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过来的明薇心中又气又恼,抬眸瞪向他,眼眶一红,泪水再次滚落出来。
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孙明译低眸看她,便见她羞愤而委屈的泪水,一时讶然,未几,却是失声笑了出来。
“都说无论什么样的女子,只有在心爱之人面前,才永远如同小女人,阿薇此刻,可算?”
看着他咧嘴一笑,露出的一口雪白皓齿,笑容清亮如无暇少年,明薇僵了僵。
自己似乎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在意一个人对自己的看法了。
这个男人,即便她不说,他也能将自己的心意看得透透的……
一时间,明薇心中一阵激荡,涌起无限感动。
“你什么都知道,还来问我作甚?”明薇气恼的在他胸口一阵乱锤。
孙明译笑着抓住她胡乱挥舞的小手,待她冷静下来,温柔的,紧紧的将其攥在掌心。
“所以阿薇是也欢喜于我的。”
他用的肯定的语气,并不是在向她询问。
明薇蹙眉,低眸看着他胸口的洁白衣襟,那外衫因为方才一番动作而有些松散开来。
她沉静下来,轻叹道,声音几不可闻:“那又如何?你终归是你,我终归是我,你有你要走的路,我有我要去的地方……”
“如果我让你留下呢?”孙明译打断道,脸上笑意敛起,认真的盯着她。
明薇莫名的抬眸看他,他的目光清澈,专注。
“我不会娶任佳卿,你愿意留下吗?”
明薇闻言怔怔的看着他,有些愕然。
他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衣襟,在她的玉颈徘徊,漆黑如墨的双眸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我不会娶任佳卿,你愿意留下吗?
我不会娶任佳卿,你愿意留下吗?
顿了顿,明薇压抑着孙明译再次带给她的激荡,努力平静的说道:“三郎玩笑吧?任氏贤妻,岂是你说不要便能不要了的。”
即便心中感动万千,可她的理智还在,任氏不是小门小户,这门亲事既然定下了,便不可能是孙明译一人说不娶便能不娶的,便如当初,他极力想保自己,最后还是被家族将她出妇。
今日,便是他出现在这里,带着他孙氏的护卫,还死了那么多人,他已经无法与家族解释,再忤逆婚事的话……明薇忽然再次想起,他如何会出现在此?此时他不是应该还在诸葛府上吗?
他沉吟片刻,神情虽是没有一丝笑意,却依旧悠然、从容,未几,淡淡道:“我说不会娶便不会娶,阿薇只需告诉我,你可愿留下?”
明薇有些许的动摇,看着他投来的温柔目光,生怕他再多问一句,自己便会忍不住答应他。
“夭夭,你需信我。”他唇角微扬,轻声温柔道。
一语吐出,明薇微怔,继而揪起他的衣襟,小脸埋入他怀中,嚎啕大哭。
孙明译伸手搂着她,任由她眼泪鼻涕的在自己胸口一顿乱蹭,也不出声安慰,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在他怀中哭了好一会儿,明薇突然停了下来,抽噎道:“初一死了……”
在嫁到逐枫苑的日子里,她也是知道的,初一初二初三皆是他最是亲厚的亲卫,其中初一尤其稳重。
孙明译眸色微沉,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安静中,明薇扬起头来,看向男人优雅的下颌弧度。
她知道,他这样前来救她,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明日建康城中不知会传出多少疯言疯语,于他,怕是极为不利。
孙明译的目光正盯着车顶一片,听她询问,眸中一抹黯然滑过。
突然,他翻身,身体重重的覆在她身上,声音暗哑道:“我说了,我不知夭夭也在此,我只是来见他最后一面,既然撞见你在,没有不救的理由。”
明薇盯着他略有疲倦的俊容,只觉得心砰砰乱跳得厉害,一时竟忘了背后传来的痛楚。
“你来见他最后一面?你与他相识?”
