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颀长的身影翩然而至,飘逸如九天之上的神仙,不用言语,就只是站在那里,便是有种清新隽永的意味,让人忍不住仰慕。
来人开口而道:“就是三姐儿给本王迷得神魂颠倒、如痴如醉、魂不守舍、魂牵梦萦怎么了?!”
那人上前一步,堪堪搂住向茹默纤细柔软的腰肢,向茹默心中即刻便被安稳填满,若说刚刚郑逢时忽然到来自己是看到了晴朗的蓝天,那么现下里佶郡王的到来自己便是飞翔到了云端。
两个人眼神交,合,自是不必多言,便是无言也相知。
赵佶反目看了向茹芸,眼神中满是轻狂,幽幽而道:“本王还就甘愿拜倒于她的石榴裙下!”挑衅的看着向茹芸:“那又如何?!”
在向茹芸的名头声故意加重:“哦!那有怎么样呢?!向府第十九代功德锦帛传人大姐儿向茹芸!”
向茹芸原本极好的心绪被赵佶的突然到来给压制的半分也无了,当真是出门不利遇到鬼了,怎地每一次就在自己要大获全胜的时候,这个讨厌的男人便会犹如从天而降呢。
赵佶轻蔑道:“向茹芸啊向茹芸,佶还就没见过像你这般无情无义、安忍无亲、大义灭亲、寡情绝义之人!为了一己私利可以无所顾忌,你可谓是不要脸到一定境界了!”
赵佶轻声一笑,继而的又道:“大姐儿呀大姐儿,您也不瞧瞧看,是谁栉风沐雨的研究毒盐卤成分,好不容易才将毒盐卤的成分消除,这可是在替您善后呢。”
他声音陡然转得清泠如寒冰:“若不是三姐儿帮着您处理好了这件事情,您断断是要坐牢的,那可是几十条大理国子民的悠悠性命啊!”
向茹默淡淡开得口来,就好似此一刻佶郡王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在说着一个不相干之人:“郡王算了,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好在那些毒盐巴没有在继续残害到人的性命。”
可向茹芸却是被赵佶骂到哑口无言,向登鹳的一张肥脸更是红一阵白一阵的,虽说赵佶说的句句属实,字字珠玑,可也终归是自己的良人拙荆当着自己的面被人骂说个狗血喷头,但凡作为一个男人,哪怕是半点血性也无的男人,都是受不了的奇耻大辱。
只是他在这位郡王面前自己就觉低矮了三分,几欲开口,终因不知要如何开口而作罢了,只憋着嘴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赵佶双手扶着向茹默的腰身,弄得向茹默满心的羞涩,却又无法表露出来,赵佶更是云淡风轻道:“向府大姐儿,功德锦帛传人,契约书也如您所愿拿到了,您怎地还站在这里不走,难不成是在等着三姐儿管您的午膳不成!”
向茹芸被羞辱得折损了脸面,揣着契约书,准备要带着侍卫家丁离开。
木研愤愤道:“郡王,怎地就让那个人将契约书给带走了?”对了向茹芸道:“大姐儿,那两口盐井您也还好意思要,契约书竟也还好意思带走。”
有佶郡王在,一直吓得瑟瑟发抖的苑娇也来了精神,忙忙补充道:“便是娇儿,也断断不会将这契约书带走的,留下来放在外府兰苑也就罢了。”
原本办得很是利落的一件事情,竟是被突然而至的赵佶给打破了,向茹芸恨意满胸,并且就连苑娇也跟着抖擞起来了,竟是敢用话对付于她。
可眼下这个情形,还能容许她说什么呢,只是带着侍卫家丁并向登鹳匆匆离开了,背影灰溜溜的,恰似一群斗败了的猛禽。
赵佶看了向茹默,眼神中满是柔情蜜意缓声而道:“默儿,你这里的侍卫家丁太过少了。”
继而的又道:“这一群人是怎么进来的,扰到了兰苑的清净,大门口那里还要加固,并且佶要指派几个侍卫过来好生把手,免得让那一群人再度闯入。”
木研忙忙的就道:“今番可是经历了太多了,木研去庖屋跟庖人们准备些薄酒素菜来,郡王也好跟这吃上一口好饭。”苑娇跟在木研后面:“研姐姐,娇儿也跟着你一道去了,庖屋里的活计娇儿也会做呢。”
赵佶朗声而道:“好啊!你们暂且去忙吧,佶的腹中也觉得饿得紧呢!”
