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眼下当务之急乃是救灾。皇爷爷千万要保重龙体,晋南的百姓可都等着您去救呢。”站在另一边的玉旻之也走了出来,柔声劝着皇帝。
皇帝紧绷的脸色仿佛被玉旻之劝的缓和下来,皇帝气也顺了不少。
“没错,靖王说的对。眼下晋南灾情严重,你们谁有良策,可以助晋南逃过此劫呀?”
皇帝话音刚落,太子陡然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头请命,“启禀父王,此番晋南出此大事,儿臣不能替父王分忧乃是儿臣无能。请父皇准许,让儿臣带着赈灾物资,前往晋南赈灾。”
“这倒像个太子的样子。”皇帝高居皇位之上,居高临下的睨着太子。漆黑如墨的眸子,涌动着晦暗未明的波芒。
隐隐有笑意从太子唇边扯开,他刚想起身,眼角余光忽尔瞧见一道身影在身旁跪下。
“启禀陛下,臣也想一同前往晋南赈灾。晋南乃是臣自幼成长的地方,此番晋南遭难,臣心中难过,还请陛下准许。”清凛纯朗的声音入耳,太子已然知道,跪下来的是谁。
“之儿,此事可不是开玩笑,你当真想到晋南去?”玉旻之话落,皇帝眸光变得柔和,询问着玉旻之。
玉旻之想都不想,径直点头,“嗯,不管怎么说,晋南也是微臣长大的地方。再者,陛下天恩封微臣为靖王,于公于私,微臣都该为晋南百姓尽绵薄之力。”
“好,好,真是朕的好孙儿。”皇帝望着玉旻之的目光,柔和的就要掐出水来,连连点头赞道。
而跪在一旁的太子,戳入掌心的指甲,几乎要戳入到骨头,却还是强忍着。甚至他抬起头,偏头朝着玉旻之挤出了浅浅的笑,“之儿呀,眼下晋南地动尚未平歇,很是危险,你……”
“皇叔放心,臣侄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加上臣侄对晋南非常熟悉,有臣侄协助皇叔,赈灾定会越发顺利。”没等太子话说完,玉旻之含笑打断他。
太子还想反对,皇帝已经一锤定音。
“好,既然靖王也想跟着到晋南去学习学习,那是极好的。太子,朕就将靖王交给你了,他好好的跟着你去晋南,若是他不能好好的回来。朕,定不轻饶你。”话到尾端,皇帝的声音无故沉下几分。
“是,儿臣领命。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好好照顾之儿。”太子心头又苦又涩,却还是咬牙领下皇帝旨意。
既然此事已商榷好,劳累大半天,皇帝也是乏了,正欲退朝。忽尔间,一身着一品文官官服的中年男子手捧折子,慌里慌张的上殿来。
“噗通”一声,直直跪在皇帝脚下。
“微臣许都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前来的不是旁人,而是御史中丞许都。
“许都,瞧你神色慌张,到底什么事情?”皇帝也认出许都,有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尖。他揉了揉发疼的额头,问。
许都满脸难色,战战兢兢的将手中折子递了上去。
在旁边伺候的谭公公接过折子呈到皇帝手中,皇帝就看了一眼,当即勃然大怒。
“荒唐,放肆,这群狗奴才,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陛下息怒!”皇帝的厉喝声下,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立马乌压压的跪了一地。连同太子跟玉旻之,也都跪了下来。
但是皇帝并没有因此而息怒,而是在谭公公的搀扶下,慢慢的从龙座上走下来。走到跪着的太子身旁,猛的一顿窝心脚踹到太子身上。
“逆子,你好大的胆子。”
“父皇息怒,儿臣惶恐,儿臣到底做错了何事?”儿子被皇帝的一顿窝心脚踹的发蒙,连忙爬起来喊冤。
皇帝却是一顿冷笑,睨着太子的眸光几乎冻结成了冰,削薄的唇微微扯了扯,吐出口的话比他眸光更冷。
“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迎头将折子一把甩到太子脸上,皇帝力道之大,直接在太子脸上划开一道血痕。
太子也不敢去擦,跪地见皇帝掷下的折子捡起来认真看几眼,越看下去,脸色越发的惨白。
“这,这……父皇,儿臣冤枉呀,父皇!”
