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了鬓边碎发，扬起头来，想要大声说出口，却终是怯了苑冰，只低低嗫嚅着：“苑娇先提的，大姐却是不曾说了她。”
苑冰愤愤的，瞥了苑娇一眼，又将眼光狠狠定在了苑霜身上，这个就晓得吃的货，可当真给我丢人丢得紧，声音凄厉：“她我也是要说的，先来说你。”
苑娇只心心念念着这腊月里对迎新岁的祈盼呢，忽而的闻得此，只娇怯怯的不在言语了
向茹默见苑娇有些怕了，一把揽她入怀，对了苑冰呵呵笑道：“我说冰姐姐呀，苑娇毕竟年纪还小，又多存了单纯的心思，不要计较与她了，可好？”
苑冰狡黠又阴鸷，听得向茹默这般说，心下当即不悦，抚了抚被风吹得略有凌乱的发髻，头微微上扬，我教训自己的妹妹，你插得甚嘴来，可毕竟是客居于此，又不得不挤出一脸的笑来：“让默儿妹妹见笑了。”
苑娇在向茹默怀里露出了安心夷愉的笑，向茹默对了苑冰诚恳道：“冰姐姐言重了呢，默儿怎会见笑。”
苑清秋只笑意吟吟的行至最前端，对小一辈人的嬉笑怒骂也不往心里去，到了正苑门当口前，便就是进得了去。
向老夫人端端坐于暗金色降香木贵妃榻上，略夹了几根银丝的鬓发梳得纹丝不乱，面上笑容洋溢，正同了苓萝闲闲在瞧了一副花绣样子。
也就是不刻的功夫，后面跟着的这一众人也便就都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了进来。
一进得正苑内室里，一股热热的气息扑面而至，向茹雪便就急急的笑着，唯恐任谁抢了头筹般：“怎地这般好生的热呦。”
移着小碎步首当其冲移进了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的后边，过了这里来，正苑内室便才就豁然呈现于眼前。
“祖母”向茹雪甜甜一声唤道。
旋即便就如髫年孩童般扑入向老夫人怀抱，娇俏柔柔的身躯将向老夫人坐得个满怀，瞧了老夫人笑眯眯的神情，撒着娇便就又道：“祖母，雪儿可是想死您了呢。”
“哎呦呦！好好好！”饶是向茹雪身材再娇小，可毕竟也是豆蔻之年纪了，这身子也得有个几十斤的重量，向老夫人被压得朝后微微的仰去，面上却是笑容不减。
苑清秋见她这般撒痴，便就道：“雪儿，赶快的下来呢，瞧把你祖母给压的。”
“不打紧，不打紧，孩子嘛。”向老夫人连连道：“这不也是过年了嘛，大家伙儿图个高兴。”
苑清秋忧怨怨的，微微扭了身子：“母亲，您也知道过年了，过年这几个孩子不就是又长了一岁，还不该更懂些事了嘛。”
向老夫人觑了她一颦一笑，静静听了她把话说完，忍不住哈哈笑了：“我说清秋呀，还说孩子们，连你刚刚跟我老婆子说话，不也是带了几分娇气气的嘛。”
苑清秋一琢磨也是这么个事儿，老夫人若是不说，自己还当真没朝这个地方寻思，便也就只是笑着，不在言语。
向老夫人淡淡颔首，凝着眉头：“在我面前，你们无论是多少的年岁，可都是孩子，不对我撒娇，对谁撒娇去。”
向茹默这会儿子便也就行至了贵妃榻边上，苑冰她们姐妹四个紧随其后，这一大群为了迎新岁而打扮得格外娇艳艳的少女们一进得内室里来，骤然间满室生香。
向老夫人笑眯眯的，细细瞧了她们每一个人，遂便就招呼着道：“孩儿们，可是都来得了，这一个个的都是好生的妍丽，让我看着都是好生欢喜呢。”
苑家姐妹逐一的同了老夫人问安，向老夫人一一笑着回应：“这半年了，一个个的可都是长高了长大了呢。”
老夫人指了贵妃榻对侧的一圈梳背椅：“快些个都坐下说话。”
苑冰带着三个妹妹道了谢，便就先一步坐了下去，苑锦在她身后也盈盈地道：“多谢老夫人。”
