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如何作答
巴达兽2019-11-05 15:374,260

  牖户外静谧安宁,一树高大的黄桷树在初秋清幽沉静的夜色中安然而立,就连层层叠叠的树叶似乎也静止了,唯一树浓翠无声安享着月光的照拂。

  而东苑内室里烛光掩映着浓浓亲情,草香绕环着烈烈家的味道,向大夫人笑容和煦若早春的初阳,甘美的可以化去残存的积雪,一双手轻柔的抚上向茹默的脸:“默儿呀,怎么这般巧,跟你父亲一道回来了?”

  向茹默自是柔柔的笑着,还是向寄北开口道,说话间眼角却是潸然有泪:“夫人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是咱们的默儿带着盐巴去朝廷将我救出来的!”

  向大夫人不由愣怔当场,定定看了会儿自己的夫君,又定定的再看会儿自己的女儿,半晌方一字一字道:“夫君,你说是咱们的默儿带了盐巴去救了你?!”

  而后又不住的自语:“我们向府都好几年没有开凿出盐卤了,就是近日江口苦心竭力地开凿出了盐卤,却是熬煮不出盐巴来,怎地咱们最小的女儿,年纪小小的默儿不仅开凿出盐卤,而且还熬煮出盐巴来了?!”

  向寄北眼神凝视着内室中的一处虚无,颔首正色道:“不错,正是我们的三姐儿将开凿出的盐卤熬煮成了盐巴,而后即刻就赶到了朝廷去救赎了我。”

  内室里有一霎时的沉默,而后便就几个人都笑了,苑清秋欣慰道:“还是我们的三姐儿啊!”眼神同向寄北相视:“从小我们两个便是没有错看了这孩子!”

  向茹默面上带着恬美的笑意,就好似髫龆之年的那一次,自己诵咏《盐论解语》诵咏的比大姐二姐都好,得到了父母极高的褒奖般华蜜。

  苑清秋看着向茹默,这孩子的眉眼俱是比两年前成熟了些,带上了少女初长成的飞扬神采,如雨后清新的荷,亭亭而独立,终是止不住好奇,柔声询道:“三姐儿,母亲可以问问你是怎么在已经半废弃的宁厂开凿出盐卤,又熬煮出盐巴的吗?”

  提起这个,向寄北笑呵呵赞不绝口,接话道:“我们的女儿啊,现在可是了不得的,不仅凿出盐卤熬出盐巴,更重要的还要一件事,说出来怕是要惊夫人一跳呢!”

  苑清秋奇道:“哦!”凝神看着向寄北:“难不成还有比凿出盐卤、熬出盐巴更让人需要的事情?!”

  向寄北朗声道:“不错!”迎着苑清秋好奇的眸子朗然续道:“我们的三姐儿可是用我向府的雪花盐巴炒热后敷腹,救治了皇后娘娘的腹寒症。”

  苑清秋惊的一双素白的手捂上唇,看向向茹默,眼底亦是浮出灼灼亮色,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极度的褒奖,饶是没有说话,可眼神里横生的夸赞之意却是溢于言表。

  半晌方出得声道:“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我们的默儿太过出色了。”看了向茹默:“皇后娘娘定然是母仪天下之姿的,母亲这一生竟是都还没有见过皇后娘娘的面呢!”

  欢声笑语间,一阵夜风从门外吹入,秋夜的风已经是微寒了的,清冷的风将旺旺燃着的烛火吹得径直倒下去,而后方又缓缓立起来,许是着了风,没有适才那般明亮了。

  进来的却是向茹雪,她小巧的身子在烛火的映衬下愈加显得玲珑了,脚步还未曾着地,先是闻着一阵“呵呵呵呵呵呵呵”的笑声。

  甜甜的唤了声:“父亲、母亲,雪儿过来跟您们请夜安了。”行至了父亲跟前,眼中似要有泪欲坠,看着向寄北:“父亲,您受苦了吧,”又抬袖在眼角试了几下:“不过回来便好了。”

  向寄北道:“这次多亏了默儿。”在慎行司那些日夜焦心的日子便又浮现在了脑海中,由不得幽幽一声长叹。

  苑清秋忙将盏中茶续满:“夫君,别想那般了,如今都过去了。”含笑看着他:“你看你这不是到家了嘛!”

