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茹芸惯常阴沉着的一张脸上,泛上了更多的怒意,哟呵!你这是在如斯俊朗的少年郎面前贬低于我嘛。
一念及此,更是愤愤然,凌声道:“我说三丫头,你说什么呢,怎地是要在人前辱于我呗。”
向茹默轻声笑了,想不到大姐的性子同从前是半点的变化也不曾有,总是要把人的意思都按照她的方式曲解了去。
向茹默并不想亲姊热妹的都不在一个府上居着了,还要闹得如此这般猜忌,遂即柔声婉婉道:“大姐,默儿的意思是,你是在调节氛围,免得大家伙儿都拘着。”
向茹芸就认准了是向茹默辱于她,被气得面色泛白,怒极反笑,也不顾及心中的隐晦了,脱口道:“不要以为你会拽几句臭词,就讥嘲挖苦于我。”
向茹默摇头叹着,大姐的优点还是不胜枚举的,比如心思缜密,对事物细致入微的观察,以及强大的号召力,这些都不是随意的叫了个人便是能及了去的,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呢。
由不得苦笑起来,道:“大姐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天赋,只是父母亲赐予我的诗歌天赋,比你的诗歌天赋略微多了那么一丢丢而已吧。”
向茹芸搅着手里的鲛绡帕子,细细的听了,一侧唇角微微向上牵起,也不言语,半晌后忽地对向茹默笑问着道:“默儿,你这是说完了?”
向茹默不作他想,只想认为向茹芸欲是要就此作罢了,遂含笑颔首:“是的,长姐,默儿的话说完了。”
向茹芸哈哈哈笑了起来,几片金色黄桷宝树叶闻声而落,倏倏然飘于满地层叠的落叶之上,向茹芸立起身子,堪堪转了一圈,才拊掌缓缓道:“好,很好,都能在祖母、母亲、姑姑和陌生人面前明摆着就嘲讽与我了。”
转着身子移步至向茹默身前,一双明眸聚了百般怒,千般恨,万般怨盯盯看着她,两张脸相对不及寸余,呼吸之声相闻,。
一时间,黄桷宝树之下静阒阒的了无声迹,蒙蒙昭昭悬浮的雾气,金色随微风轻摇曳的片片黄桷叶子,地上层叠色异微荡的缤纷落英都静止了。
向月光闻此,凤目微睐,眼聚精光端视着,微不可查的一声哼笑,端的是要瞧了好热闹。
向茹芸瞥了眼立于一侧的赵珏,呼的吐出一口压于胸口底多时的恶气,她向茹默于我合卺之礼当日便公开抢夫这个事,她以为就这么简简约约的略了过去吗?那可当真是极大的笑话。
向茹芸眼神凌厉,定定的看着向茹默一张嫩白灵秀的脸,这样一张脸蛋儿可当真是好看得紧那,饶是这件事情已经泾渭分明了,可那只是向府人的自以为,于她向茹芸心中,这件事情的真相就是向茹默勾引她的赘婿在先,即便不是,她也要认定是。
向茹芸哼声笑着,她不知道,我向茹芸可是个记仇记得很的人呢,今儿我就要在这个俊美的少年郎前揭穿于她,让她声明扫地。
思及此,向茹芸凄声婉婉,开了口:“我对诗词歌赋是没有天赋那,哪如你呢,无论是诗词歌赋。”眼波瞟转觑了赵珏,加重了口气,幽幽的于红口白牙间吐了一串字出来:“还是对人家的夫婿勾三搭四,都是天赋了很多很多的异禀呢。”
言及此,便又是哈哈的笑了,声音嗡嘤嘤于黄桷宝树片片叶子之上下回响抖动,似有数百只秋蝉置喙于叶底。
向茹默幽幽的含了一口气,冷眼观着向茹芸,这件事情已经澄清了,府上也都了然了,可大姐她终究还是抓住了这个事情不放,这就是摆明了蓄意的毁我清名了。
大尚朝这个朝代,平白的辱一个姑娘家的清名,于这个姑娘家可当真是莫大的耻辱。
向茹默面色如冰山般泛着极度森寒,丝丝凉气蕴蕴而升,怒意狂风席卷于心底最深处,苑清秋不知何时近了她身侧,一双白皙柔软的手轻攥了向茹默的手,微微用力握了。
向茹默贝齿将下唇咬住,唇边泛起了盈盈的白。
向茹芸吐出了这些沉闷与胸口积久的话,顿感松缓了口气,犀利的眼神放于赵珏身上,欲要见出端倪来。
闻得此,赵珏面色并未有丝毫改变,仍只静默立于原处,并未如向茹芸想的那般,看低了向茹默,而是眼望着向自己,双目中装满了渺渺然,那端的,就好似自己刚刚掏心掏肺的所语都是一派胡言妄语。
向茹芸禁不住心下发寒,面色微微愣怔,差点以为是于己看错了眼,怎地这个什么珏公子的,这性子竟如此的希罕,他给作诗的那个看起来清纯婉约,阳春白雪的人,实则是个勾搭人家夫婿的下贱之人呢。
可怎地他却是用如此这般的眼神瞧着与我?而不是瞧了向茹默,这不会是瞧错人了吧?!