苑冰白嫌了她显示自己，狠狠白她一眼，却是做得一副好口气：“锦儿快坐吧”
“好哦，好哦，大姐，锦儿就坐呢。”声音柔婉婉的，让人莫名就沉醉了。
向老夫人不由觑了神色瞧了苑锦：“锦儿哦，出落得倒是愈发标致了呢。”
苑冰这个悔啊，自己这么一说，竟是让了她又多了次言语的机会，捏腔拿调的让老夫人关注了她，现下里却也只能这般如此了，念及此不由得又心下奈何不已。
向茹默不同于别人喜滋滋的神色，面上微有一丝藏不住的隐忧：“祖母，可怎地却是晚回来了两三个时辰？”
向老夫人忽而的听闻此，神色微凛，这孩子还倒当真会关心人，也的确是记挂我老婆子于心上了，念及此不由又哈哈笑了：“咱这向府上啊，也就默儿你不会撒娇。”
向茹默也不曾细听了向老夫人的言语，只一味的近前瞧了祖母的样子：“祖母在温泉古镇上可是住得好？食的可曾是顺口？”
向老夫人听了她的话，含笑淡淡颔首，三姐儿果真是个懂事的，向府无男丁，看来这府上以后的事情，由不得还是要三姐儿来掌控了。
向茹雪从老夫人怀里起了身来，盈盈于老夫人身边坐了下来，打心眼里不爱听向茹默的话，见老夫人还是蛮欢喜的样子，便也就抻了劲没有说什么。
老夫人瞧着向茹默，眼神中满是赏识，微微抬着头：“那你问我祖母三个问题，祖母要先回答你哪一个才好呢？”
向茹默道：“默儿最最急切想要听的，当然是第一个喽。”
苓萝领了个小丫鬟用榉木托盘奉了六。安瓜片进来，将托盘放于降香木小几上，斟了半盏茶来，笑意吟吟的：“老夫人，先润润嗓子来吧。”
后头又跟了两个小丫鬟，用榉木托盘托了共八样点心进来，枣泥山药糕、灯芯糕、如意糕、玫瑰酥、七巧点心、萝卜糕、松糕、香酥苹果各一碟，
端端将托盘放于紫檀木八仙桌上，红红绿绿的煞是惹眼。
老夫人笑着接过茶盏来：“好好，当真是想了府上的这一口六。安瓜片来喝呢。”捧了茶盏轻轻啜了。
苓萝领了那个小丫鬟为在座的这些个夫人小姐们逐一斟了茶水，又用榉木托盘奉至了她们手边，方带了那个小丫鬟下去。
老夫人呵呵的笑了，拽住了向茹默的一双手：“三姐儿啊，别急火火的，坐下来听祖母给你道来。”
苑冰她们瞧了这般形容，饶是根本不想知道老夫人为何晚归了，更是不想听与她说，可面子上的功夫却还是要做的，便就佯装着很是关心的一副端的，侧着耳朵做出一副细听之貌。
向茹默看着祖母，边就坐了下去，老夫人缓缓而道：“祖母此番回来，行至江州街市中心的时候啊，遇到了一大群的百姓。”
“百姓？”向茹默问道，一双大眼睛忽闪闪的：“很多的百姓吗？”
老夫人重重颔首：“是的呢，有很多，今儿个不是夏历新年嘛，百姓们都出来采购年货呢。”
几个时辰前那一番同百姓水深火0热打成一片的热闹场景历历在目。老夫人感叹着：“百姓们当真是好啊！”
午时的阳光透过牖户射进来，耀得老夫人鬓间的几丝银发晃晃的耀目：“知是我的马车，便就跟在了后头就一直一直的在追着走啊。”
“她们就那般一直跟在马车后面走？那不会跟不上吗？”向茹默不解。
老夫人哈哈笑了，抚着向茹默的手：“傻孩子，迎新岁了，街市上头都是好多的人呢，有摆摊的，买货的，总之就是好多的人。”向老夫人说的兴致冲冲：“人挤人的都走不动，马车也是跑不快，人最多的地方，便就只能慢慢的挪了。”
向茹默听得饶有兴致：“那后来呢？”
“后来呀，后来我便就下得了马车。”向老夫人高昂着头：“这可不得了啊，那些百姓便就通通都到了我的面前，山呼向老夫人，向老夫人！”
“那再后来呢？！”向茹默表情都沉醉的了，似夏日里枝头上绽放得最为妍丽的一株海棠花。
