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耽搁时辰
巴达兽2019-11-21 11:494,292

  向月光的笑声充斥着整间内室,于这阒寂的深夜里听起来却是有几分瘆人的,陡然间声音愈发凌厉而严肃:“哥哥是断根了,可这样也好,那功德锦帛下一代便就没了继承人喽。”

  不错眼珠的盯了寻隐来看,面部表情渐有了扭曲之感,看起来夸张已极,愤懑懑已极:“可他们……”

  抬起手来,一双手于一轮圆月的映照之下,泽泽泛着亮光,大有惨白白之意,指了正苑东苑的方向:“可他们宁愿招婿,宁愿在下一辈的人当中招婿!”

  伸手抬了寻隐的下巴,眸光神情将之凝望:“也不在我向月光的身上招婿。”霎时间便又是冷笑不已:“我就不明白了,同样是招婿,他们何故不在我向月光的身上招,我怎地也是那三个丫头片子的姑姑啊!”

  眼光犀利至无以复加:“有我向月光的,也没有它们的啊!”似欲滴出血来:“这都是因为那个女人,那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声音愈加愤愤:“当然了,还有那三个她下出来的崽子。”

  凝睇瞧了寻隐:“我最亲爱的人,你说月光说的对吗?”

  寻隐静静听了,静默半晌,方淡淡而笑,轻轻起身,抚了向月光的肩头:“月光,是你思虑的太多了,你哥哥既然已经是向府第十八代功德锦帛继承人了,便是从那以后,功德锦帛继承人就同月光你没有关系了。”

  寻隐缓缓移步珊瑚玉树之侧,烛火映衬下的玉树于他面庞上映出几道光影来,语重心长的:“月光,你那般思索是你心里在作祟,是你的僭越,是你的昏聩,是没有道理的!”

  重重吐出口长气来:“寻隐希望今儿个的这一番话,月光可以听得懂。”

  向月光似不认识寻隐般,凝睇看了他,一字一顿道:“寻隐你说什么?!我僭越,我昏聩?!我没有道理?!”

  缓缓移步至了珊瑚玉树旁,别着头瞧了他来看,极认真道:“你说的可都当真?!”

  地面上只影成双,寻隐高大颀长的身影将向月光瘦弱的身影遮去了大半,重重叹息了声,轻抚了向月光的柔弱的肩头,只觉得她身子骨又瘦弱了,心疼不已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向月光一张粉脸埋在了寻隐宽厚的胸膛中,暖意顺着脸颊涌涌传至全身,直达四肢百骸。

  向月光不由将面颊更紧的贴住寻隐的胸膛,一种久违了的安全感涌遍全身,寻隐身上男人的味道让向月光欲罢不能。

  向月光只想就这般静静的待在寻隐怀中,让所有的铜壶滴漏都停止滴落,让时光就停留于此一刻。

  寻隐轻拍着向月光玲珑的后背:“月光,我们不要这样了好吗?!何必去争那些无谓的名利呢。”

  愈加抱紧了向月光:“你生在了向府,饶是不是什么功德锦帛继承人,不也是什么好东西都不缺嘛。”

  身子稍稍错后,凝睇看了向月光的脸:“更何况我们两个现在这样子也不是蛮好嘛,我真的不看重什么功德锦帛的。”

  听得此,向月光渐冷凝起了眉头,欲要开口说话,寻隐长臂一弯,搂住了向月光的纤腰,两人一步步行至了弥勒榻边上,双双坐得下去。

  寻隐缓缓的又道:“你瞧,三姐儿现下里在宁厂开凿盐井,向大老爷带着赘婿向登鹳在江口开凿盐井,府上前景也是一片大好的。”

  微微吐出了口气,嗟叹着道:“月光啊,闹咱们也闹了,那些铁质工具也都给它沉江了,你还要怎样,气出了也就行了呗。”抚了她的肩头:“为了府上,为了盐井,为了巴郡百姓食上好的雪花盐巴来,也该收手了。”

  向月光听着听着脸色渐变,陡然间一把推开了寻隐,面色铁青:“你说什么?!收手?!”

  一双凤目圆睁,眸光中闪着灼灼逼人的怒意直视着寻隐:“说的跟自己多神圣似的,你们都清高,你们都活菩萨,就我一个恶人是吗?!”

