就是一个恶魔,我绝对不允许你再伤害叶小愁,你不能再打她,更不能总是妄想别人都会喜欢你,如果你再像现在这样, 我会报警,到时你的下半生就不会在精神病院而是在监狱里度过了。

  我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叶小愁的妈妈愣在那里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知道她被我说中了要害,看着叶小愁的妈妈脸色变得黯然无光,我的心中不禁生中报复的快感,似乎这段时间一直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得到了释放。我继续说着,你的一切都是白费心思,这只会让人更加讨厌你,说着我顺手拿起桌上的烛台扔在地上,铝制的烛台摔在地上折变了形,蜡烛也摔成了几段。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夜里还是显得有些刺耳,叶小愁妈妈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我想现在我应该以一个全胜者的姿态离开了。我刚要转身离开,叶小愁的妈妈快步走到我的面前问我,是谁告诉你我让精神病院的医生精神失常的?我并没有意识到叶小愁的妈妈问我的意图,我便告诉她是我一个在精神病院的同事告诉我的。叶小愁的妈妈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这才引起我的疑心反问她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叶小愁的妈妈蹲下来抬起断掉的蜡烛和烛台,她头也不抬地说真相总是残酷的,你不愿意离开就得接受这现实。我没有再向叶小愁的妈妈追问,我知道她是精神病这样的现实已经足够了,我想没有什么会比这更坏了。

  走出叶小愁家,我转身向楼上望去,叶小愁妈妈的身影在窗后一闪而过。随后叶小愁家里的灯被熄灭,过了两秒钟又被打开。屋子里忽暗忽明的样子又让我有一种叶小愁就在房间里的错觉。

  三十三

  圣诞节过后,大家的脸上多少都带着些疲惫,不过看起来却都是很满意的样子。走在医院里每个人在打招呼聊天的时候都会不经意地打个哈欠,就连一向来严于律己的护士长也第一次破天荒的坐在护士办公室里手扶着腮帮子懒洋洋地说着昨天把孩子送到姥姥家以后,她和老公是怎么在酒吧听着爵士乐吃烛光晚餐庆过漫长一夜的。似乎所有人还都沉浸在昨天圣诞的气氛中,只有两个人除外,那就是我和主任,因为受不了外面的喜庆气氛,我躲到了主任办公室里,主任不知去了哪里,快到中午的时候主任才出现。他进屋后就开始摇头,说要是一年多几次圣诞节大家就没有心思工作了。我坐在窗边望着窗外不说话,主任问我怎么了,昨天圣诞节过得不好?我点了点头。主任问我怎么了。我转过身想对主任说些什么,可是想了半天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主任看着我的样子说是不是感情问题?我又点了点头。主任说:那没办法了,对待感情问题,我比你强不到哪去,完全是同一起跑线上的。我被主任的话逗笑了,主任搬了把椅子和我并排坐在了一起。

  我和主任并肩望了一会窗外,我转过头问主任,你在没办法确定对错的情况下怎么才能做出判断呢?主任看着窗外隔了好一会才说要么不说话,一说就是高难度的问题,你得给我时间想想。我被主任逗笑了,看着主任冥思苦想的样子我有些不忍,本来想偷偷离开主任办公室让主任一个人呆着。可是还没有等我起身,主任就转过身我说:来小杜,我给你讲一个我的故事吧。

