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茹雪着一件杏黄色窄袖绫衣,一条银红色镂金挑线纱裙,腰间束着素色缎带,腰际盈盈不堪一握,衬出她本就十分娇小玲珑的身段。
她的头上精心绾着飞星逐月髻,髻边簪了几朵折于路边新鲜娇艳的小花,眉蹙春山、眼含秋水、面薄腰纤,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向茹默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愕然,一双如同嵌了天边最亮星辰的眼眸忽闪闪的看着向茹雪,一看向茹雪这就是精心装扮过才来的,她迈着小碎步盈盈然一步步缓缓行至了向茹默身侧,眼神飘忽间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两眼赵佶,又淡淡扫了木研跟苑娇,后又将眼神定到了向茹默脸上,朱唇轻启发出一阵话未出口笑先行的惯常的举动。
“呵呵呵呵呵呵”
向茹雪娇俏又妩媚的笑声从沧澜谷东岸悠然然传出去,向远方盈盈荡荡的飘散开去,恨不能要长了腿再从东岸跑到西岸去。
一双含情杏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向茹默,而后便就施施然开口,口中满是娇憨:“我的三妹妹呦,二姐过来宁厂陪着你,你可欢迎不?!”
向茹默心里由不得纳罕起来,同赵佶对视一眼,赵佶眼底亦是有着几分费解,却也不作他言,只静静待着。
由于向茹雪长得过于娇小,身高亦是不足一米三,从来都是出不得力气的人,平日里在府邸又是跟姑姑走得很近,怎地忽而的来到了我宁厂?!
向茹默面上却是保持着平和之意,不让人看出她的揣测来:“二姐姐怎地过来了?可是做了府邸的马车来的?”
向茹雪咯咯轻笑,上前了两步,离得向茹默身子愈发近了,面上的笑意浓得似化不开的蜜糖,黏黏糊糊的,口唇里略带丝丝清甜的温热气息兜头兜面的铺将过来:“我的三妹妹呦,你二姐姐我是出府搭了便车过来这边的。”
手中鹅黄色绣锦花鲛绡帕子被她连连甩动,带动得香风阵阵,面上却是恢复了如常神色,口吻亦是恳切切的,听了也不由得让人有了几分动容:“三妹妹呀,二姐姐我的年岁也是不小了,今番过来宁厂寻你也是得了姑姑的指令,要我在宁厂跟你学习制盐之术。”
向茹默抬首凝眸看向她,吟吟道:“姑姑?!”一双妙目定定看向她,一字一顿道:“你是说姑姑让你来谷底的?”
谷底空旷,起了点子风便就能将人的碎发拂乱,向茹雪抬起一只素白柔荑,将被风吹得沾在面颊上的发丝拂到耳后。
继而情切切地说着:“说话也是惭愧,我向茹雪也是向府的女儿家,大姐招了婿做了功德锦帛传人。”眼神含了三分戚戚间带了两分羞涩惭愧然看了向茹默:“三妹妹你又在宁厂开凿出了盐卤,熬煮出了盐巴。”缓缓摇着头:“作为向府的女儿家,我向茹雪也是想要做出些什么事情来才好的!”
向茹默一字字静静听了,凝神打量着向茹雪,向茹雪言语毕便就用一双杏眼淡淡瞧了向茹默来看,眼底里溢满了真诚:“真的三妹妹,出身于向府,二姐姐我当真是想要多多了解一些制盐巴的技术的。”
向茹默思忖不已,想要学习制盐之术的理论在正府府邸是完全可以的,就是要实作去府上的主要制盐地江口盐场地也是可行的,为何偏偏却是选中了宁厂?