  向寄北把着手中茶盏,缓缓又啜了一口热茶下去,六。堡茶醇厚的味道缓解了向寄北的忧心。

  向茹雪行至了向茹默身侧,由于个子精秀,站在那里倒是跟了三姐儿坐着一般高,一张娇唇上似抹了糖加蜜般甜的让人发腻:“我的好三妹妹呦,可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早告诉二姐我,我也早来跟咱们聚在一处呢。”

  旋即便就坐到了另一张酸枝木梳背椅上,看起来极是兴高采烈:“我们这一家子可是聚在一处了,这都两年的光景了。”转眸看了向茹默:“三妹妹也是大忙,都没有回一趟府上呢。”

  向茹默又何尝听不出她话外之音,看似亲亲热热的姐妹情谊,实则是说她已经两年来都没有回府看望父母了,但她一个小女孩在宁厂带人开凿盐井的万般艰辛又岂是日夜待在府上养尊处优的向茹雪所能了解一二的。

  却也是自知经久不曾回府亦是不对的,可是若说府上的光阴如水东流的话,那么宁厂上开凿盐井的时光飞逝当真似箭了,总是想着做完了这一步就即刻回府探望,可一件事一件事的接踵而至却是让她应接不暇的,时光便都匆匆而过了,但经久没有回来终归也是自己的不是,也不辩解,只愀然道:“作为女儿于妹妹,默儿还是不够守孝悌的。”

  向茹雪一双杏眼如珠,滴溜溜窥看着向寄北,向寄北听了姐妹的这一番谈话,面上有一瞬间的凝滞:“自古忠孝难两全嘛!”

  即刻便又恢复如常:“而且三姐儿开凿出盐卤,熬煮出盐巴,可就是最大的孝义呢!”

  向茹雪眼波流转间眉目生辉:“是的呢,三妹妹人在宁厂上待的时日多些,在府上待的时间自便就短些呢。”

  忽而的便又笑起来,莹莹烛火将她一张粉嫩嫩的俏脸耀得愈发显得红润莹泽,恰似挑花沾露:“怎么,三妹妹这次难得回来一趟,父母亲大人可是要安置一桌家宴,我们一家人也好好相聚一番才好。”

  向寄北朗声道:“这是自然,明日就在正厅置办一桌,做一个双重庆祝,一则是我向府出来盐巴,二则是我归了自由身!”

  东苑内室里是烛火通明,漾出一室的和暖浮曳,而夜色中的向府院落里,却是清幽幽的,高大的黄桷树被夜里的风吹得扑簌簌的响,这样的响声又和了枝叶浓密的大片的树干的阴影,比白日里多了几分幽深的味道。

  向月光保养得宜的一双素手里轻握着一把蓍草,已经是夜里亥正时分了,院落里本就黑向月光又是坐在了枝头阴影下的一把铁梨象纹交椅上,饶是有月光莹顶,却也是将她整个人都掩埋在了暗影里,在她的身侧里垂首端端站立着的是她的贴身侍婢堇茵。

  主仆两个就这般静静的候在这里,不言不语却似听着风声吹动得黄桷树纷繁层叠的枝叶一忽儿强一忽儿弱的响声,听得久了,整个人便也似融入了这漫无边际的轻响里,对这个便也就不曾察觉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夜风停了,翻涌的黄桷树叶亦是静止了下来,而天顶上浮动的青云也随之渐渐止住了,一时间院子里静极了,一丁点的声响也无。

  向月光狭长略圆眼角向上吊起的眼睛里满是精厉的光,声音低沉似冻实的冰柱敲击到薄冰上,发出凄厉的碎裂之声,让人不寒而栗:“风总算是止下了,耽搁了我揲蓍两个时辰。”

  向月光手中拿着的蓍草一根根从左手数到右手,浑身犹如鬼魅上身整个人在交椅里晃动不止,口中喃喃有声:“一、三、五为奇,二、四、六。为偶,奇偶对垒,以偶为佳!”

  这声音这一副形容尤其在这幽暗的夜里听起来格外令人悚然,有种令人窒息之感,就连堇茵看到都不由得心底一颤。

  忽而的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来,虽说这脚步声轻微微的,可在这寂静的暗夜里听起来却也是清晰可辨的,向月光双手微微抖动间,将手中的这把一尺长黧色蓍草收到了左手里攥握成了一把,笑容即刻浮了上来,就似一只只泼墨画间欲飞未飞的蝶,虽然美却是死的,毫无生机。

  向月光也不回头,只是背对着移步过来的向茹雪,朱唇轻启,声音里充斥着蜜糖般的甘甜,可却是让人顿觉甜的发紧,口舌生腻:“都过了亥正时分了吧!”

