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次日一早,天刚泛白。
苍厉将将起身,舞了会儿子剑,就有宫里的公公传话儿:传厉王上殿。
苍厉心下微沉,果然来了,看来父皇这一次,是铁了心的要不放过他了。
看来这些年,他给父皇带来的压力,已经远远大于南华的威胁了。
苍厉换上王爷的上朝正装,玉冠墨袍镶着暗金四爪神龙的绣文,冷着一张俊脸烨然若神人。步子沉稳的赶向皇宫。
马车稳稳的行驶进皇宫正门内,苍厉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究竟这次他与南华使者的对峙谁赢谁输,其实最终还要看父皇的意思。
倘若父皇念及父子亲情,南华使者便不值一提;但若是父皇下狠心,决定舍弃他,将他看做弃子,如此一来,他的处境只怕也是十分堪忧。
想到这里,苍厉微微昂首吐出一口浊气,大步走向金銮大殿。
不管怎样,他总是要面对的。总是要护住浅浅她们的。
经过内侍的一声通传,苍厉沉稳的走进大殿。
大殿之内已经群臣尽数排列两侧,文官在左,武官在右,看到他进来,也是眼神闪烁不定。不过到底是在朝为官,面上也都不显山露水。
苍厉重重的单膝跪地:“儿臣拜见父皇!”
苍北平微微抬了抬手:“先起来吧!”
苍厉稳稳站起身子,抬头看向金銮大殿,五爪金龙御座上的那个男人。
连年的殚精竭虑,搬弄权术,已经让这个征战沙场时本就伤痕累累的男人,更加的虚弱。
像个垂垂老矣的狮子一样。
固执的想用他的方法想保住他的权利与辉煌,但是又力不从心,不甘的宁愿从一个无所畏惧的君王,成为一个庸庸碌碌汲汲营营的政客。
皇上严肃说道:“厉王远在边关征战沙场,大获全胜,捷报连连,这是好事。
但是,前些日子南华派来了使者,说是他国皇子为救厉王妃身亡,向我们要个说法儿。众位大臣怎么看?”
此话一出,有几个年轻一些的热血臣子瞬间爆了: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我大昌泱泱大国岂容南华小国放肆!哪里是他们说什么,我们就得如何的!”
“不错!微臣也是这么认为的!”
“南华弹丸之地,又擅长巫蛊之术。此国不除必有后患啊!”
“想来是我大昌攻打南华,他们招架不住了才生些歪门邪道的主意的。”
正当这些个热血沸腾的臣子们慷慨陈词的时候,苍厉沉着冷静,不动声色。御座上的皇上却微微沉下脸色。
大殿上也不乏一些十分有眼色的臣子,立时移步上前:
“启禀皇上,臣认为我大昌乃是大国,岂能弃大义于不顾!南华小国固然可恶,但是南华皇子为救厉王妃身亡此事也属实。我们大昌是该有个交代的!”
“正是如此!我大昌泱泱大国,怎能做些失义之事!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才是啊!”
听到这里,苍北平的脸色才微微好看了些许。
这些臣子们还是有懂得他的心的嘛!
苍厉垂眸看着脚尖,眼观鼻,鼻观心。任这些大臣吵吵嚷嚷。
直到苍北平开了金口:“厉王,此事皆因厉王妃孟浅而起,你有何看法啊?”
苍厉微微皱起眉头:“回禀父皇,儿臣……无话可说。”
苍北平眉头轻轻一挑,老七的这一招,实在是高啊!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他若是进言替自己辩解,他还有话来堵他。可偏偏老七一声不吭,成了个吃亏沉默的老实人,他反倒不好再开口说些什么了,若是他罚了老七。那便成了忠奸不便赏罚不分的昏君了。
苍北平沉吟一想,说道:“老七,你不要拘束,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好。”
苍厉心下一沉,父皇这是要逼自己表个态了。
只得拱了拱手回答道:“儿臣只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南华本就不敌大昌,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保住南华的土地。星河是南华皇子此事不假,救了儿臣的王妃此事也是属实。但是南华素来擅长阴谋诡计,此次来使又不知要耍什么幺蛾子,儿臣认为还是小心为妙。”
众位大臣听了这话,又是一番沉吟。
其实众人都心知肚明,这南华小国,说的什么皇子为救厉王妃身亡什么的,其实都是胡扯。指不定他们在那皇子死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个皇子呢!
