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茹默一时难于决断,一边是失踪两个月的三个人或许有了消息,一边是盐井有塌方的危险!
就是因为沧澜山脉的地形地貌过于复杂,上一次佶郡王带了侍卫都没有找到向茹雪他们的踪影,而赵珏在沧澜谷底待了一年有余,对于地形地貌的熟悉程度自然是要比赵佶要强的。
自己所说是沧澜谷的主人,却是没有花过太多的时间研究过沧澜谷地形的,若是放弃了这次机会,还真说不准会永远失去了寻找他们三个的时机。
只静谧了片刻,赵珏抬起脚步,决然朝了谷底口的方向而去,向茹默终还是唤住他了:“珏公子,默儿愿同您一道而去。”
林森一双眼睛看着向茹默,极为忧心,他面色凝重:“三姐儿,林森陪您同去。”
看了林森的决然,向茹默命令道:“林森,你即刻回到盐井旁,这个时候盐场不能少了你。”
向茹默极力回忆着《盐论解语》上描写的句子,若盐井有坍塌之虞,当往井里下石圈,以固定之。
遂便就大声吩咐林森而道:“往井里下石圈,在库料房里事先存有石圈,这会儿子是可以用上了。”
林森见这是无法辩驳了,只得同那个小盐工一道奔了库料房而去了。
向茹默从容道:“珏公子,默儿跟您走!”
赵珏也没回过身来,只转了个方向,在前边带路,向茹默跟在后面,心中甚为忐忑不安,此番能不能见到二姐儿他们?!
二姐儿她跟大漠与邸顺俱是离开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里他们会经历些什么?!向茹默只觉脊背都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
走了好大一段路,天都有些暗了下来,七拐八拐的来到了沧澜山脉的隐秘处,沧澜谷的确是太过大了,这一处向茹默之前从不曾来过。
两个人就在这么行着走着,任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天色愈发暗沉,今日里西边天空竟是连一抹晚霞也无,只阴沉沉的。
就这样在这越来越深的山间行走,又没有一丝声响,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山包,小路,向茹默终是忍不住开口道:“珏公子,怎地还不曾到你说的那个山洞?”
赵珏忽而的回过身来,满面皆是狞笑,声音听起来如同鬼魅,跟他以往有着很大不同:“向姑娘,您还真是笨啊!”
远处近处的山犹如一个个蛰伏着伺机而动的怪兽,在这愈加暗下来的山谷里愈发显得狰狞可怖,向茹默只觉脊背一阵战栗的发麻。
她定睛看着赵珏:“珏公子,你想怎样?!”
赵珏一步步凑到向茹默身前,在她正对面停住脚,跟她几乎是鼻息相闻:“我想怎样?!”旋即可怖的笑声震慑着谷底,听起来愈发瘆人,让人毛骨悚然。
赵珏的笑声持续了好久、好久,这让向茹默愈发焦虑,她好生后悔怎地就相信了这个人,跟他来的了这里。
赵珏满面狰狞,阴恻恻看着向茹默,早就没有了当初在慈风林初见时的那份玉树临风,芝兰玉树了。
他愤声而道:“我想怎样?!向姑娘!向茹默!三姐儿!默儿!你还不明白吗?!”
他抬起向茹默小巧的下颏,深深凝视着她的一张温婉而又娇俏的白皙脸庞:“还真是个美人儿呢,你不知道珏都已经垂涎你好久了嘛!”
向茹默一步步朝后退去,赵珏一步步朝前逼近,最终退无可退,向茹默倒在了一片杂草丛边。
赵珏浑身颤颤的,俯身压倒向茹默身上,他激动得浑身哆嗦乱颤,语无伦次的:“向姑娘,我的向姑娘啊,我的小肉肉啊,我的小亲亲,小乖乖啊!你知不知道珏做梦都想着这一天啊,今儿终是如愿以偿了呢!”
巨大的绝望犹如压下来的惊雷,毫无可避的生生砸了下来向茹默厌恶的避开脸去,赵珏抬手生生将向茹默的脸搬了回来,让向茹默必须同他面对面。
他的一张泛着几分浮腻的脸贴到向茹默脸上,向茹默本能的产生了一种极为强大的厌恶,怎么都避不开。
赵珏却很是兴奋,他就那样看着向茹默的一张脸:“你知道吗向姑娘,珏可是每一夜每一夜都想着你这一张小脸儿入睡的。”
借着淡薄的一轮下弦月,郑逢笕只看到一个人正压在另一个人身上,却是看不清两个人的面貌。
赵珏见来了人,被唬得即刻站起身来转身利索的跑掉了,郑逢笕这才意识到这是在僻静的山谷里遇到要对女人使坏的男人了。
他即刻就要去追,却看到黑暗中缓缓站起来一个女人,郑逢笕脚步一滞,终还是停了下来,相对于去捉拿那个跑掉的凶手,倒还更应该保护好这个弱女子。
虽说夜色晦暗,可依旧还是分辨出轮廓的,再加上刚刚说话的声音,向茹默断定此人就是郑逢笕无疑。
看到就站在眼前的郑逢笕,向茹默一霎时内心有无数念头纷乱繁复,是欢喜庆幸、还是无奈苦楚,几乎无从分辨,但终归是欣喜多于羞涩的!