  那时候我刚进医院。对许多事情都充满憧憬,工作,生活什么的。把什么都想得特别美好,哪像你们现在的孩子这么消极。不过因为身边没有同年纪的人,所以经常一个人独处。有一天我在医院后院,对还是现在的后院,不过那时的树才刚比我高一点,也没有铺石头路就是一个平地,放着几把铁椅子。那时后院很少人去,我就经常一个人去那里看书。我在那遇到了一个女人,她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比我大三岁也是刚刚参加工作不久,因为阑尾炎入院,是我为她做的麻醉手术。刚开始大家都感觉有些尴尬,那个年代无论是看到对方身体还是被人看到身体都会感觉很不好意思,开始我们还都避着对方,后来我都忘了怎么开始和她聊天的了。她也是一个大学生,很喜欢读书。我们经常坐在一起讨论当时流行的苏联小说和苏联电影。那时还没有那么多读书人,更是难得遇到一个和自己脾气、兴趣都相投的人。我每天做完手上的工作就去找她,而她也经常来到后院等我。其实我知道她喜欢我,我也肯定她知道我喜欢她。如果换做是现在,我们肯定已经在一起了。只是我们所在的那个年代不对,很快就有人向上反映我和她的事情,医院领导也找我谈了话,说要我千万注意别犯下错误,那时虽然不再像以前但还是很忌讳这些,不过怎么也想不明白两个正常交往的男女为什么会犯错误。另外那时医院也决定在我和另一名医生中选一个去国外进修。我知道自己的机会很大,但同样也相信我要坚持留下来的话,也许会和她在一起。

  说到这主任问我知不知道他当时怎么选的。我笑了看到了结果当然知道了当时的选择,我说你选了去进修。主任说现实吧,现在的你们更多是选择爱情吧,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不要。主任说完笑了一下,他又接着说虽然我的确最后是去了国外,但当时我选的是想和她在一起。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主任从我的表情上看出我的疑惑。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我当时都不知道怎么做出这个决定的。我主动跟医院领导说放弃去进修的机会,领导问我为什么要放弃,我承认了我想和那个女孩交往的想法。我本以为我终于做了勇敢的事情,可是没想到那个女孩就在这时出院了,我按她曾经给我的地址去找她,可是却找不到她,她就这样从我的世界里完全消失了,心灰意冷的我终于决定专心工作,我就这样去了国外,后来我才知道是我的父母还有院领导找到那个女孩的家长和单位领导劝那个女孩不要和我在一起。也许那个女孩也认为我应该去进修吧。

  听到这我问主任,那你后悔没有和她在一起吗?主任说我已经努力了,尽力了可是得不到也就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我也觉得自己问得有问题,便又换了一种问法,那主任你觉得自己当时做的对吗,或者现在的结果也是你想要的正确结果。主任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许当时我们真的在了一起,但我的人生肯定和现在不同。可能比现在好也可能比现在差。但好坏来靠什么凭定,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如果我现在和她在一起生活会是什么样,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当初的决定和现在的结果到底是好还是坏。我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又好像并没有懂,我问主任这是不是就是你昨天说过的人生的轨迹,无论什么样的决定,最终你还是要回到自己的轨迹上,这才是最重要的。当初无论你选择留下还是去苏联,但最终去苏联的这个结果其实没办法改变的。主任点了点头。我晃了晃脑袋,这哪是人生呀,就是一迷宫,费了好大劲走到的出口仔细一看就是入口。说完我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对主任说所以主任你的意思是遇到事情根本不用思考,因为思考也没有用,到头来是什么结果从来都不会改变。主任一听连连摆手,说我可没有消极让我对待事情,这可不符合我们社会主义的世界观。我笑着回答,对不是消极的对待事情,而是告诉我一个色既是空,空既是色的道理。主任听完点了点头,孺子可教。我打开主任办公室的门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主任,主任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信佛的?主任想了想说,还真记不清了,有好些年了吧,好像是我当上主任的时候?主任一下子又陷入深思,而我退出主任办公室后帮他关好房门,我想他会有好一段时间不会希望有人来打扰。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我一个人又溜上了天台。因为连续下雪天台上的积雪太多,天台的门已经被上了锁。不过我知道那把绣锁不过是个样子货,只要用力一扯就会断开。虽然弄掉了锁但想打开门却费了很大周折,因为积雪堆在门外已经牢牢将门抵住,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将门推开,可是门打开的瞬间冷风迎面吹来,我又突然不想走进天台了。我又重新将天台的门关上,用后背顶着门坐在台阶上。风从门缝里挤出来直冲到我的脖子里,我想着主任刚才告诉我的故事,其实我曾经看过一个类似的故事,虽然结局差不多可是中间发生的一切却与完全不一样。