  看似口气甜蜜又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向茹雪却是听出来了姑姑的愠意,无声疾行了几步近道了姑姑身前,却也保持了两步的距离,含笑轻声道:“姑姑,是父母亲跟那个三丫头谈兴过浓,雪儿不好贸然离开。”

  见向月光脸色微有转圜,便才又俯身凑上前了些:“雪儿也是想多听听看他们说些甚来嘛!”

  饶是在初秋时节,可深夜里终归是凉意浓滞的,向月光紧了紧身上的殷红色灿若盛放玫瑰的外衫,堇茵恭谨道:“姑姑,夜里寒凉,不如请了二姐儿去内室里一坐。”

  向月光面上含着笑意,眼底却是冰寒彻骨的凉意,她从铁梨象纹交椅上缓缓站起身来也不言语,只姗姗朝内室方向移步,向茹雪自是会意,颠颠跟在了向月光身后,她矮小娇俏的身形在这暗夜里愈发显得羸弱了,步伐却是轻盈灵快的。

  四宜苑内室里昏暗而隐晦,和了浓浓烈烈到有些荼蘼腐朽的和百合熏香的气味,显出了一丝阴森的味道,又让人刚刚一进来便就想逃出去之感。

  可向茹雪跟姑姑常来常往,对这样的隐晦,这样的气味早就平常到如同喝了一口清凉凉的水般,她进来后便就坐到了自己惯常坐着的靠着门边的酸枝木梳背椅上,敬仰地看着坐在金丝楠木弥勒榻上的姑姑。

  向月光保养得嫩白白的一双手上把玩着一根长约七寸的串圆润金珠的胭红色绸绳,面色冷淡如僵,唯朱红唇角含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似月朦胧鸟朦胧顶上那一抹淡而软的云烟,让人看不出笑里蕴含的真正意味。

  向月光就坐在那里也不言语,一时间四宜苑里静极了,唯听得金珠指间相互碰触的轻微的叮叮之声,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好似为了驱散这静极的沉默,铜壶滴漏月壶里一颗蕴得大而圆的水珠啪嗒一声重重滴入受壶。

  这一身落水,击散了一室的沉寂,向月光兀自开口,满面的冷淡一扫而光,就似晚秋落满地的枯叶骤然间被强劲的东风扫走,口吻依旧是甜的发腻:“我的二侄女呦。”

  向茹雪早已习惯了向月光的骤冷骤然,甜甜接话,如饴糖泡在了蜜盏里,听得人微有熏熏然:“好姑姑,您二侄女在这儿呢,就在您跟前坐着呢。”

  向茹雪的甜美语气在向月光这里最为受用,她朗朗笑出声来,眉眼间亦是蕴上了几分柔和来,却也如寒梅上濡满了落败的残冰碎雪,显得不那么纯粹,斜斜睇着向茹雪,缓缓道:“二侄女啊,姑姑问你个问题可好?!”

  向茹雪一双含情杏眼睁得浑圆,恳切道:“您的二侄女雪儿就在您的膝下,姑姑问来便是。”

  向月光唇角的笑意隐隐褪去,只幽幽道:“雪儿啊,你要如实对姑姑说,是我大嫂苑清秋对你好?还是姑姑我对你好?”

  四宜苑内室里的烛火缓缓摇曳着,耀得满室里的物什摆件全部都影影绰绰的摇晃不定,更是将她们三个人的人影拉得斜斜的悠长。

  向月光这话不止一次问出了,空气中有着令人窒息的焦灼,就连堇茵亦是小心翼翼的觑着神色观瞧着向茹雪,要看她如何作答。

  向茹雪何等乖觉,她心里明镜似的,祖母在温泉古镇吃素礼佛,对府上的事情鲜少过问,而母亲根本就是个摆设,父亲又一门心思都用到了大姐儿跟她招来的夫婿上了,而现下里她在向府上可以依靠的人唯有姑姑了。

  向茹雪的答复依旧同往常一般不二,心甜意洽道:“有句话叫不似春0光却胜似春0光。”不错眼珠的看着向月光,在本就甜的语气上又蕴了层蜜:“那么我跟姑姑的感情就是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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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盐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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