向茹芸百思不得解,思榷了再三,终是抬手指了向茹默,对赵珏脱口道:“这位公子,对人家新婚夫婿勾搭的是这个人那,拜托你拎拎清。”
赵珏清朗俊美的面庞上依旧是浅笑如烟,淡淡道:“这位夫人,智者不言,善者不辩,茹默姑娘的为人是何,我赵珏自有双眼考量,自会用心感受。”
赵珏对向茹芸微一施礼:“还请您好自为之。”
向茹芸虽是不懂得作诗吟词,可这句“智者不言,善者不辩”她还是听得明白的,妆容精致的一张面上,脸色大变,面上敷的白粉和唇上点的唇脂具是融了开来,洇得如浓墨点过的薄薄生宣。
向茹芸双目欲要喷出火来,于此俨然是顾不得颜面了,而且从言语中是不可能在获得胜利了,只有拿向府的名誉来压着了。
思及此,向茹芸挺了挺身子,伸出食指狠呆呆,愤愤然指了赵珏狂暴的呵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敢于向府功德锦帛第十九代传人面前撒野。”
向老夫人怒意翻升,遽然而起,这个向府长女当真是不懂事啊,向府的声威一向是让人高山仰止的,她一介女流,还是向府长女,怎可于众人皆聚于斯的赏秋大会之上,讲出这般不入耳的话来,传出去是会让人如何看向府?
向老夫人喝止道:“向茹芸,你闹够没有了?!”
本以为逮到了机会,能狠狠打击下向茹默呢,想不到竟是喷了自己一脸黑灰,又被祖母呵斥,向茹芸愤愤不已,理智告诉她,现下里却是不得再说上一句了。
向月光静静观了这一切,心底一阵惬意,她们逗成这样,我倒是平白的捡了个笑话。
眯起一双狭长凤眼,几方都有参与,这个笑话,当真好笑,也当真够味儿呢。
黄桷宝树之下,骤风四起。
倚霜斋外暮秋凉风,阒寂清宁,倚霜斋内,一池春光,水光涟漪。
花梨木浮雕杏花瓣的八仙桌旁,向茹雪和大姐夫向登鹳对坐而饮,这好几个时辰下来了,几道菜也从新热了好几遍复端上来,那满斛的琥珀色桑落酒就剩个底儿了。
向登鹳眼神微醉迷离,一双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描花枝白瓷酒盏在手里揉4捏把玩着。
见向登鹳把玩白瓷小酒盏,向茹雪只觉得莫名的有趣味。
瞧着瞧着不由得:“呵呵呵呵呵”又是一阵娇笑。
向登鹳手中力度不停,继续把玩茶盏,觑了眼神瞧着她:“二妹,这是在笑甚?”
向茹雪面色如殷红似蕴了流火的飞霞,双目炯炯闪亮,大有深意的哂然一笑,娇娇道了声:“你猜”
向登鹳是秀才出身,最是欢喜不过的就这种似有若无朦胧胧的情调,这个小女子是个狡黠、娇羞,而又不失风韵的,于这一点上来说,是他的芸儿所无法比拟的。
向登鹳一双本就弯弯的笑眼更是弯如镰勾,在酒水的作用下,一双薄厚适中的唇蕴满了血红之色,扬起脸,将下颌往向茹雪坐的那个方向抬了一抬,道:“这么高深的问题,大姐夫是如何能猜得出来嘛。”
向茹雪凝眸道:“大姐夫,实则这个问题一丁点都不难猜的,好吗?”
盈盈一转眸:“这话呢,现下就在雪儿的唇齿之间。”
复又堪堪然一笑:“大姐夫,想必你也是不想要雪儿将有些话掩于岁月,止于唇齿吧!”
向登鹳“噢”了声,低低道:“雪儿,大姐夫愿闻其详!”
过这么久,向登鹳还是一副不知所然的样貌,向茹雪已经失了些耐心。
思忖片刻,只道是在打太极绕弯弯下去是什么都不会得知了,遂即一双美目微凝,面上端的是纯真貌,径直开口道:“大姐夫,雪儿无欲无求。”
眼底慢慢泛上来的是至纯至真的清透,睫毛之上亦是泛了点点晶莹珠泪:“见父亲经年为制盐操劳,雪儿一心只想的为父亲分忧一二,所以请大姐夫将探求出的制盐术告知于雪儿。”
言罢双手一揖,做出恳挚貌:“雪儿于此,谢过于大姐夫了。”
向登鹳做恍然貌:“噢!原来二妹要的不过是为府上分忧。”竖起拇指:“其心可鉴日月。”
向茹雪盈盈抬起一张娇俏的脸:“大姐夫,言重了,雪儿并不想要日月来鉴我心,只求向府不要被制盐之术所困、所累。”
向登鹳双目含满笑意,悠悠然开口道:“雪儿,就不要在自谦啦,登鹳的老父亲大人,得女若此,夫复何求。”
向茹雪把话都说的如此直白了,就是跟你要方法了,可向登鹳却只是将言语往孝心上靠拢,却是对制盐之术半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