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令仪父女都在,黎昕脸上有点挂不住,汪远航喝醉了也没法跟他解释,只好说道“今天就这样,散了吧,楷瑞,一会儿打个车,你把远航送回去。”
好好的聚会弄成这样,费令仪有点沮丧,不过,她还是保持着冷静“黎昕,你也喝得不少,不能骑车了,一会儿你打个车吧,把远航和楷瑞送回去,明天再来骑车。”
费令仪的手机响了,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电话是崔月婵打来的“令仪,你跟你爸到哪散步去了,这都几点了,还不回家?”
“我们马上回来。”她挂断电话,黎昕早在外面拦了辆出租车过来“令仪,你跟爸先走,我再拦下一辆。”
崔月婵确实生气了,父女俩说出去散步,到现在还没回来,博超刚来,他们就闪开了,到底什么意思嘛。
她孤身一人到滨江,一晃三十多年了,现在好容易娘家有个侄儿从上海千里迢迢来到来到她身边,他们应该理解她的心情才是啊。
离家多年,她对嫁家人有一种亏欠感,崔博超来,她真恨不得把三十多年来对娘家人的亏欠全弥补在他身上。
她很多年没做过家乡菜了,滨江菜她怕侄儿吃不饱,崔博超来之前她专门去请教了做上海菜的师傅,学了几招本帮菜,今天就做上了。
看着侄儿吃得很香,她心里跟吃了蜜似的高兴,竟忽略了丈夫和女儿。
崔博超中午跟江致远和费天明一起在街上吃的饭,每一样菜都奇辣无比,他感觉自已的嘴唇都辣肿了,路过街上橱窗的时候,还特意照了照镜子。中午没吃饱,肚子早饿得不行了。姑妈做的饭跟家里母亲做的差远了,不过肚子饿了吃什么都香。
吃完饭没事,只能坐客厅里看电视,这台日本进口的索尼彩色电视机比家里的那台小小的熊猫电视机效果好多了,可惜就是没几个台可以选,翻来覆去也没什么可看的。姑妈在厨房里收拾完了出来陪他着,两人寒喧完了也是无话可说。
崔月婵道:“要不,姑妈带你到外面转转,外面空气好,你也可以把附近熟悉一下。”
崔博超想起费令仪说跟姑父出去散步了,现在还没回来,就问道:“姑父和表妹他们的夜生活一向都很丰富吗?”
夜生活?崔月婵的脑子转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弯来“这里是滨江,哪来的什么夜生活。他们平时晚上都不出门的,令仪工作忙,一般回家很晚,回到家里就不出门了,你姑父没什么爱好,最多跟人下下象棋,晚上只跟我一起在小区附近散散步,他们父女俩晚上出门的情况倒是少见。”
崔博超更郁闷了,平时从来没有夜生活的姑父和表妹,突然一起出去散步就不回来,难道是在躲他吗?
他借口累了回到卧室,但翻来覆去地也睡不着。如果在家里失眠的话,还可以找几本自已喜欢的书看看解闷,可现在手里什么也没有,客厅里姑父看的报纸姑妈倒是收拾得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可那些内容他实在不感兴趣。
他想让自已不再胡思乱想,先美美地睡一觉,一切都等明天再说,只要费家有人对他提出不满,他就有借口回上海了。
他想到一种自我催眠的方法,于是开始数羊,1.2.3……数到后面,不但没睡着,精神反而比之前更好了。
这个小区环境很好,十分幽静,姑妈估计是怕影响他睡觉,把电视机音量关得很小,他突然害怕起这种寂静起来。不行,他必须得找个人说话,哪怕是听新闻联播的主持人说话也行。
他刚翻身起床,就听见客厅的大门传来一阵门锁转动的声音,接着是姑妈刻意压低的说话声,知道是姑父和表妹回来了,又回到床上,侧耳细听。
费天佑今天的酒喝得有点高了,下车的时候走路步子已经不稳,费令仪扶着他,步履踉跄地回到家里。
崔月婵一脸怒气地看着他们父女俩“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出去散步,散到这个时候,还喝酒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父女俩对饮吗,喝成这样。”
费天佑身材高大,这些年又长胖了不少,费令仪扶着他从小区门口走回家,早累得够呛,把他扶到沙发上躺下“妈,我爸今天高兴,多喝了两杯,你就别哆嗦了。”
崔月婵压低了声音“喝酒,好好的喝什么酒?你们喝酒为什么不带上你表哥,他一个人在屋里多闷。”
费令仪酒也喝了不少,这个时候酒劲上来了,她想睡觉“妈,我也喝了不少,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去睡了,啊!”
