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常乐站在两人身后,面无表情看着正在朝自己这方看着的凛刀,没动嘴,只自唇缝里飘出后面的话:“方才秦小娘子已经破解了火场之谜,具体什么,之后再说,关键是那个真凶带着兵力来了历城,人,怕是也来过仙缘阁了。”顿顿,“秦小娘子让我在开席前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们,若是现在筹谋筹谋,兴许还来得及。”
孟旬和薛城脸色再是微变,再次异口同声。
孟旬道:“兵力?多少人,埋伏在哪儿?”
薛城问:“真凶是谁?”
孟旬和薛城碰了下视线,仍不喜彼此,然后又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身后人身上。
顾常乐继续说道:“应该有几十个,来薛郎君家里时看了眼跟随的几个,都是练家子。”
“来我家?”薛城蹙眉,声音略沉,“他为何会来我这里?”思忖,“这个人知道我?”又几分斜眸,声音逐渐冷凝,“……长松的人?”
孟旬看了薛城一眼,也在等着接下来的话。
答案毋庸置疑。
顾常乐也不多浪费时间,言简意赅道出几个字:“杜新伯。”
叮……
三字一出,孟旬和薛城几乎同时回头看向顾常乐。
两人的神色变换了好几轮,就像不断飘散的阴云。
那一时,在两人的脑海中轮番映出了很多这三年来的事。
可是之所以他们都没特别往那边想,是因为独独是杜新伯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与可能会谋害长松书院的事截然不同。
在孟旬看来,这个人执拗且喜欢出头,在朝中带着秋派学子公开与李林甫等人对抗,而且还主张重建书院,虽说不是格物院,却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地方,让其他学子看到了希望。也正因如此,杜新伯在那些人眼中也很有威望。
而李林甫向来也不齿杜新伯,从不给他好脸色看。
这样的人,岂会是谋害长松的凶手?他到底在图什么?
薛城也万分不解,这么多年,他怀疑了那么多人,却独独没有特别去想杜新伯。
除去杜新伯是一力扛起长松同门的大师兄外,他也离开书院许久,久到根本不可能从他这里拿到书院库房的钥匙,然后命人偷取,栽赃书儿和书院。
但很快,两人脸上的惊讶之色便慢慢淡下了。
虽然并未将这个人看做最有嫌疑之人,但无论是薛城,还是孟旬,也都曾经想过这个可能,却都被当时的情境所混淆,可是时至今日,若再返回去想,有些事也并非那么绝对,且确实隐含了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
比如,杜新伯明明与李相那般作对,为何还会平步青云?
若是这样的针锋相对,都是在做戏,给秋派的那些学子们做戏……
又比如,虽然杜新伯离开书院很久,但是偶尔也会邀薛城前往翰林院,两人偶有交集,找寻机会,印出书院钥匙的模子,似乎也不是一件难事。
孟旬和薛城再碰了下视线,各自眼神中都透着一丝复杂的心绪。
对面的凛刀看着这边,似乎有些狐疑。
由是孟旬最先开口:“你们这仙缘阁的人都这般不讲规矩吗?”
薛城也望着孟旬,淡淡答道:“还不快向明府赔罪。”
顾常乐紧忙慌张道歉:“是鄙人的错。”
孟旬略略抬手:“罢了。”然后和薛城再次一同看向对面的几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
“如果他去过了我家,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八成……就是他告诉朱尧的。”
薛城说得轻描淡写,还是一如既往吃着酒,但在酒盏边缘贴近唇瓣的时候,双唇抑制不住地因愤怒而微微颤抖,齿间咬紧,放在腿上的另一只手悄然攥紧,骨节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忍耐着流窜在血液中的恨意,遂几乎将指尖嵌入掌心。
孟旬亦收敛着唇形说道:“但现在最麻烦的是,全盘都被打乱了,朱尧提前做了防备,封住仙缘殿,应是要行围剿之事。”侧眸看向薛城,“这回恐怕真要合作一把了。”
薛城拿着酒盏,转眸看向孟旬。
“似乎我也没有别的选择。”薛城晃晃酒盏,看着酒面说道,“但就算我与你们合作,也只能让你们多一个人而已,对方人数远在我们之上,我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若说战力,确实多你一个不多,但若说了解仙缘阁的布局,无人能出足下之右。”又稍稍斜睨看向薛城,“若想改变局面,必须先打破这里的铜墙铁壁。而打开这里的机关,必是在一个隐秘之处,你可知晓?”
薛城也回了一眼,平平淡淡,后又看着自己的酒盏。
“既然能把我也封在这里,自然不是会让我知晓的东西。不过……我也确实不小心碰到过类似的东西,不确定,但有怀疑。”
目光转向仙鹤殿的后方,声音微沉,语速也瞬间加快,“朱尧平日并不住在外面,他的寝房就连在这座仙鹤殿的后方,所以也被封在这堵墙的里面,可以前往。而在他的寝房里面,仙鹤屏风的后面,藏着一个密道,打开挂画,拧开后面的钥匙,方可进入。我曾趁着朱尧不在进去探过,里面有两条路可出,一条通向仙鹤殿外,也就是仙缘阁内,另一条,则通向历城,至于哪里,就不清楚了。”
他又顿了顿,接道,“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曾在密道里,看到了一个可转的仙鹤头,我学格物,自然能觉出这东西的不对劲……我猜,它很可能就是解封仙鹤殿的关键,但是因为担心打草惊蛇,所以并未尝试,故也只是推测。”
“那你可在其他地方见到过类似的东西?”孟旬追问。
“没有。”薛城非常笃定地说道,“我同朱尧一起建立的仙鹤殿,除却他的房间外,所有地方我都知晓,肯定没有。”
“既然如此,那就放手一搏好了。”他没转头,轻声道,“顾郎,如何?”
顾常乐站在后面,已经从方才的气喘吁吁中恢复过来。
“先说好,若是发现那东西不是开关,就别怪我先从密道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