但是,皇上忌惮厉王功高盖主,想要趁着这南华的幺蛾子打压厉王,所以才给了南华可乘之机。
不然就南华这样的不入流手段,怎么可能惹的众臣争议。
正在朝堂之上陷入僵局之时,太监又是一声通报“南华使者到~”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来人。
南华的使者面目严肃的走上前来:“见过大昌皇上!”
苍北平一笑,这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啊“使者起来吧。”
南华的使者向着苍北平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大昌礼仪,抬头说道:“皇上,我南华虽是小国,但也是有尊严的!我南华的皇子,为了救大昌厉王的厉王妃身亡,大昌一定得给我南华一个交代!否则大昌必定遭到各国的耻笑!”
南华使者的一番话可以说是很不客气啦。一个败兵小国居然敢在他们大昌的金銮殿上如此放肆!苍北平原本还有些窃喜的心情瞬间有阴云密布了。
大昌的臣子们自然也都不是吃素的专业嘴炮五十年能忍!
于是热血的大臣们又爆了:
“南华弹丸之地,战败之国,有何面目向我大昌要交代!”
“就是就是!莫说我大昌不给你交代!就是灭了你南华,你南华又能如何!”
气的南华使者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出声。生怕大昌皇帝一怒之下将他斩了。
苍北平看着臣子们吵吵嚷嚷,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恼怒的用手拍了拍案几,臣子们这才消停了下了,看着皇上脸上不太好,一个个也都缩了缩脖子。
苍北平只是挥挥手:“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时光在指尖溜走,躲在暗处的人自以为已经谋算好了一切,只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巫风扮做随从,跟着厉王和厉王妃,在王府就上了马车。
风吹动起马车的帘子,绸缎制成的贵重车帘被孟浅轻轻掀起一角,绸缎制成的帘子,帘子上绣了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轻薄的面料下缀满带着珠宝玉石的丝绦。
金色的麦穗一样的丝绦被微风一吹,划过孟浅清淡的眉眼,熠熠闪光。
苍厉虽然长时间征战沙场,但是因为会京城也有一段时间了,肤色依旧变得白皙,这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的皮肤像是永远也晒不黑一样。。
坐在车内的还有一位,,就是之前巫族的少族长,现在假扮成随从的人,也就是巫风。
巫风淡淡撇苍厉一眼,苍厉眼神深邃,看起来就像是身处漂泊大海。
苍厉内心颇有些复杂滋味,在苍厉看来,就算皇上再怎么狠心,也不可能会向自己下手,但是这一纸传到王府的诰书彻底粉碎了二人间本来救浅薄的感情。
在车窗旁边张望的孟浅不由感到惋惜,明明这里的阳光看起来明媚动人,皇城金碧辉煌,但是父子之间的复杂关系,让就算是她这个末世来的人也感到胆寒。
这不是为了生存的战争,只是为了可笑的权力。
马车咕噜噜向前撵过,紫檀木的厚重历史芳香浸染了每处。
皇城大门,将身后平凡的市民与贵族隔绝开来,一道普通的红木大门,隔出了两种人群,真正让人害怕的疏离人心。
孟浅无甚可看,马车外面再也没有喧嚣的人群,异于之前末世的热闹人群不再,小贩脸上的笑容更被马车遗落在后面。
她放下手中滑顺的车帘,在层层通报下终于来到了皇城内宫深处。
“厉王,厉王妃到!”是面前小太监通传的声音。
“厉王,厉王妃到!!”是中庭太监通传的声音,声音洪亮。
“厉王!!厉王妃到!!!”最后一道,是内殿里的太监的应答声,声音响彻整个大殿,余音绕梁般。
孟浅端着让人挑不出的笑容来,宽大的衣袖掩藏下她和苍厉手牵着手进入大殿的事实,可能有人发现了也不以为然。
