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他的声音自她头顶飘出,“我一向只给一次机会。”
话是这么说着,搂着她的那只手,却若有似无地用了力。
同时,他略略倾下头,像是靠在她的头边,又像是在她耳畔喃语:“秦书儿……”
秦书儿眸子微动,没再挣扎,莫名有些紧张。
但听他继续说道:“你怕不真是个傻子?”
秦书儿脸色直接一黑,愤愤推开孟旬:“你才是个傻子!”说着,轻咳两声,调弄了一下凌乱的长发,认真说道,“还有,虽然我同意与你同行,但是有两句话我必须得提醒你!”
秦书儿正正看向孟旬:“第一个。孟明府,虽然我可能是过了待字闺中的年纪,又看起来不拘小节,但我再怎么说,也还是个清白女子,你莫要动不动就对我动手动脚,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
孟旬故作努力地想了想,笑道:“这可不好办,我一向风流,难免会动手动脚……但既然小娘子羞涩,我便尽量克制。但不保证……”顿顿,“那第二个呢?”
秦书儿抻抻衣袍上的褶子,一派从容道:“你需知道,我已不再是过去的秦书儿了。莫要再想着用那些过去对付我的法子来招惹我,现在已经不管用了。”
“哦?”孟旬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么现在的秦书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秦书儿上前半步,高高扬起右眉:“现在的我,木、人、石、心,冷、血、无、情。”
周围安静了片刻,只有清风拂过。
孟旬静静看着秦书儿。
时间一长,秦书儿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她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仍是镇定地昂首望着他。
这时孟旬轻抬指尖儿,凑近了她的额。
秦书儿本以为他是为她撩发云云,谁曾想一个巨响的弹指就这样在她额头乍起。
秦书儿痛吟一声,捂住额头狠狠瞪着孟旬:“你这是作甚?”
“看看这石心有多硬。”他斜了斜唇,“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秦书儿失笑,愤愤落回右手,露出了一个大红印子,“你不信?”
“信。”孟旬摆出一副很认真的表情,“秦书儿一向是个狠角色,岂能不信。”
秦书儿这才缓和了怒意。
之后孟旬主动伸出右手,掌心朝上:“那么,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姓孟名旬,早年是御史台台院侍御史,如今是四品御史中丞,统管御史台台、殿、察三院,并兼任历城县县令。你若在长安,唤我孟中丞。在这里,要唤我孟明府。”
秦书儿也上前半步,毫不犹豫地回握了他的手:“我姓秦名书儿,长松学院的,随便你怎么叫。”
那一时,朝阳升起,将暖光洒在了整个齐州。
孟旬望着眼前人儿,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三年前在书院助教院里,被五花大绑的小丫头。看起来似乎一切都没变,唯是那原本虚张声势的模样,却变得扎实稳重。
那一双像是嵌了烈火的眸子,写满了自信,倔强。
但同时,也隐着一抹酝酿了三年的决绝。
“走吧,去历城了。”孟旬紧握她的手,一扭头,直接便将她牵向马车。
秦书儿被牵了个措手不及,踉跄跟在身后说道:“诶?我东西,你等会儿!我自己会走!”
然而孟旬并没松手,只道了声“会有人帮你拿上车”,一路将她地带向马车。
便在前后脚,郑恒也背着包袱气喘吁吁赶来:“还有我呢!”
他也想跟上马车,却被赵衍横跨一步挡住。
“这是甚意思?”郑恒也擦着汗,“我们俩是一起地,不带拆分的啊!”
赵衍斜眸看了眼旁边一匹马:“郑郎那边坐。”
郑恒皱眉:“我又不会骑马!”
赵衍面无表情说道:“我骑。”
郑恒一开始没意会过来,半天才一惊:“我为甚要和个男人共乘一匹马!”
“没得选。”赵衍摸了摸腰间佩刀。
郑恒陷入死寂,后用着没有起伏的声音说道:“可以……不坐前面吗?”
马车里,孟旬带着秦书儿步入,刚一坐稳,马车便继续前行。
秦书儿本是想看一眼自己的家伙事儿是否都搬上了车,谁知瞧见的却是送别一幕。
先前的那些护卫皆一人抓着一个土匪,不仅原地没动,还同时摆出一副揖礼恭送的模样。
秦书儿回首问道:“孟旬,他们为何不走?”
孟旬若无其事地回答:“他们是御史台的人,为何要去历城?”
秦书儿眨眨眼,这才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严重的事,迅速抻出半个头再次看向外面。
前往历城的队伍,只有马车,以及……驼了两个大男人的马。
秦书儿抽了下嘴角,又钻回来难以置信地问道:“他们都不去,也就是说,只有我们几个?”秦书儿脸再次一沉,小心翼翼指向自己,“你不会真的让一个,且是唯一的一个女子,护你周全吧?”
只见孟旬莞尔一笑:“不然呢?”然后慵懒懒靠在一侧,单脚也放上了席,同时顺过她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儿上把玩,“所以,在历城的这段日子,请秦小娘子务必好好的……保护我、疼惜我、关心我,万事以我为优先。”
秦书儿顿感五雷轰顶。
呵,现在带着包袱卷儿下车,可还来得及?
……
同一时间。
一个男子正对着火烛看着一封书信,随后冷哼一声:“孟旬。”
他缓慢走到窗边,慢慢将窗子推开。
外面阳光明媚,清风吹拂,但大街上空无一人。
一个破破烂烂的纸人从某个角落,被吹到了大道中央,然后又被吹到不知何处。
那人只手托腮看向窗外,喃喃自语:“没想到,来得竟是你……”他笑了几声,厚实的指腹在窗棱上摩挲的两下,“你此行目的,究竟为何呢?”
……
另一面,一正在削木之人突然被刻刀划伤。
他顿住动作,看向窗外,沙哑低沉的声音轻轻飘出:“又到一年秋时了。”
他说完,又继续回去削木。
沙沙声响,在安静无人的房间里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