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研奉了茶盏:“小姐,喝了这茉莉花茶润润喉咙。”递于向茹默手中:“温度却是刚刚好呢。”
向茹默接过茶盏来,轻轻嗅之,不禁赞叹不已:“好一方淡淡清香味道来,和了这昆土兰马唐的幽幽清新之味道。”瞧了木研:“可堪堪称之为一绝。”
缓缓抿了小口下去,清新淡雅之花香瞬间盈满贝齿朱唇间,让人打心底里生出许多的怡然来。
瞧了于白瓷茶盏底下轻缓缓飘来荡去的三两朵素白精巧的茉莉花瓣半晌,想起什么似的方又问道:“这个时节,这般清新之茉莉花是从哪处弄将来又泡成茶来喝的?”
这回轮到木研笑了:“小姐,你猜猜看呢?”
向茹默白她一眼:“愈发的刁钻了,这是立马就报复于你小姐我了呗。”
木研“嗳”了声,朗朗而笑:“木研当真不曾有这个想法呢,只是觉得这一方茉莉花茶制作心思奇巧,看凭了小姐的心思却是能不能猜得中掉了。”
微微侧头,更是觑了神色瞧着向茹默:“小姐再细细的品下,看能否品出几分端倪来。”
向茹默听了木研这般一说,只觉得有趣,便又迫不及待的用俏丽秀美且挺拔的鼻子嗅了,用轻轻啜了口茶,于舌尖上慢品。
半晌后,方徐徐下咽,凝了神色缓缓道:“里边我喝出了淡淡的雪花盐巴之味道。”觑着神色于眼前的一处虚无:“是用盐巴在茉莉花新鲜之时便就采摘而下,其后马上便是用了盐巴将之腌好。”
转眸又瞧了白瓷茶盏底下飘来荡去的三两朵盈润润的茉莉花,轻轻摇着头:“那也不是完全的正确,那般的花茶饶是花瓣不会缺失,可只会干干的,而断断不会若此般鲜润剔透来。”
木研但笑不语,只端端立在罗汉榻前方,看了向茹默,她最喜欢看小姐凝眉沉思时的形容了,认真而又端庄,让人心悦诚服。
铜壶滴漏滴答作响,滴滴莹润剔透又清亮亮的水珠在最下一方的受壶里荡蕴出圈圈细微涟漪来,不舍昼夜。
向茹默轻缓缓抬得头来,明眸灿目中蕴出了笑意,嫩粉唇瓣被茉莉花茶滋泽得愈加鲜润,似暮春时节被新雨濯过的一株嫩嫩的桃花。
木研道觑了她的神色:“小姐可曾是想到了?”
向茹默淡淡颔首,满是得意神情:“要不然呢!”
木研知晓小姐这定然是晓得答案了,崇敬之意大盛:“说来听听。”
向茹默婉婉而道:“今年里的雪大,定然是用了雪花盐巴腌制而后,埋在了雪山之下。”静静瞧了木研:“所以现下里这盏中的茉莉花才会若此般鲜润润的似新绽放之。”
木研由不得抚掌而道:“小姐所说的句句不差,木研当真是五体投地。”
娓娓的续道:“这是庄妈跟刘妈在茉莉开得大盛的初秋,专挑了绿碧成荫的浓密枝杈下的茉莉花瓣采摘而下的,急急的回来便就用了雪花盐巴腌制了。”
木研“噗嗤”笑出声来:“她们可是有心了,那个时节是不曾有雪的,便就用了冰格子每日换冰冻着,后来下得若斯大的雪来,便就于一进庭院当中找了一处雪山来,挖洞将盐巴浸茉莉花用油纸细细包将得好了,埋在了里面。”
向茹默偏着头轻轻“哦”了声:“初秋之时?那可不曾就是我们刚刚来得外府之时嘛。”
木研点头:“小姐说得极是呢,庄妈就是为了小姐特特做下的这桩事来的呢。”
向茹默淡淡而笑,好看似一缕和煦春风缓缓拂过大片的凌霄花:“这个茶的味道的确是同祖母的六。安瓜片有所不同呢。”咂么了嫩粉粉的唇瓣:“这个愈加的请淡淡,却又回味悠长,整个人从内往外都被蕴得清透透,淡雅雅了呢。”
木研道:“的确是若此呢,庄妈对这些花茶还真是颇有建树呢。”嘻嘻而笑:“我也同她学了不少呢。”
向茹默笑着点了下木研的额头:“还真有你的呢。”
木研正色认真道:“小姐只有金钗之年,一个人在宁厂管理这么大的事情,木研花心思研制些精巧细致的饮食来,心里真真是不落忍的呢。”
言语着,竟是有微红蕴满眼圈,忙转头擦拭,向茹默都看在了眼里,心里也是微微酸楚:“木研只是比我大上个三两岁来,便就陪着我在这宁厂里担惊受怕的。”
又想起上次受风寒木研被惊到又自责不已,以至于还落下了个头痛的毛病来,遂便就问道:“那几副药喝得了可是大好了?”