  寻隐看着向月光愈渐惨白的一张脸,在月色下更是透着清灰色,无奈叹了口气:“月光,真的不要争了。”语重心长深沉而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向字来,盐卤打出来,盐巴熬出来,是向府的功德,不也就是你向月光的功德了嘛。”

  蓦然间,向茹默“哈哈哈哈哈哈”笑将起来,声音振颤屋瓦,笑得连气息都喘不匀了:“寻隐,你还当真会讲笑话呢,向府的功德同我向月光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那功德是白子烟的,是向寄北的,是苑清秋的,是那三个丫头的,可独独就不会是我向月光的。”

  眼眸瞧了牖户外的层层黑暗:“从他们不让我招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不会是我的。”咆哮道:“不会,永远都不会!”

  寻隐凄婉道:“不是的,不是的,月光是你偏激了,是你扭曲了,是你变态了,饶是你没有功德锦帛继承权,可你是姓向的,你的身体里缓缓流淌的,是向家的血脉,永远不会改变,向府的功德就是你的功德,向府为天下苍生开凿出的盐卤,你便也与有荣焉。”

  “哈哈哈!我偏激,我扭曲,我变态。”向月光目光冷冽,直盯了寻隐来看,欲要喷出火来:“寻隐,想不到我向月光在你心中竟是这般不堪。”

  指着他淡淡而道:“你给老娘出去。”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寻隐,微不可闻的说了句:“我向月光再也不要见到你。”

  寻隐立于门当口,叹气道:“月光,就当我求求你了,不要在这样下去了,真的,为了向府,为了盐巴。”

  寻隐转身离去,向月光忽而道:“等下。”寻隐止住了脚步,回眸看了向月光的背影,一身樱红色亵衣被月色镀上了层清霜:“那你何故要帮我将那些铁质工具沉江。”

  寻隐唇角含了丝笑意,道:“那你不是也说要给我三十两白银嘛。”正色又道:“那一日我见你心思过于忧沉,不想你日渐消的萎靡下去。”

  寻隐也将身子转了回去,缓缓道:“知道我做了那件事下了多大的决心嘛。”眼中精光闪烁:“我也只是想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下那样的事情了。”

  月色朦胧中,四宜苑内室里,月色投影之下,相距了约三丈远间距的两个人背对着背:寻隐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寻隐为你向月光做事情从不曾后悔过。”重重的一声叹息,半晌方挤出几个字来:“可这件事情,我后悔了。”

  向月光呵呵一笑,淡淡而道:“可是后悔药从来都是无处寻觅的。”

  寻隐敛眉顺目,近乎哀求道:“月光,收手吧。”

  向月光一侧唇角露出个向上的弧度,只说出了两个字来,声音虽小,却是聚集了震颤屋瓦的力量,让人听之便是不寒而栗,似一层层钝角寒冰朝人生生砸将过来:“做梦!”

  寻隐夺门而出,身影消失在四宜苑内室门当口,唯余森森春天深夜的冷风寒寒吹进来,向月光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外府兰苑。

  深夜中仍旧不能成眠的绝不止向月光与寻隐。

  内室里,昆土蓝马唐旺旺燃着,淡淡香草气息缭缭缦缦环着,本就是春天里,又和了这淡淡草香,春之气息愈加浓烈了,饶是在这深夜里。

  木研用白瓷茶盏端了语嫣汤进来,柔声道:“小姐,再喝些汤羹来吧。”用小银汤匙缓缓搅动着:“甜兮兮的好喝得很呢。”

  向茹默一只手将竹简书往里面轻推了推,另一只手里握了个兔毫笔,朝了碗盏中来看,莹白白的色泽看着竟是有些腻歪,有些乏味了,无奈笑道:“木研那,这语嫣汤再好,连喝了这些个日子,也是腻腻的厌了呢。”

  木研笑吟吟的:“小姐,这个汤是我精心按照比例研制的,补身子嘛。”

  向茹默干脆方下了手中的兔毫笔来,对了木研道:“让你说的,我的身子骨就那般差劲儿嘛,哪里就需要这般补了呢。”

  干脆从梳背椅上立起身来,盈盈于洁白的理石地面上转了个圈,身子愈发轻盈灵动,瞧了木研的一双美目来看:“怎地我就打冻过那一次以后,你就一直担心于我了?”

