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杜新伯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终究不是习武之人，就算修了点花拳绣腿，也难敌数次历经生死的秦书儿。
几番下来，他纵是没有受到致命伤，也早已被耗得筋疲力尽。
他半膝跪地，一面用力喘息着，一面恶狠狠地看着秦书儿。
但秦书儿半点没有服输的样子，仍咬着牙要站起：“来呀，我们再来过！！”
杜新伯刚要开口，就呕出一口血，他迅速将其擦掉，也咬着牙重新站起。
他同样也感受到身体已快逼近极限，不禁低吼道：“秦书儿，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你都这幅样子了，还要与我作对！对你来说，长松书院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真的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这难道不是我该问的吗？官位仕途对师兄来说，难道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不惜将身边人一一推向死路……将收留你的书院付之一炬，将养你教你的山长变成你手中的亡魂……还有那些因你而死的同门……而今你还想利用血蝉，将仅剩下的人也都杀死……杜新伯……”秦书儿也怒吼出声，“你为了一己私欲，就让所有人为你献祭，你就真的安心吗？你就不怕夜半时分，这些曾经被你害死的人来分食你的血肉吗！！！”
“住口！！！”杜新伯忽然激动地说道，他憋红了脸，双眼布满血丝，“秦书儿，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他狞笑两声，“你从来都是被秋向明保护在手心的小丫头，不，不仅是秋向明。薛城护着你，同门爱戴你，还有一个有权有势的孟旬在背后为你遮风挡雨……而我杜新伯有什么！！我从出生开始，就都是一个人，一步一步的去求，去追，拼尽全力靠我自己的双手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他自嘲般地晃了下身子，“我又何尝不想堂堂正正地做人，何尝不愿真的当一个人人爱戴的好师兄……你说那些人死于我手，我会不会安心？”他冷笑，用力拍了自己胸口两下，吼道，“秦书儿，这个世上不仅仅只有你懂得爱恨情仇，我杜新伯也是人，也不是冷血无情的石头！！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大笑两声，眼底却浮现着哀默，“能做的，我何尝没做过，可结果，你也看到了……一无所有的善良人，到最后只能落得一个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的下场！我在翰林院的时候，有谁会对我伸出援手？明明只是打个招呼的事，周围人都视而不见，也包括秋向明……关心？爱护？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而已！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让他们去死！！反正大家做的都是同样的事情！！谁也不比谁高贵！！”
“你才是什么都不懂的那个！！！”秦书儿突然反驳，双眼泛着红，齿间也在逐渐加大力道，“你可否想过，究竟真的是这个世上的人都对不起你，还是你故意把所有人都看做恶人，故意无视这世上的一切善意，以给自己一个可以肆意杀戮的借口！！”
“善意？哈哈哈哈！”杜新伯高声笑起，整张脸狰狞起来，“难不成你管同门间的嘘寒问暖叫善意？那不过就是没有利益之争时的假模假样罢了！但凡把一块肉丢到中间，你且再看看，何为‘善意’？我只不过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而已！”
“那如意呢？”秦书儿忽然说道，“如果在你眼里，山长、同门，全都只是为了彼此利用才相互扶持，那如意呢？在你心里，如意又利用了你什么？”
这两个字就像是杜新伯心里的一根刺，瞬间扎入了他最痛的地方。
有那么一会儿，他眼中出现了动摇，但下一刻，却更加冰冷的笑了：“攀上一个翰林，未来有机会成为公夫人，这很难想象吗？”
“你真的是如此认为的吗？”秦书儿忍不住笑了一声，“方才还说，当年的你连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所以才决心走上这条路……你杜新伯何其聪明，若是一个执意攀附你的女子，你又岂会辨别不出，还将其放在心上。这番说辞，还不够自欺欺人吗？再有……你大概不知道吧，你原本连探花也没有，就连这个头衔都是山长冒着得罪所有人的风险，为你据理力争得回来的。利用？山长到底是有多么愚钝，竟然要去利用一个会让他得罪所有人，最后还将他葬入火海的布衣学子！！若是真想如此，利用国子监的旧生难道不好吗！！”
杜新伯的冷笑渐渐僵在嘴上。
“你说……探花是秋向明……不，不对，你必是信口雌黄，连我都不知道的事，你又如何知晓？”
“不是你说的，我有御史台孟旬照拂，知道这点事，很新奇吗？”
是啊，如果是孟旬的话，知道这些事易如反掌。
杜新伯脸上出现细微的抽动，血色逐渐褪去，确有一瞬的动摇。
但下一刻，他就像是恼羞成怒一样，突然对秦书儿大喊道：“你以为说这些话就可以让我心软，放你一马？”笑起，“秦书儿，那你就想错了……有些路既然已经走了，就回不了头了，所以与其心怀愧疚，不若达成目的之后再替长松书院立碑著书……反正，逝者已矣，何不干脆成全我……再怎么说，我也是秋向明最疼爱的弟子，不是吗？”他冷漠地又笑了两声，目光落在秦书儿的脚上，“比起那些，秦书儿，别以为说几句话就能引走我的注意，让我看不到你在偷偷朝靠近机关……小师妹，你果然跟那个姓孟的学坏了。”
秦书儿动作蓦地一僵，确没想到杜新伯这么快就发现了。
就在刚刚说话的工夫，秦书儿已经观察了那机关好一会儿，脑中大概勾勒出了这机关里面的构造，推测出了其软肋所在，于是悄无声息地靠近机关，就想等杜新伯动摇的时候，过去尝试一下，争取一举将其破坏。谁知竟还是被这厮发现了。
既然如此……
秦书儿突然转身朝着机关加速跑去！
“休想！！”杜新伯也迈开步子直朝秦书儿和机关跑来，弓弩调转，握住其柄，将它当做一把匕首，直直朝着秦书儿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