木研重重点头,神色认真道:“小姐,那大夫开药方可真是奏效,喝得下去四副可就完全大好了。”左右摇了头来:“这般晃动都是不痛的了。”
向茹默又询:“入夜里可曾是睡得安稳?”
木研点头道:“可是好,打从服了那四副药后,夜夜里睡将得稳不说,还不做梦了。”
向茹默欣慰不已:“那便是好,那便是好。”
向茹默又道:“瞧瞧你,可曾是坐下来呢,站久了不会累么?”
木研拽过罗汉榻边的小杌子,一双手俯到了罗汉榻之边上,抬头凝眸望着向茹默:“小姐,三十丈棚与小茅草屋也是搭建得好了。”
“是的呢。”一提到于盐井有关之事宜,向茹默本就明媚的眼底便就会蕴生出更多的希望来,眼睛亮亮的,神采奕奕。
瞧了眼牖户之外,莹白雪色晃晃耀眼:“这马上也就是新年了呢,小姐哪日里便是动身?”
向茹默缓缓吐出口长气:“郭铁匠那里打发人送信过来,改制的钻头与钻机还需最后的打磨剖光,后日里便就可指了盐工过去将工具运将回来。”
缓缓转动着手中的白瓷茶盏:“待工具都取回来安置到了谷底,我便就动身回江州巫溪。”
木研认真听了,道:“小姐随身要穿的戴的我都准备个差不多了。”
“好哦”向茹默应了声,思绪便就已飘到了千百里之外的向府正府中了,祖母、父亲、母亲、姑姑与姐姐们,默儿也出来这般久了,你们可曾别来无恙?
大尚27年腊月二十七,离得新年只余三四天光景。
这一日,郭铁匠天未明之时便就托来宁厂办事的同乡传了话过来,要即刻起便就可去取了钻头于钻机来,不必待到之前商定好的巳时三刻了。
向茹默便就吩咐木研叫庖人早些做得饭食来,饶是过了冬至夜晚最长之时,可现下里也是在季冬末尾时节,天还是明得晚的,食过了早膳,一众盐工便就踏将着未明的天色上路了。
着装统一的盐工们在郑逢时的带领之下,排成一长纵队朝了宁厂镇子里郭记铁匠铺行将而去,整支队伍看起来便就浩浩荡荡,却又本本分分丝毫不显张扬来。
行至宁厂镇子里的时候,天色可就已是大亮,满街满巷具是沉浸于过年的浓厚氛围中。
街头巷尾地摊上扯着大红绸布,一个摊位,上面入眼之处皆是琳琅满目的淡淡洒金与朱砂赤彤相交的胖娃抱鱼,绣荷锦鲤的年画,闪闪亮泽,喜气洋溢的将摊位铺将得满满的,煞是夺目喜人。
临近它的另一个摊位之上,九曲黄河阵、五福图、福寿图、平生五福图也是在摊位上齐整整的摞放着,等待着去了某一户人家的牖户上站岗保平安福寿。
一个胖乎乎的看着也就髫年的男孩,梳了一对抓髻,胖乎乎圆润的小手里拿将了一个绘制了跟他样貌差不多的也梳了抓髻的胖娃娃,小脸蛋儿跑将得红扑扑的似红彤彤的大苹果,喜滋滋来回于各个摊位间穿梭。
一个小贩挑着挑担口中叫卖,脚下行得路多了,满面就蕴上了红莹莹的亮泽,嗓音赫亮亮清透透的,听起来就让人心生夷愉:“糖瓜、麻糖、灶糖、爆米花糖嘞!腊月二十七,爆米花奉妻嘞。”
胖乎乎的男孩子看到了这个糖摊,便就立在那里再也挪不动脚步半分了,同一个时间,口角中便就流下了晶亮亮的涎水来。
郑逢时他们这支队伍穿大街绕小巷,终得是在了出发的两个时辰后赶到了镇子中心。
郑逢时也被这卖糖小贩儿的叫卖声吸引,抬眼望去竟是瞧见了这个胖乎乎小男孩,看着面善,努力搜索了记忆,乍然而显不是郭铁匠的儿子,又会是谁?