三进庭院当中,就只剩下赵佶跟向茹默两个人了,那一树大叶榕树的层叠新绿随着清风缓缓摇曳,婆娑的树影在地面上映出斑驳而疏离的印记来。
两个人坐在石矶之上,看着初夏的浅阳透过层叠枝叶漫洒下来,莹莹跃动的阳光在树枝缝隙间灼灼闪动,像是无数的小精灵奔走于树叶间。
就这样任由时光静静流淌而逝,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向茹默开口先道:“郡王今日里怎地来得这般及时,真当是默儿的及时雨。”
赵佶嗨然而叹道:“哪里谈得上是及时呢,佶若是再提前两个时辰来,还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向茹默看了赵佶,忧心道:“听成扬说郡王这几日里好不容易忙完了科举监管的事情,又急急的去了边塞安抚战乱。”
赵佶嘿然一笑,旋即幽幽而叹道:“若果说佶没有去边塞,反倒还能亲眼看着铭德帝为三姐儿亲赐金匾呢。”摇摇头又道:“没有亲眼见到三姐儿受礼,佶可谓是憾然呢!”
向茹默讪讪一笑,道:“遑论说这个了,什么金匾不金匾的,郡王还是去边塞安抚战乱是正经事。”
赵佶却是极为严肃道:“三姐儿此言差矣,没有亲眼看到三姐儿受礼,对佶来说,这是一生一世的遗憾呢!”
向茹默见他难过,心里不由得也酸涩不已,只是她的心里当真不在意这个什么金匾不金匾的,更加不在乎向氏神女的这一称号。
她只在乎盐巴,若是多多的产出盐卤,多多的出来盐巴,天下黎民苍生有盐巴可食,国计民生有盐巴可用,那便是对她最大的欣慰了。
赵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虽说默儿不在乎这个,佶也不在乎这个,可那位大姐儿可是不知要怎样着恼呢,那个向氏神女的称号可足足可以盖过她那个功德锦帛传人的名头呢。”
一阵清风拂面而过,阵阵清爽的气息使人心绪大盛,美妙无虞,赵佶看着向茹默,就若同在欣赏一幅绝美无匹的画。
向茹默被她盯着看得羞涩不已,遂便就垂下头去,羞红的脸上蕴满了湘妃色,看起来犹如沾露的桃花,让人不舍移目。
赵佶禁不住心旌摇曳,情不自禁缓缓的自语而道:“三姐儿你怎么可以这么美,堪堪是桃羞柳让、燕妒莺惭那!”
向茹默不曾听清楚,只痴醇道:“郡王在讲什么?”
赵佶的一张玉面也是羞涨得通红,似一块新鲜染将的殷红布帛,嘿然一笑:“没啦,只是随口说句话而已嘛!”
偏生的向茹默不依不饶,缠住赵佶偏生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郡王,您刚刚明明说话了,别想这般就瞒住了默儿,默儿可是不依的。”
赵佶无奈,却又不好将刚刚口中的话再说出来一遍,便就辙开话题:“佶是说这里的桃花以及柳树都长得甚好,那么——可是——三姐儿的人却是比桃柳都要好看——所以我觉得三姐儿真真是让桃羞柳让了。”
向茹默双颊兀自一红,被心爱之人夸赞更是不甚欢喜,可口中却是偏生道:“郡王说的是什么话呢,怎地却是拿默儿跟那些植物来比较呢。”
看着向茹默一双妙目灼灼逼视着自己,赵佶一时语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嗫嚅了半晌方讷讷道:“当然,默儿你知道,佶并不是那个意思的,当真不是的!”
向茹默就喜欢看赵佶这样一副喃喃说不出话的端的,连连又道:“那郡王是什么意思呢,都将默儿比作花花草草了,还辩解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木研移步过来,后面跟了苑娇,她们两个几乎同声而道:“庖屋做好了一桌子顶像样的吃食呢。”
继而的木研又是道:“我们过去吃吧,待会儿子那些美食可是要冷掉了,那可就不好吃了呢。”
苑娇也连连颔首,一双圆而大的黑眼睛闪闪亮亮的:“三姐姐,今儿番可是还有魔芋儿鸡呢,香得不得了,不得了的!”
