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的叹了口气,远远的便见懿苏走了近来。
那个方向,是落梅阁。
明薇远远的朝她笑了起来。懿苏走近了,见她甚是凄切的笑脸,不禁笑道:“怎一副这样的面孔?”
明薇刚想张口,忽的想起她可是淑媛的心腹,到了嘴边的话最后又化作一声长叹,道:“没什么。你怎么不在殿下身边了?”
这些日子的共处,明薇对懿苏倒是挺喜欢,她成熟稳重,心思细密,做事稳妥,处事圆润,不愧是陈淑媛一手调教出来的。
见她话锋一转,懿苏也不再多问,便盈盈笑道:“殿下和王妃小别胜新婚,落梅阁有的是人伺候,殿下便让我来领你一同去休息。”
倒是难为他在此时还记得她了,只是这意思便也就是不许她回隐山了吧,好在至少月娘来了,也可相见。
“王妃还好吧?”明薇试探道。
闻言懿苏轻撇她一眼道:“我看大部分应是相思之病。”
言罢她掩嘴咯咯笑出声来。她本就年长她们好几岁,如今已二十出头,寻常女儿到了她这个年纪早已为人妇为人母,她却一直留在高骏的身边侍候,丰腴的面容本就略有妇人姿态,这一瞥,那眼波流转间带着无尽妩媚,也带着些谴责,似是在责备着她的不谙世事,又或是明知故问。
明薇也配合着扯了扯嘴角,心中却是困惑起来。难道时空逆转,孙语也变了?还是在这深深庭院的寂寞日子中,真的爱上了自己的夫君了?
不,想到回城路上的那次埋伏,明薇忽的清醒过来,她称病更多的可能是为了给高允制造机会而演的一场戏。
回到房中,明薇便见几案上一碟她最是喜欢的栗粉糖酥酪,知定是月娘知她回来,特意做了来的。捏了一块放进嘴里,那甜腻的绵软在舌尖化开,明薇忽觉心头一热,这个味道有多少年不曾吃到了?
自来到隐山她便由月娘带大的,虽不是母亲,二人的感情却与此相差无几。方才也是月娘及时解围,她才得以全身而退。
正感动间,房门被推开来,门口夕阳中立着的妇人可不正是月娘。她面色微蕴,瞪眼瞧着塌几前的少女,神色却不难看出关心之色。
明薇见了她,心中一股暖意,扑进妇人怀中,嗅着那熟悉的气味,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自她回到十四岁以来,她没有一天不在计划着复仇,在武陵王府设宴之日故意出现在街头与高骏相遇,继而揭发孙语与高允的私情以博得他的青睐,将她带在身侧,后又助他募捐钱粮壮大流民军。
她正按着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的要将高骏扶持壮大,与高允分庭抗礼,最终谋取江山。此生,她要那个人身败名裂,一文不值。
背着一个这样深切的信念,她重新振作,却也走得如此疲累。
“月娘,阿薇好想你。”明薇深深地往月娘怀中倚了倚,轻叹着闭上双眼。
月娘反倒是有些不适应她如此安分的撒娇模样,有些愣了愣,“你这是怎么了?”
明薇只是安静的倚在她怀中,并不答话。
见她不做声,月娘低头替她捋了捋耳畔的发丝,柔声道:“眼看着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你与殿下本也就有婚约,如今是陛下已赐婚册封了王妃,夫人也是没有办法。”
她以为明薇性子刚烈,或许是不甘为侧室,所以拒绝。
“我不是不愿,只是……月娘,你当真也觉得殿下是我的良配吗?”明薇喃喃道,竟不自觉的脱口出这样大逆不道之言,也不知是问的她,还是自己。
她侥幸得上天垂怜重活一世,从那个深宫牢笼中解脱出来,而高骏迟早是要将高允取而代之的,难道她也要再次回到那个肮脏逼仄的地方去吗?然后再穷其一生的与类如慧修容那样的少女争斗一生。
月娘让她问得一愣,然而随即又似乎明白了过来,叹道:“我知道跟着殿下,或许还有一路的艰险不易,可你父亲送你到隐山的目的不也正是让你扶持殿下面对这些吗……”
月娘絮絮叨叨的说着,明薇后面再也没有听进去。直到怀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月娘微微低头看了眼睡得安静的少女,好气又好笑,抬手轻抚着她的背脊道:“阿薇,人都是会长大的,随之而来的便是接连不断的烦忧,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帮的了你,只能你自己面对。”
搂着怀中的少女,妇人心中略有伤感,明薇是她一手带大的,这次相见,她便已是觉得她身上少了许多曾经的活泼,从前总是觉得她不够规矩,如今长大懂事了,看着她曾经那双明媚的眸子终究变得冷漠了起来,却又觉得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