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旬的这句话来得实在没头没尾。
秦书儿失笑,一把抽回自己的鬓发说道:“若是没有遇到心仪的男子,我不强求,谁规定女子就一定要嫁人?”
“那若是遇到了心仪的男子呢?”孟旬又问。
“既是心仪,为何不嫁?”秦书儿觉得有些好笑,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溜过孟旬的面庞,正了正神色,故作随意地也问了一句,“那你呢,你……可会娶妻?”
孟旬却斩钉截铁地答道:“不娶。”
这个答案稍微出乎秦书儿的预料。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咬了咬唇,又道:“为何?”
“麻烦。”孟旬回得仍是毫不犹豫。
秦书儿对这个答案感到一阵无语:“若是遇到心仪女子,你也不打算娶吗?”
孟旬终于有所迟疑,略略偏头,凝视着秦书儿的脸,又沉吟了一会儿,好像陷入了某种纠结。半晌,想通了,说道:“不娶。”顿了顿,“但是同样,也不许她嫁,得陪着我。”
孟旬低低笑了两声,似乎对自己的这个解决方案十分满意。
然而面前的秦书儿却黑了一张脸。
这男的,真是渣得底儿掉!
正当她打算回怼这渣男时,孟旬却突然又接了一句:“但若她真的遇到了心仪之人,不愿再与我相处,我也不会强求。想来,我或许会为他准备满满的嫁妆,亲自送她穿上凤冠霞帔吧。”又看向秦书儿,“若你是那女子,你会如何做呢?”
秦书儿包扎的动作变慢,凝神半晌,说道:“首先,我是个执拗固执之人,不会轻易改变。所以若是我许了真心,不管风雨,我都会陪同于他。但若他不愿娶妻,也要分情况而视,若是我不认同,便会五花大绑将他押上轿子,送入婚房。待尘埃落定,其他再说!”
孟旬没料到会从秦书儿嘴里听到这个答案。
但想想,确也很符合她的风格,遂在一怔之后,扶额笑出声:“也不知道,谁那么倒霉会被秦小娘子绑入婚房。”慢慢的,笑声消散,原本覆在额上的手掌一点点挪下,遮住了眼睛,用着秦书儿有些听不明白的语气喃喃说着,“但若你真是如此,说不定……我也就从了。”
秦书儿差点笑出声,瞥了孟旬一眼:“你孟旬决定的事情,谁能逼你就范?”
孟旬这回没笑,慢慢将手再往下挪了半寸。
他的眼神深沉了许多,又带了几分灼热:“一个男人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子时,任何原则,都可以被轻易打破……我也不例外。”
说着,将身子前移,直面秦书儿。
空下来的手,轻轻在秦书儿脸畔划过,鹰隼长眸带着微微笑意。
那深沉的,又带着些磁性的声音,就像是吹在秦书儿耳边一样,轻轻飘出。
“要不要试试看?”又稍稍凑近些许,在说话的时候,那温温的唇,偶尔会从秦书儿的耳朵上蹭过,“把我五花大绑,带去婚床,看看我究竟会如何反应……”末了,还跟了一声低低浅笑。
秦书儿脸颊和耳朵瞬间变得滚烫通红,结结巴巴地反驳道:“谁、谁要把你绑走?我说的是心仪之人,我又没说那个人是你。而且,而且刚才说的是押入婚房,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把你抬上婚床了!”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孟旬从她侧耳挪回,满是热度的眸子对上了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你真的不好奇?不好奇我的反应?”
他的右眉尾坏坏地挑了一下,惹得秦书儿,忍不住再次吞咽了下唾液。
不过一瞬,秦书儿的脑海中竟浮现了诸多奇奇怪怪的画面,甚至还有许多,连自己都不忍直视。
完蛋,她真的开始想入非非了!