  从昨天晚上我就一直给叶小愁电话,可是她始终没有接。那么不安烦躁的感觉又开始从我身体的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这种感觉让我坐立不安,我不知道别人在恋爱的时候是不是也要不时地接受这种煎熬。我把手机设成自动重拨,反复看着电话屏幕上一次次显示着正在呼叫叶小愁的号码,我的手机上还有三个未接来电,那是宋洋打给我的。昨天晚上一次,今天上午两次,我都没有接。把手机调成震动模式,感觉它在衣兜里一次次地震动。我能想象出接听宋洋电话后的情景,他会反复说着同样的话,说不要再问那么多,赶快离开她们。虽然真正相处并不太多,但我却十分明白宋洋是怎么样的人,如果用动物来形容他,他就像一个兔子,只要有一点动静都会马上跳到一边,不管和他有没有关系,是一个极易受到惊吓又神经质的动物,而我却完全是个属猫的,遇到声响一定要走过去看看究竟才肯罢休。看起来我的人生好像充满危险,但像宋洋那样总是躲躲闪闪的人生不是很无聊,而且更多的时候是你想躲也躲不了。就像我会和宋洋师兄遇到的同样的人,不过让你感觉奇怪的是宋洋坚信我和他师兄有相似的地方,好像早早就预见过我会遇到叶小愁妈妈的这个结果。想到这我又想起主任,这个也说和我相似的人,同样有一个和自己病人相遇的故事,我不知道等到自己老去时会不会也像主任一样讲自己的故事给别人听。手机因连续的拨打电话而电量不同,屏幕也开始闪烁。我挂掉了电话才发现一条不知什么时候发过了的短信。是宋洋发过来了,本来想固执的不看,后来想想还是把它打开了。上面只有一句话

  杜明,在精神病院住院的是那个女孩,不是她妈妈。

  三十四

  我打电话给宋洋,结果现在开始是宋洋不接我的电话了。打114查到了精神病院的电话,结果同样没有人接,想必到了年底精神病院的人也不肯专心工作。顾不上请假我急忙换了衣服就跑出医院,在车站久等公交车也不到,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听到我要去精神病院便用奇怪地目光看着我,反复问我去那里干吗,最后烦了我便先将一百块钱交在司机手里,司机这才放下心开车。可能是先给了钱的原因,司机把车开得很快,但就算这样我还是心中止不住的焦急。其实我并不太相信宋洋的话,或者说如果这个短信是宋洋以外的人发给我,我一定会百分百的不相信。但我知道宋洋肯定不会骗我,可是我现在却宁可宋洋骗我,也不愿相信他所说的话。不过就算真的按宋洋所说,这件事也同样存在着很多疑点,所以我一定要马上去精神病院去弄个明白。

  精神病院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除了门口负责接待的两个护士。

  我直接走到了宋洋师兄的病房,病房已经被人锁上,从窗子望进去,里面的唯一的病床也被人搬走,除了地面上的一点阳光屋子什么也没有剩下。我望着同样空空的房间出神,现在我心中的感觉便如这房间一样空空如也,理不出任何头绪。我想象着宋洋的师兄坐在我对面时的样子,如果宋洋所说的都是真的,我将来也会有一天像他一样坐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想着所有人都没办法想像到的回忆。最后虽然不抱什么希望,我还是来到了天台上。布满积雪的天台上同样没有人迹,只是雪地上的脚迹告诉我曾经有人来过这里。仔细观察精神病院的天台和我们医院的天台还是有些不同的。我们医院的天台是平整的四方形,而精神口病院的天台却在最外围多了两个像耳朵一样的东西向外支着,那里正好可以容下一个人的身体,第一次来精神病院的时候,我曾尝试着把身体放在那个空位中,当我把身子探出去时宋洋大声地制止了我,我问他怎么了,宋洋说难道你站在那里向下望的时候没有想跳下去的冲动吗?我很奇怪宋洋的想法,但宋洋就是一本正经地告诉我,每一次他站在这里都会有想跳下去的冲动,这个角落对于宋洋都已经成了禁区,而现在我看到那个角落里布满了杂乱的脚印,不知道是不是宋洋曾经到过那。我在天台上拨打宋洋的电话,依然没有人接听。

