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令仪跟黎昕分手后,回到家里,见崔博超竟蜷缩在沙发上就睡着了,心里不禁一暖。
费天佑和崔月婵外出旅游后,这个表哥真的就担负起了照顾表妹的重任,早起做早餐就不用说了,晚上她回来得再晚,他都会在客厅里等着她平安回来,才放心的回房休息。
费令仪很是不好意思,委婉地跟他说道:“博超,其实你不必这样,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有什么不放心的,以后,你睡你的,不用再等我了。”
崔博超却十分认真地说道:“姑妈走的时候,我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你,怎么能食言呢?”
可是今天与往常不同,今天上午的开工奠基仪式,他忙前忙后地张罗,然后又到工地上跟工人一起挖土方,估计早累成狗了。要知道,崔博超在上海是舅舅和舅妈最宝贝的小儿子,这辈子哪做过体力劳动啊,再说了,他可是堂堂重点院校毕业的硕士研究生啊!当初,他刚来滨江的时候,多傲气啊。
她开门进屋的声音都没把他惊醒,可见确实是太过疲倦了。她轻轻叫道:“表哥,醒醒!”
崔博超醒了过来,揉了下眼睛,坐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唉呀,我怎么睡着了呢?”
费令仪心里满是心疼“困了怎么不进房间睡呢,在客厅沙发上睡容易着凉的。快回房间睡吧,今天你是累坏了。”
崔博超一骨碌爬了起来,说道:“我今天等你回来,是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费令仪本来困得上眼皮跟下眼皮已经在打架了,听崔博超说得如此郑重,不由得一惊“有急事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让我早点回来的。”
崔博超眼里满是对表妹的怜爱“今天是你双喜临门的日子,你跟黎昕平时也难得有机会呆一会,我不想打扰你。不过,这事太过重大,我不提醒你是我失职。”
费令仪睡意全消“你直接说。”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今天我在干工上干活,感觉非常不好。”
“具体怎么个不好法?说来听听!”
“我们这次招收的工人,大多是从农村来的农民,组织纪律性差,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据我观察,他们平均干活不到一个小时就喊累了要休息。你知道我从没干过这种体力活,我跟他们一样的干法,我都没觉得多累,他们长期干体力劳动的人肯定不至于累成这个样子。这些人一坐下来聊天就没完没了,根本就没有时间观念。工程队长杨锐拿他们根本没办法,特别是姓费的那帮人,开口闭口就是你的什么什么人。”
“姓费人的不干活,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对吧?也就是说,工地上没有人能约束这帮工人。”
崔博超点了点头“基本上是这样,这样的工作效率简直不敢想象。令仪,我不明白当初你为什么要招这么多费家的人,这在企业管理中可是大忌啊。”
费令仪苦笑“我是学工商管理的,这个道理我懂。可有什么办法,我爸从农村出来,有故乡情结,总想着为老家的人做点事情,我这当女儿的,有什么办法,只好勉为其难了。这事交给我了,你回房休息吧,我明天早上跟你一起到工地,放心吧,我有办法收拾这帮人。”
见表妹说得轻描淡写,崔博超实在是不放心,难道自已没有把问题的严重性给她表述清楚吗?他疑惑地看着这个年轻的表妹,但终于还是把质疑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还是先看看她怎么处理这事再说吧。
“等等!”费令仪突然想起了什么“让我看看你的手。”
崔博超把手缩了回去“手有什么可看了,明天还要上班,不早了,你还是快洗洗睡了吧。”
费令仪把崔博超的手硬拖了出来,见他握着拳头不肯松开让她看手心,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你表妹,让我看看,要起了水泡,用消了毒的针挑破了,包扎一下,伤口才不会发炎。黎昕当年也跟你一样,在工地上干活,两只手全是水泡,缠满了纱布,他也没怕别人笑话。”
崔博超原以为黎昕的父亲是厂长,他肯定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才成立的建筑公司,现在听表妹这样说,有点诧异“他一个老总,也要上工地干活吗?”
