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旬加快挥刀速度,然那些箭支却并未减少,反而愈发凌厉,致使孟旬不得已后退几步以暂时闪躲。
他很快便从混乱中捕捉到一个规律。
在众多出箭口中,最侧面的那个出箭口的箭要比其他箭支出来的时间皆早上半个数的时间,孟旬猜测它很可能就是带动其他机关的主要机关口。
若是将其摧毁,必可削减大半危机。
但……它定也不会就这么简单。
孟旬瞄着那箭口,开始逐步朝那边迈进,每一步稳而轻缓,充满戒备。
突然,那箭口就像早有准备一样,转向孟旬迅速“吐”出了一阵白色粉末!
孟旬以最快速度后退三步,干脆利索地用小臂遮住口鼻,微微轻嗅,很快便辨别出了这阵烟尘乃是毒草钩吻研磨的粉末。
钩吻乃是有大毒的草药之一,若是食用,很可能令人全身逐渐出现僵硬及无法动弹的问题,若是食用足量,还会惨死暴毙。
孟旬长眸微眯,猜测是有人暗中操控的连环机关。
若他真的中了此毒,此时必已周身麻痹不能动弹,接下来那些出箭口定是会对准其位,夺其性命。
果不其然,便是在烟尘还未散尽的同时,且听所有机关齐刷刷发出了补箭之音,并同一时间对准了孟旬所在之位。
孟旬脸上添了从容之色,似已将这机关大致摸透。
他习惯性用指尖抚了下刀柄,而后像是要和那控制机关之人决一胜负那般,慢慢将刀举起,然后屏息凝神,细听箭匣之音。
便是在箭口再次上弦,预备出箭的刹那,孟旬突然脚下发力,欲朝方才盯住的箭口而去!
谁知就在前行的瞬间,只听“砰”的一声,右侧地板不知因何弹开一块。
难道还有机关?
但不及细看,又从相反一边传来了一阵呼啸风声,似有什么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自己靠近。
孟旬迅速将目光投去。
周围原本静下来的那阵白雾烟尘,如炸开异样霎时掀起,朝着孟旬扑面而来!
孟旬眸子迅速朝后一滑,接着前步猛手,立即转过刀柄,回身直接横向切去!
一个响亮的声音突然自迷雾中窜出。
“孟郎,别怕,我来救你了!”
孟旬猛地刹住手上刀力。
只见一紧攀悬吊长绳之人正如山中野人一般朝自己急速冲来!
那人身形娇小,束着男髻,全身照着松垮的御史衣袍,怎看都无比眼熟!
“秦——”
然没等“书儿”两字吐出,孟旬整个人便被荡过来的秦书儿给狠狠撞起。
“孟旬,进机关!”秦书儿大喊。
孟旬见那箭口箭支已经飞出,俨然已错过了摧毁的时机,只好不甘低咒一声,在落地的瞬间,旋身朝那黑渊用力一跃,消失不见。
秦书儿亦跟着荡到那里,松开绳子,快跑两步,直接扑入!
又是听“砰”的一声,那弹开的地板猛地合上。
只剩那无数的箭,还在如猎鹰一般,疯狂地飞驰着……
……
“砰砰”接连两声巨响,霎时打断了黑暗的那片死寂。
孟旬扭头便呕了一口血,只觉自己五脏六腑像是被颠碎一样。
口中血腥未除,先听耳畔传来一声抱怨:“早知这么高就不下来了,身子骨都散架了。”
孟旬扶着心口,努力喘息着,然后从牙缝中挤出几字:“秦书儿……还真是你……”
那人儿闻声动作倏然一停,像是在辨认着方才那声低语,而后速速挪了脚步,探出一只小手直接摸上了孟旬的脸颊:“孟旬……你还好吗?中箭了吗?”
孟旬唇齿间还含着血,本就不甚愉悦,再经这一扒拉,脸色更是铁青几分,遂一把抓下秦书儿那只乱动的手往己方一拽,冷声回答:“你不是在外面吗?谁让你进来的?”
秦书儿险些跌在孟旬身上:“我本来是打算在外面坐等你的,但是你是个高高在上的御史台大官,哪里知道大安坊里这些门门道道,总觉得有点不安,就跟着进来了。”
说着,莞尔一笑,“怎样,方才还算来得及时吧。”秦书儿解释道,“说起来也是幸运,早几年这这宅子的主人尚在时,正好是拜托我薛师兄帮忙修加的机关。我跟着来晃悠过几日,所以知道主人家秘密修建了一个藏人的地窖,这里极为隐秘,我料定庞五并不知道此处……”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孟旬打断,声音又沉了几分。
秦书儿不悦地抽回小手:“这不是你说的吗,关键时刻,要保护你,支持你,帮助你。”
“好一个保护、支持、帮助。”话没说完,孟旬又觉口中难受,再是扭头呕了一口血,半晌,才用袖口擦干,努力克制着自己已经溢满全身的凛凛寒意,“如果不是我知你秉性,还真会以为是你费尽心思,谋害朝廷命官。”
孟旬想起方才那一撞,顿时五脏六腑又有些绞痛,也不知是真疼,还是气疼的。
秦书儿失笑,泄愤般地跺跺脚:“我不顾自身安危,带伤救你,怎还招了你的不是?”
“救人也要看清现状,否则不叫救人,叫加害于人。”
秦书儿用力咋了下舌,似乎已不想再和孟旬争执,而是起身朝旁边走去,同时说着:“就算方法粗暴了些,但至少结果还算是好的。比起翻旧账,还是看看如何去擒那逮人为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似在摆弄着什么,细细松松的声音自旁飘入孟旬耳畔。
孟旬朝秦书儿方向瞥了一眼,但那边漆黑一片。
若非是秦书儿在那里说话,他根本看不到她半个人影。
这机关下的地方,还真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还真的不怎喜欢这种地方,会让他忍不住想起一些无论如何都想忘记的事。
孟旬皱了下眉,将脑海中的思绪挥去。
对他来说,当务之急是赶紧将庞五缉拿归案,其余之事皆不该多想,于是轻轻吐了口气,想要撑身站起。
谁知刚一挪动,孟旬身上突然一麻,又跌躺回去。
孟旬一时有些怔住,没有弄明白方才那一下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高处跌落太严重,以至于伤了腿脚吗?
孟旬蹙着眉再次尝试起身,但这回却觉得身子比方才更加无力,身子仍是没起来,只多了一声使劲时发出的低吟。
秦书儿那边的动静止住,似也注意到了孟旬的低吟,便立刻跑来问道:“你怎么了,是有甚不适吗?难道真的中箭了?”她焦急地在他身上检查。
“我……”孟旬刚要回答,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捉住秦书儿的手,“秦书儿,周围明明什么都看不清,你是如何确认我的位置的?”
秦书儿声音透着困惑:“因为周围有火器,我刚点了火啊……”她似乎察觉出孟旬的异样有所察觉,声音微微放轻试探地,“孟旬,你……不会看不到周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