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作用，在于传宗接代，在于光宗耀祖，在于给他们不停地汇款，好让他们当散财童子，走在村里有面子。至于女儿——不提也罢。在落后愚昧的小地方，他们有这样的想法，并非他们本身的错。”
“上面的话，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包括贾之祎和方晓。”
“我知道你不想听方晓的名字，但我必须解释一句。”张秉锐看着她的眼睛，“我和她的家庭，属于天壤之别，根本走不下去的。这一点，我比她更清楚，所以当她提到分手时，我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贾之祎曾经说过，甄鸣把他从深渊里拉了出来。现在的问题是，我和你之间，比天壤之别更甚，完全是云泥之别，你是云我是泥，我想将你从云上拉进泥里。”
“艳儿，我舍不得，但又不得不做。”张秉锐一字一句地，“看清自己的心之后，我不想一个人站在泥里了。”
当天夜里，吕艳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她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张秉锐用手指着她，“我家有皇位你不知道吗？你走，带着女儿赶紧走，你自己养她，别想用我的一分钱！”
她瞬间醒了。
这段日子以来，她强忍着自尊心及“好马不吃回头草”的念头，避开他的追逐，自己过得并不愉快。
她曾经止步于张秉锐的无动于衷，如今却心动于他的坦诚。
“破茧”带给她可观的收入，但填补不了内心的空洞。
特别是她看着顾客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看漫画，打闹嬉戏，心里就跟堵了块芥末似的，呛得她直想哭。
“破茧”迎来了一次史无前例的活动。
粉丝听闻贾大神莅临书店合影签售，队伍从店里一直排到街上。
书架上的存货一举售空，吕艳乐到合不拢嘴。
张秉锐点了根烟，刚吸一口，就听到吕艳的呵斥，“店里不允许抽烟。”
“抱歉，一时疏忽。”他将烟头按灭在花盆里。
“你怎么又来了？”
“拍照。”张秉锐举起手中的相机，“贾大神难得出动，我们也得宣传一下。”
“不会吧，‘金花’这么缺人，照个相还得执行总经理亲自上阵？”
面对吕艳的咄咄逼人，张秉锐笑了。
“没错，我是因为你，才死乞白赖跟着一起来了。你满意了吗？”
他原本只是句调侃，不料吕艳竟承认了。
“满意。”吕艳扬了扬下巴，“去我办公室坐一会儿？”
“那敢情好。”张秉锐一口应下，“到处都是粉丝，连个座儿都没，我站得腿都酸了。”
办公室的面积不大，摆着一套桌椅、一个文件柜以及色彩明艳的布艺沙发。窗户上垂着素雅的卷帘，卷帘下是一盆盆多肉植物。
整洁温馨，不失情调，是她一贯的风格。
吕艳率先开口，“我问你个事呗。”
“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秉锐自嘲一笑，“我现在对你，还能有什么隐瞒。”
“如果，我是说如果。”吕艳脸上浮出尬色，“我说我想要个孩子，但不想结婚，你能效劳吗？”
“……”
“不能吗？”
“你再说一遍，我好像没听懂。”
“……”她说得不够清楚吗？
“你是说，你想要孩子？但不结婚？”
“也不是不结婚……是不一定。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先尝试一下当父母，如果不合适……和平分手，孩子留给我。”吕艳的脸越来越红，“你那天给我的选项里，没有这一条。”
“……艳儿，”张秉锐尽力控制情绪，“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想法，极不负责任？”
吕艳垂着头不说话，她当然知道。
“对不起，我不能同意你的请求。”
张秉锐转身走出办公室。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吕艳郁闷道，“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找过我。”
“这样啊……”甄鸣搞明白了前因后果，“我捋捋啊——因为你想要个小孩，所以考虑和他处处看，但前提条件是，万一你们分手，小孩归你，他滚蛋？”
“鸣鸣，我都三十二了。”吕艳嗔怒，“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次不带套还整个双响。”
“咳咳咳……言归正传。”甄鸣得出结论，“你是让他当渣男。”
“……我不是那个意思。”
“要么当渣男，要么一拍两散，你出了道送命题。”甄鸣问道，“他的好，你就一点都看不到吗？”
“我其实……他这一年来，做了很多，我都看在眼里。”吕艳无意识地摸了摸茶杯，“我爸生病，他从帝都专门接来最好的外科医生，还让张恺冒领功劳。我在欧洲旅游，他追了过去，被我撵跑。我张罗开书店，从前期的选址、装修、进货，到后来的工商税务手续，每个环节，都顺利到不可思议，他不可能没插手。”
“你心里面门清嘛，”甄鸣困惑，“何况你还喜欢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原谅他？”
吕艳上下打量甄鸣，单细胞生物，恐怕没有办法理解“骄傲”的概念。
“你连当单亲妈妈的勇气都有，为什么没勇气去相信他一次呢？养个孩子多难啊。”甄鸣心有戚戚然，“我一听说怀孕就吓哭了，你还记得吧。”
“……”吕艳被问到哑口无言。
“如果你最终会原谅他，为什么不能加快进度呢？一辈子就几十年，他耽搁十四年，你再耽搁十四年，还剩几年了？”
“我……”
“那我换种问法好了。”甄鸣摆出一副刨根问底的态势来，“除了他，你还能接受别人吗？还是说，你打算一直单身下去？”
“当然不。”吕艳立刻否认，“我喜欢小孩，超级喜欢。”
“要小孩是最终目的，对吧？”甄鸣开始比划，“想要小孩你就得有个男人，要么是张总，要么是别人。现在的问题是，你不一定看得上别人，当前也没有备胎可供你选择。再加上时间不等人，而你正处于生育年龄这项前提，你只能选张总。恰巧张总非你不可——如果这是道逻辑推理题，你得出的结论是什么？”
“……”她就知道，不能和学霸讨论问题。
“该问的我都问完了。”甄鸣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张总人长得帅，又有能力，很受欢迎的。小叶叶天天追着他一起吃饭，我都看见好几次了。”
“谁？”很陌生的名字。
“今年新招的大学生，长得可漂亮了。”甄鸣拿出手机，翻开相册，“你看，这是上次健步走的合影，穿红衣服那个。”
吕艳没忍住看了一眼。
臭丫头每次来玩，都给她添堵。
“小叶叶很受欢迎的，我亲眼看到皮皮死皮赖脸要送她回家。”甄鸣威胁道，“人要是被抢走了，有你哭的。”
吕艳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甄鸣判断火候差不多了，从双肩包里拿出一只粉色的纸袋，“喏，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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