向老夫人接着道：“后来啊，他们就说了，‘你们向府上的盐巴是最为好的，我们百姓也无甚祈盼的，就只企望向府依旧能产出顶顶好的盐巴来，只有食了最最好的盐巴，我们的血脉才会更更好的传承下去。’”
以前都说巴郡百姓对我们向府上的盐巴是若同生命般珍爱认同的，现下里祖母也是真切的感受到了一次这样的大爱，向茹默听得如同身临其境，震撼撼不已。
向寄北缓步行进，一壁就解开藏蓝色锦缎披风，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接了过去，向寄北来回活动了双手，含着笑：“母亲，你们在说什么，这般热闹。”
“父亲！”向茹雪、向茹默同向寄北问了安。
“姑父！”苑冰带了三个妹妹从梳背椅上起身，同向寄北问安。
“嗳！嗳！好！好！”向寄北来回搓着双手：“这回子又起风了，手被风一吹，还当真有些受冷呢。”
向寄北又行至罗汉榻前，眼底是藏不住的疼惜怜爱，抚，摸了想向茹默的肩头：“孩子啊，甚时候回来的？”
向茹默端端瞧了父亲，鬓间的银丝竟是比祖母还要多，细看之下，脸庞上的细纹也比半年前又深了些许登时间心下酸楚，面上却是强自撑着含了笑意：“是昨日晌午呢。”
“宁厂那边怎样？”向寄北问道。
“还好呢，准备的都差不离儿了呢。”向茹默笑吟吟的：“父亲却是不要担心呢，今儿可是迎新岁的日子呢。”
向寄北沉吟着，不知要怎么开口才好了，三姐儿只有金钗之年，却是一个人守在宁厂，这个中能没些甘苦嘛，只是孩子要强，她不说并不代表不存在。
向寄北坐到了苑清秋身侧的榻子上，苑清秋唇角噙了抹笑意，柔声婉婉道：“夫君，喝上些热热的茶来吧。”便就命候在身侧的一个小丫鬟在斟盏六。安瓜片来，小丫鬟应声去了。
向寄北捧了热茶于手心：“这会儿子一起风，还当真冷呢。”缓缓啜上了一口来，登时间一股暖意从口腔渗入肺腑，热腾腾的舒服。
“寄北吾儿，本是以为会先了你们回来，谁知却是在路上同百姓们相了见。”向老夫人笑呵呵的：“竟是行至了你们后面。”
继而的正色又道：“百姓对了我们向府依旧是那般认可的。”
向寄北重重颔首：“母亲说的的确如此，巴郡乃至整个大尚朝都是对我们向府极其认同的。”
旋即便又是一声重重叹息，想要说些什么来，沉吟了半晌，终还是闭上了嘴巴，没有好的盐卤出来，没熬出好的盐巴来，说些甚事，都是多余的。
轻轻将手中茶盏放至手边小几之上，别看我怎么说，看我怎么做吧。
向茹默缠着老夫人又道：“祖母，第二个，第三个问题你便是还不曾回答于默儿呢。”言语间，头上两枚金饰熠熠生辉，闪闪亮亮的，和一头浓墨般如云堆积的青丝相衬托，两两户呼应，愈加好看的紧。
向老夫人呵呵笑着：“现下里呢，我便是先回答了我三姐儿的第二个问题。”老夫人耳间拇指甲大小的祖母绿明珠闪闪而动，光耀耀的：“温泉古镇那里可是有温泉之水的，每日里都是仙气缭绕，又氤氲着淡淡的似茶又似露的味道。”
轻抚了向茹默的柔柔的堆积如云的秀发：“我的孙儿，日日里瞧了这些，感受了这些，祖母岂有睡不好的？”
向茹默认真听了，不由得淡淡含笑：“那食的可好？”
“当然喽，那里却是养几个庖人，每餐都是新鲜食材现烹制的，岂有食不好的？”
向茹默淡淡颔首：“哦哦，若此这般，默儿还算是放心了些来。”
旋即又是重重叹了口气：“上午祖母将归未归之际，默儿可真真是担心坏了呢。”
向老夫人瞧了向茹默这般懂事，笑得竟是个孩童般，这祖母两个身份这一刻竟像是对调了呢，而后却又不由叹息：“三姐儿啊，你才多大点儿个小人，竟是操了这般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