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新晋助理,甄鸣无疑是令人惊喜的。
张恺几乎忘记了甄鸣来“金花”之前,他是如何手忙脚乱、如履薄冰地度过每一天。
贾之祎的一日三餐均有严格的食谱,上午十点喝安神茶,下午四点看杂志,还要定期审核“金花”刊载的其他漫画,林林总总的事情又多又杂,在这样的前提下,他还必须保证每天连续六个小时以上的创作时间,中途尽量不受任何干扰。
甄鸣凭借出类拔萃的记忆力,酌情调整了贾之祎的食谱,根据他每日的训练强度及训练内容,增加了不同种类的水果及干果,在精确计算卡路里的同时,丰富了饮食的口味和种类,确保一个月内基本不重样。
她将贾之祎订阅的诸多杂志分门别类,按照他的偏好,用各色便签纸将不同的内容夹好,大大提高了阅读效率。
自从甄鸣接手打杂工作以来,张恺进入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状态。
从曾经的焦头烂额,到现今的游刃有余,甄鸣功不可没。
就连起初并不待见甄鸣的张秉锐和吕艳,也在暗暗嫉妒张恺命好。
命好怎么了?
命好也是本事啊。
当初是谁,顶着巨大的压力及风险替甄鸣说好话?
是他!
他越想越过瘾,自本科毕业起跟着贾之祎创业,一路摸爬滚打,终于能松口气了。
如今他是标准的闲人一枚,每天楼上楼下地溜达,时不时去找一楼的保安大哥和杨果果斗个地主,再喝上一杯大果粒。
日子怎么这么舒坦!
“贾哥,你再考虑考虑……”
张恺一路走一路求,“我再也不八卦了,你饶我一次吧!”
贾之祎不想理他,直接问杨果果,“打听到了吗?她家住在哪?”
张恺狗腿子般掏出车钥匙,“我来开车,我来拎水果……”
“我看看啊,鸣鸣刚发了定位过来。”杨果果点开位置,“咱们走……哎?”
张恺问:“怎么了?”
“她离咱们……900米?”杨果果不敢置信,“900?”
“哈?”张恺接过手机一看,“还真是……甄鸣就住在后排的别墅?”
甄鸣的确住在距离“金花”不到一公里的地方。
几个月前,玄爷从朋友手上低价购入了这套别墅,甄爷就跟着搬了过来。彼时甄家父女二人正值冷战,甄鸣不敢回家,只能借着上下班的机会,绕过几条街,远远张望一眼。
可惜运气欠佳,她没能遇见甄爷。
一次都没。
甄爷和玄爷没办结婚手续,财产也是各算各的,是以贾之祎的调查报告,亦未曾体现这处房产。
“她在附近?”
贾之祎也愣了,已经拉开车门的手臂一挥,重新关上。
“那就走着过去吧!”
贾之祎一行三人,步行不到十分钟,很快找到甄鸣的住处。
甄鸣站在院门外,穿一条黑色无袖背心裙,身上依旧贴着数块白色纱布,手腕处的咬痕红得发紫。
她怀里抱着一只胖出天际的橘猫,莞尔一笑:“嗨!”
贾之祎扫一眼她的手腕,脸色变了几变。
“鸣鸣,好点了吗?”张恺手拎鲜花和果篮,“嗬,好胖的猫!”
甄鸣摸了摸胖猫的脑袋,“这是我家橘爷。”
橘爷:“喵呜!”
她指着身后闻声赶来的两位中年人,“甄爷,玄爷。”
张恺:“……爷……们好!”
杨果果:“叔叔好,阿姨好,橘猫好!”
“来来来,快请进!”甄爷热情招呼,“二十多年了,我第一次招待鸣鸣的朋友,真是破天荒头一遭的稀罕事儿。”
杨果果一边换鞋,一边悄声嘟囔,“鸣鸣,叔叔阿姨的称呼好霸气。”
连胖猫都跟着霸气。
玄爷听到后笑了,“我们全家都是倒爷出身,爷啊爷的,叫习惯了,你们别见怪。”又似嗔似怒地看着甄爷,“让你改你就不改,瞧瞧,孩子们多别扭。”
一直缄默不语的贾之祎正色道:“甄爷,玄爷,打扰了。”
甄爷立刻堆了笑,“这位是贾总吧?你太客气了,要知道,我们全家都是你的粉丝。”
贾之祎淡淡笑了笑,没说话。
“赶紧坐,先吃点水果。”玄爷招呼他们,“天气真热,难为你们跑一趟。”
贾之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家人。
甄爷目光炯炯,嗓门粗大,花T恤,啤酒肚,大金链子大金表,嘴上叼着阿图罗·富恩特,近四百元一支的古巴雪茄。
玄爷眉眼含笑,举手投足尽显精明凌厉,剪裁合体的墨绿色绸裙,布料上乘,做工极佳,脖子上挂着一串大溪地黑珍珠,色泽纯正。
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呃,暴发户。
“鸣鸣说同事要来探望,把玄爷急坏了,拽着我好一顿捯饬,总算赶出几样小菜来。”甄爷一边洗茶,一边试探,“你们会留下吃饭吧?否则我俩白忙活了。”
贾之祎有点为难,“抱歉,我们……”
“快尝尝看,五月新产的水金龟。”甄爷又拿出一个木盒,“瞧我这记性,岁数大了,抬手忘事,二位吸烟吗?”
贾之祎和张恺婉拒,“不了,谢谢。”
甄鸣见状,动手扯下甄爷嘴里的雪茄,“人家都不吸烟的,你也别吸。”
“好好好。”甄爷哈哈大笑,“都听我宝贝姑娘的。”
玄爷在厨房大喊,“鸣鸣!还不过来帮忙端菜!”
“来啦!”甄鸣眉开眼笑,“都别走啊,准备吃饭,尝尝我家玄爷的手艺。”
贾之祎默默品了一口茶。
热乎,浓郁,过口留有余甘。
这跟家人一样。
一顿饭吃得热闹非凡。
好酒好菜,有说有笑。
贾之祎陷入回忆,上次和一大群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来着?
他向来独自用餐,即便是在“金花”的员工餐厅,也没几个人敢坐在他身边,当然,甄鸣是个例外。
十年前?还是十一年前?
那时候他读大二,尚未倚着贾悲留给他的信托及天赋开始创业。
火锅,乱糟糟炖成一团,没什么意思。
他从来记不住同学的名字及面孔,小学的,中学的,大学的,以及现在的员工。
那一年,“金钱豹和花栗鼠”一举成名,他再也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参加同学聚会。
十八岁之前,他整日担惊受怕,度日如年,至于口腹之欲,他想都不敢想。
十八岁之后,他将心血全部倾注在“金花”的成长上,慢慢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
至于充满欢歌笑语的大学校园生活,满打满算,他总共享受过不到两年。
并非没有收获——他在饭桌上,结实了隔壁宿舍导演系的靳悦然,又通过靳悦然结识了张若和张恺姐弟。
张若的出现,让他错乱了十几年的人生,终于步入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