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水落石出
巴达兽2019-11-05 15:374,399

  由于跑得过快,马在停止的时候前蹄弯曲,马背上的人重重摔了下来。

  向茹默上前扶住他,来人却是大漠,汗水濡得他赭色无袖外挂跟青色单裤俱是已经使得透透的了,就连足下蹬的驼色草履上亦是滴答的往下淌着汗水。

  他喘吁吁站在向茹默面前,一时间喉头干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向茹默心中却是有了感知,定然是草原盐场出了极大的事情,这才刚好上一好,距铭德帝赐向氏神女金匾也不过才两天而已,上苍能不要这么捉弄人吗?!

  向茹默登时间只觉天旋地转,险险站之不稳。

  赵佶的身躯坚如磐石,伸出一双手来稳稳扶住向茹默摇摇欲坠的身躯。

  这一刻他的脸上再无之前半分的羞赧,一张脸犹如刀削斧刻般坚毅,瞬间就恢复了那个战场上的常胜将军模样。

  赵佶伸出一只手来,从衣袖里取出一个水囊,递给了大漠,大漠喝下去几口水,喉头才缓解了过来,终是能发出声音来。

  他唇角下垂得几乎都要到了肩头上:“三姐儿,您可是快快去往草原盐场吧,逢时大哥他……”

  饶是坚强倔强如大漠,这一刻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底滑脱,再也说不下去话了,口唇连连打颤,犹如三九之天整个人赤身果体扎入冰窟窿中。

  向茹默急得双目赤红,眉头紧锁:“大漠!逢时他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赵佶伸出手掌,对准大漠背部的神道穴重重一击,一口乌黑的血从大漠口中冲出去,大漠这才缓过劲来。

  他双腿无力,倏然跪倒在地:“三姐儿,逢时哥被人打成重伤,怕是不成了。”

  向茹默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了大漠的粗黑的手臂:“你说什么?!”

  混合的泪水跟汗水濡湿了大漠的一整张脸:“三姐儿,逢时哥就剩最后一口气了,说什么要见您一面。”

  大漠整个人如同痴傻了般,郑逢时身上的血流如注,将整个人染得如同血葫芦般,这一幕在大漠脑海中挥之不去,对着天空喃喃的自语:“逢时哥他冤啊!”

  向茹默只觉头皮倏然间一阵阵颤栗,一时间不知天地为何我,不知身在何处?!

  七年前初至宁厂,在外府兰苑中,那个肤色黝黑,身侧健硕,憨憨厚厚的少年郎在阳光下搔搔头,对着自己一个憨然的笑意就似一道穿越叆叇层云的强光,总是在黑暗中照耀自己的前路。

  当时逢时提着一大木桶水进来,他一张洋溢着青春、洋溢出希冀的一张脸就好好的应在那水的倒影中,那一张脸明明就在自己的眼前啊!

  是逢时大哥陪在自己身边,用沉重的六。合铁制工具在宁厂玄色土地上开凿下去第一锨;是逢时大哥一路陪着自己在一次次绝境中寻求到一线生机,一次次跟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若是没有逢时大哥,宁厂走不到今日。

  向茹默泪如雨下,一丝一毫的情绪也没有了,唯一双手不受控制的抖动得无法停止,脑海中只如有无尽的柳絮般,无休无止的往下坠落。

  虽说刚刚还吃了郑逢时的飞醋,可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赵佶的心中亦是万分难过。

  他更是心疼向茹默,无声伸出手来,将她一双冰凉彻骨的小手攥握到了他的大手里。

  相对于向茹默痛苦到空洞,赵佶还有几分的理智,他冷声询道:“是何人将逢时打到这步田地的?”

  从大漠絮絮的言语中,赵佶听明白了,应是巴郡太守穆慈章带来的人,是以郑逢时往温泉盐场那两口盐井里投毒为名,过来抓人,郑逢时拼命跟他们理论,在穆慈章的命令下,被数十人以乱棒打殴打至此。

  赵佶双眸中的冷光似千年冰寒:“那穆慈章可还在草原盐场?!”

  大漠道:“小人来的时候穆慈章还在。”

  赵佶一把拦腰抱起向茹默,飞身上马,朝了草原盐场的方向急急而奔。

  就在草原盐场第一口盐井的旁边,郑逢时躺在那里,浑身是血,面色俨然惨白,唇角犹自未干的黑红色血迹触目惊心。

  他已经不成了,只是强撑着一口气,见三姐儿来了,他一张脸笑得如春0光般明眸,使出最后的力气,笑着唤了声:“三姐儿!”