崔月婵无法,只得忍着费天佑满身的酒气,打水来替他洗干净,才把他扶回屋里睡觉。
屋里又归于平静。
这天晚上,住在费家的崔博超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在城市另一端的江致远同样也失眠了。
他刚下班回家,妻子潘雅琳就缠着他“致远,你今天上班,累不累啊,是不是整天都跟你那个女同学在一起啊。”
他知道潘雅琳对他还是不放心,只得耐心地说道:“怎么可能,我们今天的工作是招人,令仪管理那么多店,怎么可能跟我们一起。”
潘雅琳想想江致远说的也有道理,顿觉放心了一大半。
她父亲却板着脸说道:“致远是去上班,你疑神疑鬼的做什么,他累了一天了,还不让他歇会儿。”
潘厂长难得对女婿如此关心,这令江致远有点感动“谢谢爸爸,我不累。”
潘厂长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道:“今天去上班的,还有哪些人?”
江致远老老实实地回答:“今天加上我,只有三个人上班,一个应该是费令仪母家的亲戚,是个上海人,研究生学历,另一个是费家的人,只是个高中生。”
“感觉如何?”
“说不上好或者不好,那个上海人跟本地人沟通有点困难,叫费天明的那个小伙子,虽说只是个高中生,不过,挺机灵的。”
“那你可不能掉以轻心,这个单位虽然小,不过,对你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必须想尽千方百计,进入高级管理层,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汇报。”
潘厂长如此关心女婿的工作,自有他的打算。化工厂要重新启动,困难重重,他只能寻找其他的商机。食品厂新启动的是建筑项目,其中的钢筋、水泥、砖等建筑材料的需求量可不是个小数目,他从中早已看出了商机。他跟市里领导的关系不错,让他们打个招呼做点生意,费令仪肯定不敢不卖账,可他的眼光却看得更远。
他早看出女婿江致远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这几年来,他在化工厂的成绩也是可圈可点。食品厂正在组建班子,如果能让江致远进入食品厂的管理层,那以后的生意,还用求别人吗?
再说了,让领导打招呼进个人总比要生意容易多了。进人可以说成是帮助企业推荐人才,要生意就满是铜臭味,用语言怎么美化也脱不了以权谋私的干系。何况,还解决了女婿的工作问题,给他一个新的平台,为自已下一步的生意打下坚实基础,真是一举两得,一箭两雕。
看着江致远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他很是满意,这个女婿就是孙悟空,也逃不出他这个如来佛的手掌心。他相信,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潘家今天的晚饭很是隆重,潘家妈妈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还不住地让江致远多吃点,潘厂长又吩咐女儿开了一瓶好酒,还破天荒地让江致远喝了两杯,这让江致远受宠如惊。
回到卧室的时候,潘雅琳又穿上了那条粉色的睡裙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可还是没能唤醒他身体里沉睡的那头野兽。他心里一直在琢磨着白天的事情。
从今天第一天上班的情况来看,形势很难说对他有利,今天的两个人都是费家的嫡系,特别是那年操着普通话的上海人,学历高,还有大型企业管理的经验,将来必定是他的强敌,那个叫费天明的小伙子,虽只是个高中生,可脑瓜子灵活,满肚子的主意,也不可小觑。要出人头地,并非易事。
以前在化工厂,凡事都有老岳父罩着,现在,要在费令仪对他有排斥情绪的情况下脱颖而出,让她另眼相看,谈何容易。岳父再三要求他想办法进入公司管理层,恐怕并不是关心他的工作这么简单,到底有何意图?对岳父这个老狐狸,他得多留几个心眼。
如何独僻蹊径、出奇制胜,这是必须现在就考虑的问题,如果在短时间内没有成绩出来,就只能在费令仪的手下做个打杂的,一辈子让她鄙视,拿一份微薄的工资度日,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潘雅琳在旁睡着,他不敢起床开灯,只好在脑子里急速搜索着以前读过的一些精典案例,企图从中寻求灵感。
天刚亮,他起床去冲了个澡,用吹风机仔细吹了个漂亮的发型,又精神抖搂起来。天生我才必有用,这个世界是留给时刻准备着的人的,他对自已充满了信心。
这个晚上睡不着的可不只崔博超和江致远,费家老三也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夜。
今天带着村里人去报名,本来想在众人面前显摆一下的,却被费天明在大庭广众下说费令仪让他和灰挑灰浆,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这个小杂种,他心里暗暗骂道,哪天落在我手里,我肯定有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