见向茹默仍旧不曾开口将她留下来,杏眼里竟是蕴满了珠泪,言语上亦是愈发恳切:“三妹妹,你当真是不想教授于你二姐姐我一些制盐技术与制盐理念吗?”如同看穿了她的心思:“宁厂这次不是熬煮出盐巴来了的嘛,当然是有许多可学习之处。”
髫龆之年的时候向茹默一直都觉得姑姑人很好,热情又欢喜,每一次见到她们几个侄女都是笑意盈盈的,可近几年来一桩桩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对姑姑存了几分戒备之心。
向茹雪睁着一双看似无辜的美眸:“三妹妹,二姐姐当真就只想学习制盐之术而已。”偷瞄了赵佶一眼,将眼中珠泪挤出眼眶,口中说出了姑姑教授于她的话:“不然作为向氏子孙,茹雪觉得愧对姓氏。”一番话讲完,犹如一枝梨花春带雨。
男人是最见不得女人流泪的,赵佶转头看了向茹默,附耳轻声道:“看她说的也是认真的,而且只是教授她制盐术而已。”思忖良久,终是凝神看着她正色道:“毕竟向府的制盐之术是要传承下去的,向府共同的强大才是长存立世的根本。”
向茹默静静思量,赵佶的话字字珠玑、句句在理,抬手簪着鬓边的发簪间做无意的瞧了向茹雪一眼,见她恭敬的立于一处,满面的虔诚之意。
向茹默不由得暗暗长吁了一声,母亲不展的愁眉与哀怨的眼神交叠出现于向茹默的脑海深处,如何也挥之不去,是呀!向府不就是没有一个男丁,所以就连继承功德锦帛都不得不靠招婿来维持传承,若是府上的这几个女人家能将制盐巴的大旗扛起来,也是可以立足存世继而造福天下苍生的。
向茹默眼中虽是有青云出岫般的雾霭流岚淡淡漾动,却终是萌上了笑意深深:“二姐,你出来父母亲大人晓然的吗?”
向茹雪闻之向茹默这般问询,知这事十之八九就是成了,却是不能败在这最后一哆嗦上,将跃然而欲出之的喜色狠狠掩了下去,敛眉顺目道:“三妹妹,雪儿出来姑姑特地派人去江口置信于父亲,父亲是同意的,母亲那里雪儿也是禀明了的。”抬眼望着向茹默,语调愈加轻缓:“所以他们都是支持雪儿过来的。”
向茹雪这一点上的确不曾打诳语,只做出一脸诚挚貌打量着向茹默,眼神中是欲要求知的渴望。
向茹默便就淡淡颔首,又看了苑娇:“如此甚好,那二姐便是留下来跟苑娇也搭个伴。”
苑娇特别不喜欢这个二姐,只忍着不喜强颜做出了个笑意,便就生生立到了木研身后,向茹雪也做不觉,眼神瞟过赵佶,而后又朝了绵延的沧澜山脉望去:“这里还当真是一个好的所在。”
中秋时节的夜晚来临的早了,巫溪宁厂这地界夜深了便就静阒阒的,跟巴郡夜晚的热闹与繁华全然不同,那里有林林总总的小铺、酒馆,喧嚣的夜场。
而这里只有盐井,可就连盐工们在一井旁汲取盐卤亦是悄无声息的,只是奋力将一桶桶盐卤从井底汲出来,放到了蔑笼里,而后哗啦啦一声盐卤便就流入了备在下面的大木桶里,再和了三十丈棚内二井的钻头舂凿井底的砰砰之声兀自响着。
从向茹雪被留到了宁厂,向茹默便是安排了她跟木研与苑娇住于一间茅草屋,这一日用过了晚膳,向茹默便是到了她们所居的那间屋子叙话。
向茹雪来宁厂也有几日了,过了最初的那份好奇的劲儿,现下里却也又几分待不住了,可重任在身怎敢轻易回去,饶是回去了姑姑也不会那么容易便放过她的。
向茹雪一双杏眼微微凝神,脑海中不断的思索着,她原本以为以她绝美的姿色,再加上蜜糖般的笑容,只要寻得几个与赵佶同处的时机,冲他抛几个媚眼露出几个灿若。夏花的笑,将他勾引到自己身边也无甚不易,因为她的人生观告诉她,就没有不吃腥的猫。
可事实证明,这几日来跟赵佶也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可那个人除了对着向茹默会露出深邃的笑意外,对别人恨不得就是置之不理,常常都像在思考,同他讲话有时竟是不言不语的,简直就是冰冷如霜,哦不!是冰冻三尺,寒得让人在烈烈炎夏都能被冷汗打湿身子,就是她同他话说得久了,不过仍是兀自对她的礼貌性的一笑亦是同冰裂般让人有寒颤之感。
向茹雪的人虽是安静坐在这里,可脑海中当真是翻了几百个念头了,宁厂太苦了,完全没有在府上的安逸闲暇,她只想着怎么才能快速拆散他们两个,然后完成任务后好离开宁厂。