  我不知道自己在天台上呆了多久,直到浑身已经被冻得僵硬,我麻木地走到值班室,问护士知不知道以前这里有一个病人叫叶小愁的、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曾经住过院。护士说,叶小愁倒是有一个,不过可不是十五、六岁的,她第一次入院时是十五岁,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她是个老病号,十年来每年都会在秋天时住院,住到圣诞节就会离开,不过,今年没有来,可能是病好了吧。

  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坐上回程的车,只记得在回去的路上,我电话曾经响过一次。我刚刚拿出电话看到屏幕上显示出叶小愁的名字电话就自动关机了,我望着手机一阵阵发愣,虽然有一百个问题想要马上问叶小愁,但当真正面对叶小愁的电话时,却根本没有勇气去接电话,手机的意外没电关机反而让我有些庆幸,不过也是因为这个电话我终于想到去向谁寻找真相的答案了。

  来到叶小愁的家又已经入夜,我习惯性地向楼上望着,叶小愁家的窗户里没有灯光黑漆漆一片,等了很久也不见光亮,我相信叶小愁家里肯定没有人。可就在我要转身要离开时却发现叶小愁的妈妈站在我的背后面带微笑地看着我。她穿着厚厚的大衣,一个大大的毛帽子下露出如同叶小愁一样乌黑晶亮的双眼,要不是因为叶小愁的妈妈脸上那若有若无的微笑,我真的会以为是站在我面前的就是叶小愁。叶小愁和她妈妈最大的不同便是性情,不同的性情下以至于两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表情。但时间久了面对两个人也会有一种是在看着存在于不同时空里的同一个人。叶小悉的妈妈一手抱着菜篮一手支着腰,她大口喘着气,嘴鼻里喷出的雾气让整个人都好像变得朦胧起来。不知为什么面对她时我不禁向后缩了一步,叶小愁的妈妈慢慢向我走来,我也随着她的脚步不断后退直到后背顶在墙上。叶小愁的妈妈伸出手对我,说来接我一把,快累死我了。