“冤枉,那齐尔霖是你的人,也是你从晋南提入京的。眼下晋南正处在水深火!热中,齐尔霖那厮倒好,竟是让人搜刮民脂民膏,送入京供他享受。还有你自己瞧瞧,礼单上那些东西,哪些是入你东宫的?”皇帝怒斥一声,转身又是一脚。
“父皇,儿臣不知道怎么回事,求父皇明察!”太子忍着身上的疼,一个劲儿的磕头。
他当然知道齐尔霖那些阴私事儿,不过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再者他们素来做的隐晦,倒也没留下痕迹。不曾想,竟在这个节骨眼出了事儿。
太子更清楚,此事他是万万不能认的。
“皇爷爷!”就在太子以为自己要将头磕头的时候,清凛的男音在此响起来。
“此事兴许皇叔是冤枉的呢,再说礼单上只说是送入东宫的,还表明是东宫要的呀。皇叔身处高位,难免会有人歪了心思。还请皇爷爷明察。”
似乎没有想到玉旻之会帮自己说话,太子怔了怔。缓神过来后,忙接话道:“是呀,父皇,儿臣委实冤枉,求您明察呀!”
这时,太子一派的大臣们也跪下来,纷纷为太子求情。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皇帝也有些心软。
玉旻之抓紧时机,继续开口:“既然有人要冤枉皇叔,那此番的救灾,咱们得好好办才成。可不能让有心之人,再在此事上做文章了呢。”
“之儿说的对。”万分赞同玉旻之的话,皇帝连连颔首出声,“此事朕会下令刑部彻查。太子,你与六部好好商榷,晋南赈灾一事,朕要万无一失。”
“是,儿臣遵旨!”在皇帝的压迫下,太子顿觉得自己背心湿透,还是硬着头皮领了下来。
直到谭公公的一声高唱传来,“退朝!”
太子方是,如蒙大赦。
听到太子回宫的消息,姚梨把叶曦交给秋吟,亲自去了紫薇阁。
太子在朝堂上受了气,脸色一直沉着,就连见到姚梨也全然没有往日的和颜悦色。甚至半句话也不多说,就跟没见着姚梨一般,跃过她往内殿走。
“太子殿下!”姚梨心里着急的很,也没跟他计较,抬步跟着他入了门。
太子是真的累,脸上的倦色拉耸下来,让他整个人瞧起来,苍老了大半。
“你有事就说吧!”就连声音,也带着低迷的有气无力。
姚梨站住脚步,朝太子福了福身,才开口:“殿下,听说晋南地动了,殿下奉旨前往晋南赈灾?”
“确有此事。”太子也没瞒着姚梨,点了点头。
此话落,姚梨脸上绷紧的担忧缓和几分,她忙忙凑上前来,凝视着太子的面容,“殿下打算何时前往晋南,还请殿下,带我们母子前往。”
“姚梨!”姚梨的话宛若一锤重鼓,狠狠砸在太子心弦上。
今日朝堂上,玉旻之一个劲儿的请求跟着前往晋南的画面,接连着涌入他脑海中。他似从其中发现了什么,盯着姚梨的眸光,冷漠似冰。
“今日,靖王也请求前往晋南,辅佐本太子赈灾。你们夫妻二人,该不会是合算好了吧?”
姚梨着实没想到这一茬,当场愣住,很快反应过来垂了垂眸,做出低眉顺耳的模样。
“殿下何出此言,我与叶镜早已合离,再见也是陌路人。我此番想与殿下一同前往晋南,无非是担心远在晋南的家人罢了。”
姚梨的一席话,并未能打消心中的疑虑,他草草瞟姚梨一眼,没有给她答案。只是随意摆了摆手,打发了她,“此事本太子会考虑的,你下去吧。”
“殿下!”没得到准信,姚梨的心就不能安,还想说什么,却被太子不耐烦的打断。
“本太子乏了,你下去吧。”
“是。”到底是人在屋檐下,姚梨不敢太硬气,忍气吞声的作了个揖,退出紫薇阁的内殿。
姚梨刚走没多久,太子整个人跟失了线的木偶,疲惫的躺在软榻上。
回首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果真是没一件顺心的。
“太子殿下,似乎有心事?”正当太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道沙哑的嗓音突兀响起,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太子猛的坐起身,只见堂间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子。
春已经深了,阳光渐渐和煦起来,穿透明纸糊开的纱窗倒入内殿。站在堂间的人影被日光拉的拢长。从身形看来,像是个男子,但他披着斗篷,又带着帏帽,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是何人?”太子从软榻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来人。
来人嗤嗤笑了笑,抬手将头顶的帏帽摘开,露出底下狰狞的脸。
“你,你,你……”太子仿佛被那张脸惊住,慌忙后退几步,跌坐到软榻上。
而来人又笑了,声音沙哑的像刀刃磨在磨刀石上发出的响声,“殿下不记得我了,若说起来,我还得唤殿下一声妹夫呢。哦,是我这张脸吓着殿下了,可殿下忘了,这可是拜殿下所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