向茹雪暗暗感叹,不说别的就是每日早起向茹默又总是喋喋不休的教授她诵咏那一部晦涩难懂的《盐论解语》都够她受的,话说那一部书向茹默从孩提时代会说话之时就开始每日诵咏了,到现下里都及笄之年了仍旧每日诵咏,遑论是诵咏,便是让她听都是厌烦都厌烦到了极处,可为了表示自己要学习制盐之术的诚意,又不得不装作很喜爱的样子跟着每日念诵。
向茹默正襟危坐,对了向茹雪缓缓道:“二姐,你也跟我念诵了三日的《盐论解语》了,待到明日我带你去三十丈棚,亲自去看下书中的文字在现实中是个什么样子,这样也好加深你的记忆。”
向茹雪春山微蹙,对向茹默的话,向茹雪只装作听了的样子,不时的点头颔首,脑海中却是不停地思虑着,要从哪一处入手才能拆散他们两个的关系呢,几日里向茹默跟赵佶形影不离在沧澜江东岸忙碌的样子在向茹雪脑海中不停的出现,愈发使她恨恨的不能自已。
偷偷使了银子托一个专门给人送信的小娃儿给姑姑捎了口信,说感到了向茹默跟赵佶的关系严丝合缝的,饶是娇媚如她却也根本无从插手。
姑姑严厉的批评了她,还说她向茹雪难道你忘记了你要是将赵佶打动了,说不定就会嫁入皇室,成为真真正正的皇室贵胄,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呀,到那时一个小小的向茹默算什么了,给你提鞋都不配呢,并提醒她若是他们两个坚不可摧,那你就走走旁门左道,从他们身边的人下手。
办法不是没有,念及此,向茹雪兀自提高了底气,将身子朝上挺了挺,纤细的腰肢随之扭动了两下,这可真是要瞌睡便就有人送枕头与我,去三十丈棚当真是个好事儿呢,用我的慧眼挑下有哪一位可以替我开山。
向茹默神情端然道:“明日用过了早膳,辰时初刻我便就带二姐去三十丈棚。”
向茹雪掩去心头的喜色,做出一副和顺貌:“三妹妹说的二姐姐记下了,待到明日一早便是同你去三十丈棚,也好瞧瞧什么叫打盐井。”
向茹默听她这般言语,心里也是多了几分酸楚,作为向府的女儿,比自己还要长上两岁,竟是到了现下里都不曾看过打盐井!这委实有些说不过去的,向茹默暗暗感叹,不过好在现下里她醒悟了,这总是好的。
两个人就这般各怀心思,茅草屋里一灯如豆,纵是照不出两个人现下里面上的神色来。
翌日里,三十丈棚内郑逢时带着盐工们有条不紊的做着活计,一井汲卤二井开凿,盐工们饶是忙忙碌碌的,可一张张黝黑的面膛是却是布满了充实的喜悦。
向茹默带着向茹雪来到了三十丈棚,向茹雪着一袭胜雪的白色裙裾,脸上的笑容是调整好了的至真至纯,再加上她身姿娇小,看起来还当真是有了几分天真纯美的洋娃娃之感,掩住了她邪恶腌臜的内心。
被向茹默带出来的盐工亦是同她一般的作风,在做活计的时候都是潜下心来的,即便是瞧到了三姐儿今日里又领了个女孩儿子家过来,打扮得又是那般端丽顾盼生辉,却也只是一个闪念而已,大体的活计却是不敢分心的。
郑逢笕在二井处高举坩埚钢与青杠木和制而成的长达十余丈,重达白余斤的直戟在舂凿盐井,脚下却是被凿蹦出来的小石子给咯到,脚下一滑便是斜斜摔倒了下去。
向茹雪早就注意到他了,现下里他摔了下去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呢,不由分说忙忙的移步过去,弯下腰身敛裙查看郑逢笕的脚伤,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郑逢笕,又从腰际取下鲛绡帕子,为郑逢笕拭去头上的汗珠,帕子的花香气使得正值年少慕艾的郑逢笕熏染欲醉。
盐工身上都是出透了汗的,郑逢笕身上亦是有一股子酸涩的汗味,她却是强忍着欲要吐出来的恶心之感,面上堆砌起更多的笑意,莞尔看着郑逢笕。
郑逢笕只是滑到了,脚上并无大碍,只是平生以来第一次有这么美若天仙的女孩这般近距离的为他拭汗,整个人竟是不知身在何处,直觉身子直直的无限朝下沉去,沉去,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