  我拿着菜篮默默地跟在叶小愁的身后,叶小愁妈妈在我前面异常轻盈地走着,她脚步声也让安静的走廊里有了一丝欢快。叶小愁的妈妈不时回头看看我,眼角嘴角都带着笑。进到家里,叶小愁的妈妈把将推到沙发上,她自己麻利地脱了帽子和大衣,飞快地跑进厨房,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切菜淘米的声音。我几次走到厨房门口想打断叶小愁的妈妈直截了当地问她有关叶小愁的事情,但最终还是没有打开厨房的门。重坐回到沙发上环顾四周很快发现屋子里与以前的不同,以前罩在墙上的那个深色布帘不知去了哪,露出了白墙也让屋子里显得亮堂了许多。我开始发现越来越多的东西都以前不同,无论是听过的还是见过的,不知道是它们真的改变了,还是我所知道和见到的本来就都有误差,或者我以前根本没有认真注意过它们,才会在脑海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假象。我走到叶小愁的屋子,那里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因为太过没有变化反而让人感觉诧异,就连上一次我离开时碰到的椅子还是以同样的姿势立在那里,让人感觉这段时间叶小愁根本没有回来过。走出叶小愁的房间正对着的便是叶小愁妈妈的房间,虽然来过两次我却从来没有进去过,那两次叶小愁带我回家时只要一面对她妈妈的房间,叶小愁都好像避开瘟疫一样拉着我的手侧过身从走廊里穿过。而现在我却是和叶小愁的妈妈共处一室,而我面前的这扇门也是第一次向我虚掩着。我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向里望着可是却什么也看不到,除了灰突突的水泥地面。我慢慢将门推开,随着视野慢慢变大,我看到整个房间里只有一张病房里的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柜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叶小愁妈妈的房间就如同医院的病房。我走进去都有些怀疑自己回到了医院,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愿意把家弄得跟医院一样,可是想想这也是叶小愁的妈妈愿意一直呆在医院的原因。我借着外面路灯的光走到床前,床上铺着的洁白的床单上没有一丝褶皱。我怎么也不相信每天睡在这样的房间里,将床单铺得如此平整的人会是正常人。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我拿起来换个角度好让窗外的光可以照在上面,我看见里面的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因为照片大小的关系,穿旗袍的女人的头被截掉了,只剩下一个穿着旗袍的身子和她怀中抱着的孩子,我以为这一定是叶小愁和她妈妈的合照,可是照片看起来非常古老,不光照片已经泛黄,就连相纸也是那种旧时卡纸。怎么看也不像是现时应该有的东西。我拿着照片发愣突然屋子一下亮了起来,我回过头叶小愁的妈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灯绳。我们相对了几秒后叶小愁的妈妈对我说,饭做好了,吃饭吧。

  再次坐在餐桌前,想着圣诞节那天我曾经将桌上的烛台摔在地上我感觉有些尴尬。不过桌子上已经没有了那个摔坏的烛台,只有简单的几盘炒菜。叶小愁的妈妈也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为我盛饭、夹菜。我想现在问她也不会得到什么答案,不如老老实实吃饭。叶小愁妈妈炒出的菜味道和叶小愁炒出来的十分像,可能是先入为主,我想应该是叶小愁做的菜味像她妈妈的才对。也许是我真的饿了又是连续吃了两碗饭,叶小愁的妈妈只是微笑着看着我吃,我几乎没有看到她动过筷子。等我吃完叶小愁的妈妈就迫不及待地将碗筷拿回厨房,然后用力地关上厨房的门,而自己则冲进卫生间洗手,等到她从卫生间走出来时还皱着眉头闻着手上的味道,这个样子又和叶小愁如出一则。以前总是觉得叶小愁和她妈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现在才发现两个人有太多的相同点。叶小愁的妈妈坐到我的对面,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说:做了一辈子饭,还是讨厌沾染上那味道。我终于不用再强迫自己拼命抑制想说话的冲动。我问叶小愁的妈妈,当初住进精神病院的到底是你还是叶小愁?叶小愁的妈妈笑着说,怎么了?这一次又是谁告诉你了些什么?我知道叶小愁妈妈脸上的笑容意味着我所恐惧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真的。叶小愁妈妈问为什么你从来不相信我的话,然后到头来你又跑到我这来问东问西。我被叶小愁妈妈的话问倒,叶小愁的妈妈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从来不相信我的话,我只好回答我并不是不愿意听你的话,而是不愿意面对你,我讨厌你对我的态度,总是特别暧昧。叶小愁妈妈这一次笑的很大声,我的确是喜欢你。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想离开,叶小愁妈妈的一句话又让我不得不停住了脚步。叶小愁的妈妈说,难道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吗?看到我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叶小愁的妈妈坐到我的身边,她用手帮我捋捋额头上的头发,说我说的真话好像总是让你害怕,我的确是喜欢你,但这不是我让你离开叶小愁的原因。我连忙问叶小愁的妈妈到底是什么原因,叶小愁的妈妈把头枕在我的腿上,仰起头闭上了眼,你亲我一下,我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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