  木研被戳中了心思,羞涩的垂下头去:“小姐就是聪明。”复又正色而道,眼眸中渐渐浮出了对那一日的恐惧来,抚着胸口:“不过小姐,那一日也当真是吓得木研不轻呢。”

  言语着又抹起眼泪来,心疼道:“小姐那一日也是遭了大罪了。”

  向茹默对木研的话感怀不已,自己领了两个丫鬟离得了江州正府,于这宁厂上的外府居住待开凿盐井,本就是不易的,这种不易生病的时候由甚。

  可为了不使木研在执念于这件事情,表面上却表现得丝毫不在意般:“只是受了些风寒流汗又腹痛而已嘛。”

  见木研瞧了那盏语嫣汤,呆立于平头案前,不由笑道:“不如你去给我瀹个湄潭翠芽来,这大半夜的,我喝着也醒醒神。”

  木研道:“不如让木琳去瀹这个茗来吧,既然小姐不睡,那木研便坐在这陪着小姐说说话。”

  向茹默纳罕道:“怎地这般晚了,木琳也还是没有睡?!”

  木研婉婉笑道:“小姐不睡,我们怎睡得下,木琳在耳房等着吩咐呢。”叹叹的又笑了:“我说什么事情我陪着小姐,你就歇下吧,她还差点同我急了。”

  向茹默又坐回于平头案前,手中重新执了那一只兔毫来,眼睛瞧了《盐论解语》来看:“那你嘱了她便是。”

  木研应声下去,待会儿子端了茶盏进来,开得了茶盏盖子,登时间悠悠茶香满溢,又混了昆土蓝马唐淡淡的草香,让人心旷神怡,饶是这大半夜的,人却是愈发的精神了。

  向茹默静静读着,木研就端坐于梳背椅旁的小杌子上默默看着,心中思绪翻翻,半晌道:“小姐,这《盐论解语》您都读了这般久的日子了,竟怎还是每日里都要再读呢。”

  向茹默听了,便就笑了起来,温婉着缓缓而道:“温故而知新。”一双清澈的眼眸看了远处的一个虚无:“而且啊,这制盐之术愈是研究,便愈是觉得深奥,愈是觉得奥妙无穷。”

  正色看了木研,柔声道:“所以啊,学无止境。”抿起嫩粉的嘴唇,双眼充满了无限希冀:“我的制盐之路还很长。”

  转而微微叹息了又道:“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略略有些奈何道:“没有了凿盐井工具,我也是干着急的。”叹笑着又道:“不能用双手去刨土吧。”

  木研忍了很久,一直不敢提及此话题,见向茹默说了出来,便询道:“小姐,逢时大哥他们两个怎地还不曾回来?”

  不问如鲠在喉,可问了后立马就又后悔了,小姐怎么会知道他们两个怎么还不回来,若是知道的话,也就不必惆怅若此了。

  只得讪讪的笑道:“许是路途太遥远了,山路又崎岖吧。”虽说心里知道饶是路途再遥远,山路在崎岖,可这么多天,都近乎一个月了,多远的路途也可以赶回来了吧。

  向茹默抚了她的肩头,莞尔道:“木研那,你的心思我都懂。”一双明眸瞧了空中的一处虚无,声音缓缓似骀荡春色之下孱湲流淌的一汪春水:“可万事都讲究个天时地利与人和,逢时他们两个许就是少占了这其中的某一条,所以耽搁了些时辰。”

  木研坐于小杌子上,昂首看了坐在梳背椅上的向茹默:“可是小姐,这几日来天气一日好过一日,我瞧着这一日日错过了,心里都心疼着呢。”

  向茹默揽她入怀,眼神澄澈而清明,口气笃定道:“凡事自有定数。”伸出一只手去轻抚竹简书,爱惜之情溢于言表:“那我便是再钻研苦读,不也是一种提升嘛。”

  木研静静听了,细细分析了向茹默的话,颔首道:“木研明白了。”

  夜色愈加深了,整个外府都静阒阒的,唯向茹默的兰苑内室的平头案前,旺旺燃了一只红烛,映得她的原本白皙的脸庞红润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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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盐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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