一个身材肥硕的老男人行了进来:“怎地,二表爷年辈子不来一次,来了这一次竟是赶上了你们吃魔芋儿鸡,那二表爷可当真是有口福喽。”
众人回眸看过去,原来是二表爷向怀章到来了,他肥胖的身躯行起路来身上的肉竟是一颤一颤的,肥胖的脸上一对豆大的黑眼珠都快被肉藏得看不到了。
他的随从冯安跟在他的身后,他瘦高的个子,肤色略黄,一双眼睛滴溜有神,更显出他人的机智敏锐来,他也不言语,只跟在向怀章的后面。
向怀章做出一副长辈的慈善口吻来:“三姐儿呀,二表爷可是听说你得到了皇帝亲赐的金匾,并赐予了你向氏神女的荣誉称号。”
向怀章拊掌而道:“二表爷这边厢可是要极大极大的恭喜你了!”
旋即又做出一副戚戚哀哀样子:“可你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给二表爷,二表爷可是要怪你两句喽。”
向茹默用着极大的耐性听着向怀章说话,他犹是不自知,仍旧滔滔不绝于缕的:“默儿呀,想当初七年前你只身来到宁厂,不就是投奔了二表爷我来的嘛。”
向怀章面上堆满了看不出形容的笑容,愈发显得豆大的眼睛在脸上都看不到了,说得口若悬河,天花乱坠的:“你还记得不,当初你去了我的晒卤场,可是我给你提供的铁质工具呢,怎地到了现下里得了那么大的一个荣誉,竟是都忘记掉了要跟二表爷我说一声呢。”
赵佶早已耐不住性子,挣开向茹默的束缚:“你还有完没完,我们还要去吃口热乎饭呢,哪有闲工夫听你在这里闲言碎语。”
向怀章觑了神色看着赵佶:“怎地我的孙女还没有开口说话呢,你一个局外人掺和着我向府的事情做什么?!”
向茹默拽住赵佶的手,示意他噤声,对了向怀章道:“二表爷,您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木研对向怀章更是心怀恨意,这个老头借着是向府宗亲的名义,经常的过来惹是生非,要好处,要名誉,气不过先声而道:“能有什么事情呢,他左不过是要利益的。”
向怀章呦呵一声,旋即吐出口气来:“这小丫头说的也当真不错,我二表爷今番赶过来还就是要利益的。”
木研道:“您当这里是大车店呢,要利益?!您跟这里要得着吗?!还是哪里合适去哪里吧,这里可是不欢迎您的。”
向怀章拈须而笑,冯安上前一步道:“来来来,你一个小丫头不配跟我家主子说话,还是我冯安来会会你吧。”
木研道:“好啊,木研且听听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任谁不知道你冯安就是一个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人!”
冯安一时恼极,指了木研恶狠狠的,双目直放出幽深的光,犹如一只斗到极凶处的狼:“你说什么?!”
赵佶一把拧住冯安的胳膊肘:“你随意抬手指了一个女孩子家,这样好吗?!”
向茹默双眉微微凝蹙,道:“二表爷,您先回去,待得默儿忙完了这一阵子,给您的府上送些好东西过去,您就擎好吧。”
向怀章似信非信,明明不想走,可又惧怕赵佶的威严,遂便就留下句话,说过几日若是不送东西过去,便就再回来。
向茹默只答应了他,让他好走了。
几个人朝了庖屋行去,苑娇一个劲的念叨着:“这个老头也真当是不照人稀罕,好生的魔芋儿鸡都凉掉了,还哪有好吃呢。”
木研觑着神色看了向茹默,半晌终是疑惑道:“小姐,您怎地还答应了要给二表爷送好东西去,您可是要送得什么?!就他那样子的人,可怎好要惯着他!”
几个人朝前行着,往了庖屋的方向而去,向茹默也不言语,只笑笑,半晌方道:“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这么一折腾,时间都已经过了晌午了,日头火辣辣的耀射下来,使得庭院当中愈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