她开口说话,声音中含满了很难分辨出的情绪:“逢笕!”
听了声音,郑逢笕看着面前这个人,这才确定这人就是三姐儿,他心中突突的跳,是怎么也不承想,自己无意中竟是撞到了三姐儿被坏人欺负,竟是还救下了三姐儿。
两个人都有着万语千言,可这种场面之下,倒是一下子又不知如何开口了!
各自都是唤了声:
“逢笕!”
“三姐儿!”
而后便是一阵难堪窘迫的沉默。
原来,郑逢笕这两个多月来,一直在外面漂泊,之前跟齐玄他们出去,可出去谷底没多久,齐玄本想自己开凿盐井却是不成,遂便就投奔了别的盐老板,把郑逢笕甩了出来。
郑逢笕一个人在外面,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活计做,身上带的一点哥哥之前留下的碎银子也早已花完,使他深深明白了,还是在沧澜谷的日子过得最为舒心,更是没有比三姐儿更好的盐场主了。
之后的日子他一个人在外面一路讨饭才回到了宁厂的,这些天里他渐渐想明白了三姐儿的不易,以及哥哥从前对三姐儿那些评价是非常中肯的。
但饶是这样,以他的为人,也是不想再回到沧澜谷的,因为毕竟都离开了,若是再回来他面子上根本就过意不去,并且一并跟着他又出去了那么多的盐工。
只是今日他在外面的确是过不下去了,他才更深的明白自己是有多离不开沧澜谷,离不开三姐儿的宁厂盐场。
于是便就偷偷潜回,在沧澜山脉待着,总想着要给自己鼓了勇气,过几日去见一趟三姐儿,将自己的不是跟三姐儿全部都讲清楚。
可万没承想却是在这里无意中撞到了这样的被坏人欺负三姐儿的一幕。
两个人就这样心中有着惊涛骇浪的思绪,表面上却又是平静无匹,就这样默默相对过了半晌。
郑逢笕一个愣怔,虽然他不善言辞,虽然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这种万分窘迫的情形之下,仍是不由自主说出口来:“三姐儿,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向茹默羞愧难当:“遇到了一个泼皮无赖。”旋即捂住仍旧有些发烫的面颊:“不过还好逢笕你来的巧!”
郑逢笕双目赤红,一双手攥握成拳,他看了那人狼狈离开的方向,想要即刻追出去,可将三姐儿一个人留在这里定然又是不放心!整个人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向茹默看出了他的心思,只压着满腔的恨意,声音低低道:“逢笕,不要追了。”旋即启齿一笑:“还好你来的巧,默儿也没怎么样。”
郑逢双眉蹙出一道剑锋,虽说他极力的想要抓到那个坏人,可见三姐儿不让追,知其必有苦衷,那也不是他这个盐工所要操心的,遂也就作罢。
只是他更是觉得很是后怕,更是庆幸自己刚刚没有选择另外一条路,而是走了这里。
他的这一动作,使得向茹默即刻不由自主的便就想起了郑逢时,郑逢时那时也常常蹙眉,看起来像一道剑锋。
其实郑逢笕能回来,便就说明了问题的,他最终还是离不开谷底的,看来还是有机会向他澄清自己的。
向茹默看似平淡无奇的家常闲话,却是包含了太多的无奈、凄楚,太多的物是、人非:“逢笕,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郑逢笕本就不善言辞,他这几日也一直在想若是回来三姐儿必然要问他这几个月去了何处,他一直都不知要如何回答。
现下这一刻,向茹默果真是问出口来,他还欲要极力的掩饰着心中的凄苦,只故作闲闲的:“三姐儿别问了,之前都是逢笕的错。”
他希望这么说,就会将事情掩过去,他最不想的便是要具体解释这件事。
向茹默也不多做为难他,只道:“那我们先回去吧,山谷里的夜间也是不好待人的。”
旋即又四下看了这一处,黑黢黢的也看不出什么端的来:“这一处是了哪里,默儿也都不知要怎么走呢。”
郑逢笕笃定道:“三姐儿跟着逢笕走便好。”旋即轻车熟路的在前面带路,两个人相距不过三尺远,一前一后走得也很是稳当。
昏暗的夜色中,两个人沿着山麓稳稳朝前走着,山中静悄悄的,就连风声都吹不过这里来。
向茹默见郑逢笕好似很熟悉这段路,不由得询道:“逢笕,怎地这一处你也熟稔?!”
郑逢笕不由得又是想起了他唯一的嫡亲哥哥,唇边有着凄楚的笑,在他黝黑的面膛上似一抹极致的无奈,那个时候跟哥哥将谷底都逛个遍了,哪一处都是熟悉的。
口中却只是简简单单答道:“逢笕记得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