“夭夭要知道这许多作甚?听话就好,不用问这些。”他一面轻言软语的哄着,修长的手指一面不老实的滑入衣底。
微凉的指尖触到她滚烫的肌肤,明薇不由呼吸一凛,口齿略有颤颤的道:“不公平……三郎知道我的许多。”
上一次在白云观撞见他与梁升见面,她就知道此二人关系匪浅,虽说他如今官职也挂在东宫,可高允不可能信任到将极升的事告知他。
闻言孙明译看向她不满的神情,心中极为满意她此刻的表现,玉手由她腰间朝上攀去。
俯首,温热的唇瓣在她耳畔若有似无的擦过,他轻声道:“是呢,夭夭右侧后肩有颗痣,我也知。”
明薇赫然看向他,只见他目光皎洁,掩去眸中的些许暗淡,低头再次吻了下来。
感受着他灼热身体渐渐起的反应,明薇刚要挣扎,却听孙明译含糊而沉重的道:“别乱动,夭夭莫要考验我的耐力。”
闻言明薇果然不再动弹,未几,他离开她的唇,伏在她肩头,呼吸略有沉重。
明薇看着他双颊微红,额间细汗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一丝的可爱。天下风流的孙少卿,何时在这男女情事上,遭过这般罪?
这样想着,她不禁唇角扬起。
孙明译感受到她低低的轻笑,头也未抬,蹙眉闭着眼,无奈的咽下这口气。
马车慢慢的在官道上行驶着,晃晃悠悠,马车中的二人都已是神思疲倦,竟在不知觉中就这样相拥睡去,直到夜深,明薇在一阵窸窣声中渐渐清醒。
她微微睁开眼,依旧是那辆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厢中,孙明译正从外面芍药手中接过递进来的一个小小碳盆,将它放置在车厢一角。
看来芍药已经好了许多,并无大碍。
车厢外,隐隐瞅见几个篝火堆,围着马车四周,支着三个小小的帐篷。
明薇看向孙明译的背影,轻声询道:“这是在哪?我们何时回去?”
闻声,孙明译转身看来,对上她刚刚睡醒的懵懂模样。
那张清冷的小脸在外面幽暗的篝火映照下添了几分温暖,白日里被他弄散了的衣襟如今依旧未及整理,敞开的衣衫隐约可见里面玉色肌肤。
孙明译移开目光,未几,他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车壁,曲起那条负伤的长腿,淡淡道:“天气寒冷,傍晚时有些细雨,如今结了冻便不好行车,郊外住一宿,明日让韩章回城打探下情况再做打算。”
他认真解释,明薇点了点头,忽然觉得有一丝的冷,这才惊觉自己衣衫凌乱不整,慌乱的看了眼对面男子,好在此时,他不知何时拾起了昨日那卷书简,目光懒懒的看着。
她红着小脸,垂头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便听见孙明译温柔道:“过来。”
抬眸,便见他右手长臂张开,目光却是没有从那书简上离开。
明薇向他张开的怀中挪了挪,倚在那宽厚的怀抱里,这才觉得温暖起来。
孙明译鼻尖微微耸动,低头在明薇头顶嗅了嗅,笑道:“真臭。”
明薇微怔,少顷才想起来,他指的雄黄的味道,于是白他一眼,没有再理会,倒是故意往他怀中深处蹭了蹭,孙明译似是满足的轻笑,视线重新落在竹简上。
见他如此认真模样,明薇不禁好奇的看向他那卷竹简。
——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
目光在那竹简上微微停留,她微怔道:“想不到三郎还看兵法?”
孙明译弯了弯唇角,应道:“娶了你这妇人,自然也得看看。”
明薇一怔,抬眸看他盯着竹简的优雅轮廓,一时竟不知他这话说的是与自己这将门之女纠缠,还是指她所谋之事。
无论哪一种,于他,都不是好事。她这一日已经想了千百种他们在一起的情形,实在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携手可以幸福下去的。
门第,思想,出身,家族利益……这些横在他们之间种种,都将成为他们日后悲剧的源头,逾越不了,更何况……她也没有那个勇气与他一试究竟。
许久,怀中人儿没有一丝动静,孙明译低眸看来,见她若有所思的沉吟模样,盯着她紧紧蹙起的黛眉,也没有说话,只是搂着他的那只手穿过她披散开来的青丝,五指成梳的轻轻摆弄。
“再睡会儿吧!”
良久,他淡淡道。温热的指腹在她的头皮上轻揉,明薇舒适的闭上了双眼,身子往他怀中深处窝了窝,心中轻叹:罢了罢了,今生就任性这一回,不管明日如何。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车厢外韩章悄悄的声音。
“郎君,随亲王传信来。”
“如何?”
“王治指认陛下弑君篡位,谋害宗亲,诸葛业拿出了临川王的那枚金牌,确是真令牌,陛下口谕是真,只是……武陵王殿下推却掉了帝位,随亲王允其回到封地,扶持文帝的太子继位,择日登基。”
“……动作真是快,离安此时,确不能接受大位。”
“另外……廊主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