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旅店后，孟旬车马一路朝着东面而去。
经过了几个时辰的路程，终于临近了历城县。
此时正值午时过后，周围正是最明媚之时，气氛却俨然有些不对头了。
秦书儿跪在席上，扒着窗子看向外面路过的片片野林。
她时不时就能看到几名城外猎户，当马车路过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会用着一种惊奇的眼光回望马车，若是视线相对，猎户们就会像是受了某种巨大的惊吓，扭头便消失不见。
“关于历城的传闻……难道是真的？”
秦书儿喃喃而语，扭头看向斜向懒懒靠在边儿上，正镇定自若的孟旬。
他仍然在翻看着那本《历城县志》，每一页都仔仔细细，当遇到粘连的页面，还会用舌尖润过指腹，然后再行翻页。小小的一个动作，却不经意撩拨了下秦书儿的心。
秦书儿觉得有些发热，遂挪开视线看着他藏蓝色衣袍下坠着的那半块玉佩。
孟旬的回答则自上方幽幽传来：“传闻是真的，但里面的东西不一定。”他又翻过一页，“历城县是齐州大县，本是物产丰富，民生富足之地。近两年却几乎交不上税，钱流向何方，出了甚问题，这都是有待琢磨的。”
秦书儿收回视线，看向历城方向。
正像是孟旬所说，历城县本是齐州最大的县城之一，城池繁华，风景秀丽，百姓豪迈，本是文人骚客常常往来之地。但是不知什么时候，一下子变得民生凋敝。一路打听过的人，都给现在的历城落下了一个词：鬼县。
据闻县里时长有人不明原因消失或者死亡，而且怪事络绎不绝。
她原本还以为，或许只是流于民间内的一些传闻，但是通过看到刚才那几个人，便觉好像不仅如此。
秦书儿不禁担忧起来，小阙儿独自在历城，会不会出事？
时隔三年出现的与长松火事相关的线索，真的会在这里？
她想着，又悄然划过视线瞄了孟旬一眼。
总觉得孟旬出现在这里的时机有些巧合。
然，她又从不相信巧合。
于是随口式的提了一嘴：“孟旬，你说历城县里，会不会有和当年长松火事相关的线索？”
她说完，便静等着他的回答。
孟旬依旧只是翻着他的书页，也同样用非常随意的口吻回答：“书院火事都过去三年了，且这里是历城，又不是长安，怎会有线索？”
“你真是就是来查探情况的？”秦书儿还是不信，又补道，“堂堂四品大公，放着御史台不待，跑来穿七品官服……这不太像你的作风。”
孟旬指尖儿微顿，抬头看向秦书儿，反问一句：“听你这么说，难不成你此行有甚特别的目的？说来听听？”
秦书儿怎也没想到孟旬反来套她的话。
虽然她确实是因为相信孟旬并非火事凶手才跟了过来，可是她终归不是很了解这个男人。
这三年里，他在朝中做了什么，负责什么，甚至是否娶妻她都一无所知。真要是就这么将自己的底儿亮出来，万一他的立场相反出手阻拦，也并非不可能。
遂默了一小会儿，扭开头回了半句真话：“我的关门弟子小阙儿私自跑来历城，之后就杳无音信了，所以来找找。”
孟旬看了秦书儿片刻，又将目光落回书上，轻描淡写道：“为何突然跑来历城呢？”
还真是一针见血！
秦书儿心一紧，正不知如何回答，就听外面赵衍说道：“明府，我们到了。”
“下次再接着聊。”孟旬合上书。
秦书儿悄然松了口气，便在同时，马车也停下了。
可是车夫很快就发出了一声困惑的声音。
赵衍也一怔，急急从马上下来赶了过去。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秦书儿是个耐不住的，扭头推门，也跟着下去查看，跟着眉心一蹙，“大白天的，为何关着城门？”
“不是关着的，而是没人看守。”
孟旬不知何时也已经从车上下来，他后撤两步，大致看了眼城池。
城池用的是夯土墙，风一起，尘飞扬。
本是威严的城门上，竟挂了几个内容怪异的地狱画像，里面看不清是人是鬼。
“门神都贴到城门上了吗？”秦书儿不知该用什么语气来阐述这件事。
与此同时，赵衍和车夫正在一同推着那城门。
谁知就在开门的一刹，车夫突然尖叫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孟旬几个大步走到门口，同样动了下眸。
城门的最里面正悬挂着三个巨大的麻袋，每个麻袋都是人形大小，而且还渗着血红！
“尸首？”秦书儿瞠目，怎也没想到竟一来就看到这么一份大礼。
话音刚落，就见其中一个麻袋就像是蚕蛹一样晃了晃。
“是活的。”孟旬立刻沉下声。
“郑恒，赵御史，帮忙……”秦书儿立刻跑了几步和其他几人去解麻袋。
果不其然，麻袋里吊着的都是活人。
几个活人还头破血流，像是遭过一场毒打。
“你们还好不？”秦书儿劈头便问。
谁知那几人却都是瞪圆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秦书儿，接着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直接去抓秦书儿的脖子！
秦书儿一惊，迅速反应，旋身一闪！
那人扑了个空狠狠倒在地上！
但那人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仍是瞪着双眼惊恐地看着秦书儿，快速念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其余几人亦是像被他带动一样，都在碎碎念着什么。
这时午时钟声自不知何处响起，在历城缓缓荡开。
几个人先是看着城内方向怔了一下，接着各个面露惊恐，惊得扭头就跑！
“诶，别走！”赵衍想追，奈何那几人跑得太快，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秦书儿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扭过头，又看向历城的主街。
这条街空空如也，虽阳光明媚，但映在这条街上，所呈现出的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虚无。
远远看去，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且每家门口都立着一个纸人。
此时纸人似乎都面朝城门，就像是在看着他们。
“这座城到底是怎么回事……”秦书儿忍不住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