苍厉穿着黑黑底金边的衣裳,头上戴着玉冠,腰间镶着各色珠宝,加以华丽的纹饰,映衬得整个人尤为天人。
如同远山秀气的眉,小巧高挺的鼻子,单薄的嘴唇,这一切拼接在这个青年的脸上却不显得女气。
孟浅是一身与之相称的瑰色正式大裳,大红的颜色坐底,金线鬼斧神工地在衣服上勾画出富丽堂皇的景色来,孟浅不言不语地穿着这身衣服,花面交相映,整个人明艳得不可忽视。
等到朱红色的大门完全打开,大门被迫敞开,吱呀一声就像打开了一段亘古的时光。身后是八部之什么地方飘来的桃花纷纷扬扬落下,花瓣从地上溅起,跃进屋子。
“这可真是让我们好等,七弟,该罚酒。”苍平嘻嘻地打着哈哈,对苍厉一举杯,风光月霁的少年,气质卓然。
太子坐在皇帝的下座,是整个大殿里最好的位置,他细细的打量着孟浅和苍厉,眼睛里是满满的恶意。
老谋深算地说着,皇上紧紧盯着苍厉,“吾儿,你终于来了,吾儿之前真是镇守边疆劳苦功高,这个家宴是特地为了这个开的,可是让朕和朕的臣子们可是好等。”
孟浅捏下苍厉的手,苍厉轻轻笑了声。
父皇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饿急了的狮子,好不容易有捕捉到猎物进宫的机会,害怕让这只猎物逃跑就只能虚张声势。
孟浅柔和了眼角,本来就美丽的人儿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婉,即使这是孟浅装得,但是凭借孟浅的一副好皮囊加上空间里新鲜蔬果的培养,日日都洗温泉的滋润下来。
不说是绝世美女,但是也是完胜月婵之类的普通女人颜值一大截的。
“启禀陛下,舟车劳作,能否让我等坐下来说话。”
如百合花绽放,又像是清晨山谷中的鸟儿啾啾啼鸣,孟浅对皇上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对啊,父皇,有什么事也要先坐下再说吧。”五皇子平王道。
皇上这才想到一样,派人领他们入座。
等到厉王和厉王妃坐下,看了好久的太子开口。、
他不是不敢开口,他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让这二人死无葬身之地。
“厉王和王妃成亲也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了,怎么王妃的肚子还是不见声响,不会是厉王你终日繁忙,没有时间体贴佳人吧?”
“这些都是厉王应该做的,厉王在妾身身边陪同的时间妾身不觉得太少,只要厉王心系民众,心系边疆战事,妾身就满足了。”
呵呵,太子又在说什么东西,还好,和月婵呆的时间久了,勉勉强强也能回答得上。
“厉王,虽然王妃是这么说,但是皇家对于皇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子嗣,父皇也不希望自己一脉人丁熹微,血脉单薄。”
“为人子女者,需要在父母亲在世的时候让其看见自己的子嗣,不然就是不孝:为人臣者,必须让君王满意,不然就是不忠!厉王殿下一直忙于边疆之事,沉迷军中事物,却宁愿成了不忠不孝的人,敢问厉王,没有子嗣,沉迷军权,你是想要做什么呢?”
太子有点暗示厉王想要造反。
没有子嗣,意味着厉王现在做的一切事情在政治家的眼里看来都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忙碌军事,看起来就更有沉迷军权的味道了。
“我想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厉王你亲自交出军权,在京中和王妃育有一子后,再处理军事为好。”
一连串的话说的人反应不过来。
“孟浅,你可知罪!”默不作声的皇后也像是和太子约好了的朝孟浅发难。
孟浅微微抬起头。
映入眼帘是身着金色朝服的皇后,头上有秩序地插满了簪子,无名指上带着长长的金色指甲,指甲上刻画出复杂纹路。
“洗耳恭听。”
皇后瞪大一双老气横秋的眼睛,“无子,皇室竟然能够无子,这可真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