秦书儿轻咽唾液,又略略抬眸对上了孟旬的那双眼。
不过才碰上了一个目光,她便觉得自己整个心仿佛要从胸口窜出一样。
老实说,这三年里也不是没有男子对她表达过爱慕之心,但也从未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
她果然是对这个人……
秦书儿欲言又止,抿了半天唇瓣,忽然别过脸,一伸右手遮住了孟旬那双眼睛。
“孟郎,请你矜持!”秦书儿故作恼怒地说道,“我是个正经女子!”
孟旬对她这个答案好像并不满意,左手伸出双指,夹住了那双小手,试图将它从自己眼前别开。
这个时候的秦书儿脸颊红如烈阳,岂能让他就这么看见,遂拼命稳住自己的手掌。
“为何遮住自己?”孟旬不悦说道。
秦书儿迅速回答:“觉得你扎眼不行吗?”
“你不是向来觊觎我吗?”
“我可没这癖好!”
“拿开。”
“不拿!”
孟旬再次用力,秦书儿也跟着加力阻挡。
于是乎,这个场景莫名其妙成了力量角逐。
就在两人最为胶着之时,突然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两人几乎同时收力!
秦书儿顺势旋身而起,拄着拐杖说道:“我去开门!”一溜烟儿逃到门口。
开门,看到了一花发老丈正提着一壶酒笑容满面地站在那里。
“请问您是……”秦书儿正了正脸色,问道。
老丈似乎并没看出秦书儿的小红脸,平平常常地说道:“我是这里的里长,祝桥。前几日出了趟门,今日刚回,听说村里来了几位客人,专门来探望。”
这老丈自来熟地朝门里张望,似乎比起秦书儿,更想与孟旬多聊两句。
秦书儿正愁没借口逃走,这里长来的简直是有如天助!
更何况她也知道,孟旬这几日除了养伤之外,主要就是在等里长归来,如此才能打探到他此行真正想问之事。
怎么看,她都不适合待在屋子里。
于是小妻子立刻“很有眼力见”扭头说道:“郎君,你与里长先聊着,我出去看看其他娘子可有需要帮忙之处。我们是客,自然要勤快些!”
不等孟旬回复,秦书儿“嗖”的一声从门口闪出,一点不像是瘸了条腿的伤患。
祝桥扭头看看秦书儿离开的背影,回头笑眯眯地和孟旬说道:“郎君这娘子,看起来身体很好啊!”
孟旬干笑两声:“是挺好。想跑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接着,走下床榻,亲自来迎,“里长,里边请。”
……
另一面,这位身体很好的小娘子正用着自己极限的速度,快步远离居住之所。
直到伤腿有些疼了,她才终于停下来,然后靠在土坝墙边,吸了几大口的气。
即便到了现在,她的心仍是一团乱糟。
孟旬不过只说了几句引人遐想的话,她便已然动摇至此,若真是哪日这厮和那天醉酒后一样,那她还能像上回一样抵住诱惑?会不会真的变成粘上鱼肉,任他宰割了?
秦书儿自丹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头痛欲裂。
戏折子里说得果然没错,若先喜欢上一个人,就如同未战先输,再也没办法踏上战略高地,十里有九,会一败涂地。
虽然当时她觉得这个说法着实悲观了些,可是思及自己在孟旬面前乱了阵脚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的赢面儿也是少得可怜。
她这辈子,难不成真要栽在这奸佞手上?
秦书儿双手搓了搓脸。
罢了,不想了。
再想下去,恐怕就要先得心病了。
秦书儿叹口气,重新找回拐杖,准备去隔壁姚从霜家坐坐。
方才那番话虽然主要是为了逃走,但也确实没有说谎……自从来了长河村,姚家娘子对自己照顾有加,去看看她是否需要帮衬,也是理所当然。
然而才重新走了几步,忽听拐角处传来一阵女子的争吵声。
秦书儿立刻刹住脚。
涉及家事,秦书儿不好冒然出去,遂先露了半张脸先看看情况。
不远处,果然站着两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