  就像第一次他们在初见的兰苑一进庭院当中一般不二,那笑容里有着少年郎年少慕艾的忧伤。

  但也只是霎时间,郑逢时眼底那一抹春0光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幽深无比的黑暗,犹如永远也看不到边际的黑暗一般。

  向茹默紧紧攥着郑逢时惨白如纸的双手,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的滴落到他们的手上,郑逢时看见了那些泪水在他们两个的手上开出了一朵满盈冰魄凉香的花。

  他唇角含了最后一抹笑意,在向茹默温柔眸光的注视下,撒手人寰,一双眼睛却是半睁半闭的,让人看了好不心酸!

  向茹默感受着郑逢时逐渐冰冷下去的双手,粗糙的双手上有着跟年龄不符的老茧,这一双手可是做了过多的活计,以至于老茧比一般年长的人都要厚上很多。

  竟是沉沉笑出了声:“逢时哥啊,你走就走了吧,去一个没有劳累,没有欺骗,没有痛苦的地方去。”

  向茹默喃喃的:“逢时哥你记住,你要答应默儿,下辈子你定然要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做一个心无所挂的快乐的人。”

  向茹默用力的握着郑逢时的一双手:“逢时哥,你的手如何凉掉了,怎地越来越冷,默儿给你捂手。”

  她喃喃的又续道:“逢时哥,下辈子你就是忘记了默儿啊,也断断不要忘记默儿所说的话!”

  向茹默使劲浑身力气,狠命的握住郑逢时的一双早已冷冷的手,用她最温情的话语最后的喊了一次她的逢时哥:“逢时哥手冷掉了不打紧,默儿来给你捂热。”

  一旁的盐工们早就看不下去了,几名年纪稍长的盐工忍不住掩面失声痛哭。

  一位煮饭的婆子颤颤行过来,死不瞑目的人是又多可怜,她伸出一双略显干枯的手,轻轻将郑逢时的双目阖上:“可怜的小儿啊,安心去吧!”

  夜幕渐渐低垂下来,叆叇的层云渐渐堆积满天顶,将广袤无垠的青青草原掩映在了昏暗里,空旷的草原显出幽深的荫翳感来,让人的心情愈发的无尽悲凉。

  郑逢时的尸身暴在荒草之上,周围的盐工们无一不垂头啜泣不已,在这样的一个好年华里,连亲都没有成,便就离开了!

  一个男人的哭泣之声骤然爆发出来:“哥啊!我的大哥啊!”一个身影消瘦的男子冲出人群,一头扎到郑逢时身边,对着他早已冰冷的凝神相视,他不相信他的大哥,从小陪伴在他身边的大哥就这样骤然长辞于世。

  巨大的痛苦使得大漠脑中暂时一片空白,他呆呆立在人群的最后。

  这年余里,郑逢时在草原盐场对他的帮助对他受益匪浅,他这个大理国来的盐工也打心底里感激郑逢时。

  还想着有一日不忙了,两个人坐下来,对着花间月影把酒言欢。

  然他深深的明白,这一刻是永远也不会到来了,早知这样,哪怕是在昨日里,两个人也可以对月畅谈啊!

  总是觉得时间还有很多,明日还有很多,可哪有什么来日方长,往往一个转身,便就过完了原本自以为长长的一生。

  郑逢笕犹自不信哥哥已经骤然离世,他怔怔对着郑逢时的尸首发呆,继而的坐到哥哥的身边,一双粗黑的手轻轻抚着哥哥的脸,就像小时候哥哥抚着他的脸。

  赵佶拉起还坐在地上的向茹默:“给他们兄弟两个一点时间吧。”

  向茹默含泪起身,心中绞痛至无以复加。

  清风吹得郑逢笕凌乱的碎发随风而动,他抱着哥哥冰冷的尸身:“哥哥呀,你还记得吗,咱爹妈死得早,从小我怕黑,你总是给我唱起一首童谣,哥哥啊!你知道吗,那首童谣是逢笕听过最美的歌。”

  郑逢笕低沉的歌声响起在这愈加暗沉下去的广袤无垠的草原:“天黑黑,不要怕,哥哥牵着你的手回家,睡在温暖花开的春天。

  天沉沉,欲落雨,哥哥牵着你的手看雨,躲在宽大结实的屋檐!”

