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娘子却没有再向她解释，转身面对着所有村民说道：“水神震怒，要以人命才能息怒！如果不将这两个人送给水神，怕是水神还会继续杀人！如果你们不想自己沦为水神刀下亡魂，就快点把这两个人给绑了，让我们长河村，重新回归往日平静！”
一听水神还要杀人，原本还有些正义感的村民顿时慌了手脚。
他们面面相觑，踌躇不决。
半晌，终是有一个人站出，虽面露愧色，但还是强行说道：“曹娘子说得对……这个时候，必须先平息了水神的怒意！用两条人命，换一个村子的平安，也是她们的荣幸！”
这个人说完之后，周围人也跟着迎合。
秦书儿看着周围这帮人，目光所及之处，都低头回避着她的视线，似乎也都知道这事情不一定是真的，但万一是真的，万一有可能伤及他们，或他们身边的人……那都是不允许的。
他们宁可赌一把，将他人推入深渊。
经历了长松书院之时，秦书儿已不再对这种情况感到惊讶，也没有怪他们，终归，就像孟旬所言，人皆利己，而且谁也不愿看着自己家人受伤。
但另一个就不一样了。
秦书儿斜眸看向在那里不断煽动他人的曹娘子，见她回眸时的狰狞一笑，便知道她此番用意。
她不过就是找个理由想让姚从霜给他的弟弟陪葬，其次是报复她秦书儿三番四次与她作对。
这么一瞧，鬼邪之说当真好用。
它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只要你能把它说真了，它就可以斩人头颅，割人血肉！
秦书儿心中泛起怒火，刚要和这歇斯底里的女人撕破脸，便有一低低沉沉，又带了几分愠怒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就像里长所说，事情尚无定论，若是没能对症下药，就算她们两个都死了，水神之怒不息，该死的人不还是一个都少不了？”
在场所有人一怔，看向人群中那说话之人。
有如此腔调者，除了孟旬，还能有谁？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走出，和秦书儿碰了下目光。
这时有一人喊道：“你的意思是……”
秦书儿想也没想就接道：“意思是要抓住真凶！怎么可能是什么水神！”
孟旬同步高声说道：“意思是我也觉得这有可能是水神做的，但不能胡乱献祭，得找对了人才有用。”
秦书儿认同点了点头，忽然觉出甚不对，蓦地扭头看向孟旬。
孟旬却悠悠哉哉，没回看她。
这不是当场和她抬杠吗？
秦书儿肚中顿生恼怒，但看孟旬面不改色的样子，心里又生了另一重猜测。
难不成，他又在琢磨什么心思了？
虽然将自己的主张咽回肚中是一件让秦书儿有些憋闷之事，但就以往的经验来看，孟旬在说服人这方面，显然比直来直去的自己有优势得多。
秦书儿斜眸又看看身边仍然浑身轻颤的姚从霜，也明白这时候不是辩驳甚水神真假之事，于是便放下执着，突然改口，顺着孟旬的话说：“就……就是的，你们就算真想献祭，万一献错了人，那我们不是白死了！”
孟旬回眸看了秦书儿一眼，长眸略挑，眼带笑意，似是觉得她过了三年，确实成长了一些。
秦书儿回了个目光，又朝姚从霜瞥瞥，似是在用眼神告诉他，她全力配合，总之救人要紧！
这小丫头竟然能命令他了？还真像是个管家的夫人了。
孟旬心中这么想，嘴上却微微弯起，随后看向做决定之人。
“祝里长，您觉得呢？”
里长祝桥被点名，登时清醒过来，上前两步，对其他人说道：“郎君说得对，事情还没有定论！多少也先查清楚前因后果，要不万一误伤了人，那岂不是白白牺牲了人命？”又看看秦书儿，感慨道，“而且也难得小娘子如此深明大义，肯为我们村牺牲，我们自要谨慎为之！”
秦书儿干巴巴地笑了下，满脸都是“勉为其难”。
曹娘子看形势颠倒，着实不甘，于是又上前说道：“祝郎，我们不能赌啊！也可以先让他们祭水神，然后再慢慢查！”曹娘子苦口婆心，“纵是错献，也至少保证长河村绝不会有任何意外，也是做了贡献啊！”
秦书儿现在一听到这曹娘子的声音，就觉得脑仁儿直晃。
但她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变本加厉，更加激昂地对众人说道：“更何况，这两个人是夫妻，那郎君的说辞明显是为了救下自己家娘子，但赔上的却是咱们整个长河村！真要是出了事儿，水神也不会对一个外来人怎么样，而是会苛责咱们村里人没有安分守己！他们什么代价都不用付，自然可以毫不在乎！”
“曹娘子说的有道理……”人群已经开始出现窃窃私语。
里长又开始有些迟疑了。
见状，孟旬又接了一句：“这也容易，只需要给我两日时间，若是我没能查出水神震怒的来龙去脉，我便跟着我娘子一起祭水神。多条人命，不是更能安抚水神的愤怒吗？”
秦书儿蓦地看向孟旬，满脸皆是震惊。
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和她与共生死，同进退？
“孟旬……”秦书儿下意识念出孟旬的名字。
孟旬只是浅浅的回望了她一眼，勾了唇角，没有任何踟蹰犹豫。
不过周围人大多是不能理解的，就连曹娘子也惊得说不出话。
其中一个村民小声对孟旬说道：“郎君，你大可不必如此……不过就是个女子，若真是没了，再娶一房便是，何必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孟旬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妻子不是牛羊，我既然娶了她，允诺的便是与她一生荣辱与共，携手到老，如今我妻遭他人欺侮，我这当夫的，自要为她主持个公道，让那些信口开河的人知道……”声音骤冷，“她惹错了人。”
孟旬目光毫不避讳地划过曹娘子。
自从孟旬来了长河村，他便一直在努力收敛锋芒，但此时，眼底生刃，不过一眼，似乎就能将对方一剑封喉。
曹娘子浑身一颤，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