费令仪说道:“你以为他这个老总是怎么来的,当初他在化肥厂的供销科上班,见厂里好多下岗工人生活没有着落,才辞了职,带着这些人出来寻一条活路。成立公司是后来的事了,刚开始没有门路,只能去包一些挖沟、砌堡坎这类的小敲小打的工地,后来才一步步做大的。”
如醍醐灌顶,他眼前的两个厂长的子女,并不是他想象的是在父辈的庇护下才成就一番事业的,没想到,看似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黎昕竟有如此大侠风范。
他看过金庸的武侠小说《情雕侠侣》,书中,郭靖守卫襄阳的时候,跟杨过说一句慷慨激昂,悲壮雄浑的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郭靖的形象在他的心目中顿时上升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黎昕此举虽不能跟郭大侠相提并论,不过,黎昕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顿时高大了起来,他顿觉这个表妹夫还真的是可敬可爱。
费令仪仔细地替他把水泡挑破,把里面的黄水清理干净,然后又用纱布包扎好了,才道“你先休息吧,明天早上我起来做早饭,注意,手别碰水。你照顾我好几天了,也该我来照顾一下你了。”
崔博超在沙发上睡了一觉,浑身疼得骨头象散了架似的,现在不过强撑着。说实话,今天的这种体力劳动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考验,如果背后没有周逸霏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已是否能撑下去。表妹的关心,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鼓励吧。
表兄妹俩各自回房睡了,不过,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
第二天崔博超起床的时候,费令仪已洗漱停当,做好了早餐等着他了。
见他有点不好意思,费令仪笑笑:“其实时间还早,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崔博超担心着工地上的事情,不过,大清早的,费令仪不提起,他也不好追问。
他们到工地上的时候,时间还早,工人们还没上工,杨锐和江致远倒是已经等在那儿了。见崔博超走路一瘸一拐的,两人不禁哈哈大笑。
杨锐道:“我昨天让你悠着点劲,别干得太猛了,你偏说没事,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崔博超故作轻松“平时锻炼少了,趁这个机会,活动活动筋骨,未尚不是好事。”
江致远昨晚回家,也是一手的血泡,被潘雅琳讽刺挖苦了一通,早上起床,浑身疼得连下楼都困难。心里早把崔博超恨得牙痒痒的,跟一乡下土鳖赌气,你充什么大尾巴狼啊?这下好了,把大家拖下水,现在还不知道怎么下台呢?照昨天的进度,这土还不知道挖到猴年马月呢。可崔博超不服输,他又岂能示弱,肯定得跟啊。
他变守为攻,向崔博超提出了挑战:“博超,这样,咱们今天来比试一下,如何?”
崔博超早感觉到了江致远对他的挑衅,见林书墨和周逸霏正朝这边走来,不禁豪气大发:“行,我接受你的挑战。”
工人们陆陆续续地来了,费令仪找了个地势高点的地方,站了上去,让大家围拢了过来。
她的长发早挽成一个发髻,松松地盘在脑后,晨光照在她身上,仿佛在她身上洒上了一身的金粉,站在那里,犹如一尊美丽的自由女神。
她环顾四周,才缓缓地说道:“我相信,我们在场的很多人,昨天晚上都看了滨江新闻。我们上了电视了,对吧,大家说说,电视上的我们有没有精神?”
大家整齐地喊道:“有!”
费令仪接着说道:“我们今天有没有精神?”
“有!”
费令仪笑了起来:“怎么,今天早上大家都没吃早饭吗?喊得有气无力的,拿出我们的精气神,大声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所有人都使足了力气,大声喊道:“有!”
费令仪满意地笑了:“有就好!将来,我们天港,将会是滨江最好的企业,最赚钱的企业和员工待遇最好的企业。你们都是滨江本地人,谁都可以到我下属的每一个分店打听打听,只要在我手下做过两个月的员工,没一个愿意离开的。有谁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下面的人顿时七嘴八舌起来,有说是老板对人好的,也有说是因为待遇高的。
费令仪笑道:“有人说是因为我待员工好,还有的说是因为我舍得给员工发钱。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因为在我这里,我给每一个人都提供了一个公平的发展平台,有能力的,我给你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舍得出力气的,你能得到一个很好的回报。当然了,偷奸耍滑的在我这里混不了一个月,自已就得辞职。为什么呢?因为我这里倡导的是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就不得的分配方式。”
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费令仪的讲话,整个会场鸦雀无声,连咳嗽声都没有。
说到这里,费令仪严肃起来“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告诉大家,公司所有员工考勤计入工资,考勤工资定额200元,迟到早退一次罚50。所有工作全部按计件制计算,你愿意提前上班,或者加班,就可以多拿钱。月底发工资的时候,就是比拼每一个人能耐的时候,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要偷懒,到时候工资比别人少可别来找我啊。”
接着就有人提意见了“费总,既然所有工作都是计件制,你们办公室的人来工地把我们的活抢了怎么算?”
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崔博超他们。
费令仪笑了“昨天是开工仪式,他们三个也只是来工地上表示一下,我保证,以后他们不会再来抢你们的工作。”
有人喊道“不是以后,从今天开始,就不允许了。”
崔博超此刻对这个年轻的表妹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没想到严格意义上讲只受过中等教育的费令仪的演讲竟如此具体煽动性,几句话就把大家的士气给鼓动起来了。想必,现在这群工人,你求着他休息他也未必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