  天空中乌云压顶,有惊雷声滚滚,似贴着头皮压下来,不刻后一滴滴雨点落了下来,雨噼里啪啦的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打在一丛丛的草上,发出巨大扑簌簌的响声,愈加显得无限的凄凉。

  郑逢时的尸身很快就被雨水淹了近半,郑逢笕犹自紧紧抱着哥哥不肯撒手,眼中没有一滴泪,看起来却是更加悲凉。

  邸顺不知何时带了几名盐工也赶了过来,他行至了向茹默身边,沉声开口道:“三姐儿啊,逢时已是不中了,不管怎样,先是将逢时及时的入土为安吧。”

  李想亦是道:“可以将郑大哥的尸身拉去三十丈棚那里,可以在小叶榕树林深处寻个妥当的地方掩埋。”

  向茹默忍着心中巨大的悲恸,点点头:“好的,就依着你说的办。”

  众盐工上去欲要将郑逢时的尸身抬走,郑逢笕疯了般阻止:“不可以,我是不会让你们拉走我哥哥的。”

  邸顺俯下0身去,轻声道:“逢笕啊,人死不能复生,天气这么热,再不入土人就要臭掉烂掉了,你忍心看着你哥哥一点点腐烂掉?”

  雨水将郑逢笕的头发打得透湿,他抬起头向邸顺看去,郑逢笕虽说平时不善言辞,多数的时间都是一个人默默的不言不语,可他对邸顺是十分信任的。

  他瘦小的身躯里有着极为强韧的刚毅,他一字一顿的道:“邸大哥,逢笕只想是知道我大哥是怎么死的,若是死因没有查出来,逢笕是不会让我大哥下葬的。”

  邸顺平时见郑逢笕也不言语,不承想说出的话来却很是在理,郑逢笕这么一说,邸顺也有些怔然,不由得看向了三姐儿。

  雨水将向茹默的浑身淋得透湿,赵佶紧紧攥着向茹默的手,陪着她站在雨里。

  向茹默紧紧抿着下唇,对于郑逢时的突然离世,她心中的痛苦甚至不亚于郑逢笕,她脑中只觉得一蹦蹦的痛,在大青石那里大漠所说的话犹在耳畔。

  她心里的恨无以复加,痛苦的两排贝齿被她咬得咯嘣作响,半晌她沉着声音一字一顿道:“逢笕你放心,血债必须血来偿,逢时大哥的这笔血债默儿定会帮他算清的!”

  邸顺看着惯常里都是温婉和顺的三姐儿竟是犹如变了一个人,心中不由得也是一怔,知道三姐儿这一回是痛伤心肺了。

  邸顺满面忧虑的看了头顶这片荫翳以及的天色,俯身拉住郑逢笕的手:“逢笕,听邸大哥一句话,三姐儿既然答应你了,定然会为你做主的,你大哥的尸身不下葬就是不被热得烂掉,也得被雨水冲到烂掉。”

  郑逢笕双目赤红,眼睁睁看着大哥惨白的一张脸已经被雨水冲得不成人样,心中无比难过,他怔怔看着邸顺,无比艰难道:“邸大哥,逢笕听你的。”

  邸顺道:“错了,你该听三姐儿的,她才是给你做主的人。”

  郑逢笕的心中对向茹默多少是有些抵触的了,也不看向茹默,只垂首不语。

  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或者说是从上一次向茹雪来宁厂的那一次,向茹雪有意无意间透漏给他的话中,让他误会三姐儿是有不对的地方,但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没有往心里去。

  只是这一次哥哥的骤然离世,让他心中的这种想法一下子又不可遏止的涌了出来。

  向茹默心痛到滴血,她强忍着这份巨大的痛楚,招呼了几名盐工套得马车来,将郑逢时的尸首抬到了马车上。

  旋即缓声对郑逢笕恳切道:“逢笕,逢时大哥出了事,我不比你好过,请你相信默儿,一定会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雨越下越大,很快便就将草地淹没了大半,淤泥被冲出来,泥泞的土地上犹如沼泽,让人寸步难行。

  许多人艰难的拔着脚步,一点点艰辛的往前移动着,没有那么多的马车,他们要一步步行到小叶榕树林子里面去。

  行在最后的大漠喃喃道:“七年里宁厂没有下过这般大的雨,苍天是你也在落泪吗!”

继续阅读:第三百一十九章 简直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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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盐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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