便就朝了那股摊位移步过去,身后跟的一众盐工便就也顺势而止步,聚满了半条小街。
郑逢时一双手轻拂了小男孩的后脑勺:“还记得我吗?”
小孩子记性好,闻声便就回首抬眼望去,一双清丽明眸晶亮亮的:“是那个大哥哥。”
郑逢时拍拍他肩头,弯身对上他的一双眼睛,笑呵呵的:“怎么,可是馋糖了?”
小男孩扑闪着一双瞳仁乌黑清亮的大眼睛,不言语,只点头。
“那要来得哪一块?还是每一样都来得一块?”
“麻糖便好。”
郑逢时微微含笑:“你倒是不贪。”站直腰身对卖糖老板道:“老板,来块麻糖。”
老板见又生意,岂有不高兴的,笑眯眯从黄栌色草扎的圆木桩上垫脚取下一块手掌大的沾满了白芝麻的麻糖下来,递与小男孩手中。
小男孩接过麻糖,高兴得什么似的,放到口中含住了,甜甜又蜜蜜的味道让小小的人儿愈加的甜甜笑个不已。
边就神秘秘觑了郑逢时面色道:“大哥哥,我带你们抄近路去我家可好。”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掩唇又道:“大哥哥,这条秘密小路可是我刚发现的呢,就连我的爹我都不曾告诉了。”
还在的童真令郑逢时畅笑不已,轻抚了他的头:“那便就请小哥前头带路了。”
这条小路果真是快了很多,一行人穿来绕去,没多久便就是到得了。
铁匠铺的院落当中,靠近东墙的一侧,是块一丈半长见方的大苫布,严丝合缝苫出了一个大堆的形状来。
郭铁匠早就于院落中等候了,见了郑逢时,一张阔口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一双打铁人粗糙的大手握上了同样粗糙一双盐工的大手,两双手紧紧相握。
郭铁匠道了句:“逢时兄弟你稍后。”便就弯身下去将大苫布的四周具是掀得开来,站于一处,双手用力的一掀,一堆改制好的凿盐井的工具便就跃然于目。
十三件钻头与十四件钻机具是齐整地罗列于斯,油了墨黑色漆面的六。合铁制工具,于青青白日之下,愈加的彰显出高格的品质来,丝毫看不出是改制的旧时工具,簇新新的宛若新制。
见此,跟了郑逢时进来院落里的周宽与邸顺具是一惊,怔怔然细细观瞧了半晌,不由得发出赞叹来:“真乃奇事也。”
又围了这一堆工具绕了圈子打量,不住啧啧称奇,而后邸顺凝眉瞧了郭铁匠:“此工具真乃是用我们送过来的那些破烂的工具改制的?”
周宽”搓着一双手,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又在这一堆工具上来回打量:“那不然呢。”
邸顺嘿嘿一声干笑,抬手不住来回挠着后脑勺:“改的确实是好,确实是好。”
郭铁匠于郑逢时四目交汇而视,这一刻,所有感情便就不用言语,而于眼神中交流中感悟了,却是比言语交流还要让人明了。
这些工具于郑逢时便就是三姐儿的开凿盐井之本。
而于郭铁匠便就是一份新的里程碑似的突破,同时也是为苦心竭力得近乎破釜沉舟、卧薪尝胆的一心要开凿盐井的三姐儿的一份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支持,一想到自己也可以为家乡的开凿盐井之事献出一份哪怕微乎其微的力量来,心里也是欢欣不已,鼓舞不已的。
郭铁匠也是个实诚之人,现下里心中饶是激动得无可复加,口中却是不知要作何表达心中的那一份灼灼之意愿来,只是连连而道:“逢时兄弟,不承想你们这般快便就来了。”低低重复着:“你们来了便好,来了便好。”
郑逢时正色道:“接到了信儿,三姐儿嘱了庖屋提前备下饭食,食过了我们便就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