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人心的诡故事
谜小说2019-10-31 13:376,101

  李修元

  医生,请问一下……

  上学时我一直是斯斯文文的(当然,在别人眼里可能就是所谓的书呆子),从来没参与过什么打架斗殴事件,只在课间操的时候远远地眺望过隔壁班的男生们推推搡搡。

  长大后,每当和哥们儿喝酒聊天时,听见他们吹嘘自己以前有多神勇,我都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总觉得自己成长得太不够爷们!

  直到我进入医院实习,看见了许多打完架后被抬进急救室的少年,那些鲜血和伤残所带来的痛苦与残酷,跟哥们儿平常活蹦乱跳的描述相差太远,所以才渐渐断了憧憬。

  那天值夜班时颇为清闲,我刚迷迷糊糊睡着,就听见楼下开始吵吵嚷嚷起来,准是来了急诊,不过,只要他们不叫手术室便没我的事,于是又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

  昏昏沉沉地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我顿时有些上火。

  在这里待了快一年,我也变得有些油气了,听声音就知道这敲门的肯定是哪个没事找事的病人家属,若是有紧急手术肯定是电话通知,要是某个病人情况危急护士早就会来吆喝了……所以,门外这个肯定是个闲人,说不定还是个问路的呢!

  我实在太困,便索性没有搭理,没想到敲门的人倒是耐性十足,整整三分钟了,仍在“咚咚咚”不停地叩着门,不得已,我只能一边答应一边趿拉着鞋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见着我一脸的不耐烦,舔了舔嘴唇没敢开口。

  熟悉医院的人应该都知道,即使是半夜,值班室外走廊的灯也会大亮的,平常没觉得有什么,可这少年的脸被惨白的灯光照着,竟显出几分萧瑟与凄凉。

  看着他唯唯诺诺的神情,我不禁觉得他有些可怜了,便放缓了口气说:“我是手术室值班的,有事吗?”

  “医生,请问一下,楼下急诊室的归您管吗?”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声音很轻。虽然问题很可笑,可他那表情实在太认真了,让人不好意思嘲讽。

  “咳咳……我当然管不了急诊室,我是手术室的!而且,我也管不了手术室,我只是实习的—你有什么事吗?”

  “医生,请问一下,您能去楼下急诊室看看吗?那里的医生太少了!”他讲话真的很怪异,每句前面都小心翼翼地加着“医生,请问一下”,与其说是礼貌倒更像是恳求,那诚惶诚恐的态度使人无法拒绝。

  我猜想他大概是刚送来急诊的病人家属,可能和当值医生有些分歧,这半夜三更的也找不到别人,于是便上楼挨个敲门碰碰运气。

  跟他在这磨叽了半天,我也没了睡意,便索性当回好人,答应他下楼去看看。其实,我说下去“看看”,真的就只是看看而已,凭我一个外科实习生,哪里管得了人家急诊室的闲事?

  晃晃悠悠地下了楼,还没走进急诊室门口,我便听见里面猛地传来一阵号啕大哭,这场景太熟悉了,一准是没抢救过来!虽然在医院里早已见惯了这些生死离别,可我还是有些歉意,毕竟是答应那少年来帮忙了。

  我回头找他,想安慰一下,可没想到背后空空,侧身往楼梯上一看,也完全没见着他的身影。心下有些疑惑,也没有太在意,只觉得好歹应该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万一日后遇见也好有个交代。

  屋里瘫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头发散乱,不断地哀号着:“我的儿啊……儿啊……”已经哭得将近昏厥了,旁边有人七手八脚地扶着她。

  听着这凄厉的哭声我也有些鼻酸,看来去世的应该还是个孩子,也不知道这大半夜的是犯了什么急性病,竟会突然丧命。

  “来迟了一步啊,刚才还商量着要不要紧急手术,正准备联系你们呢,可在救护车上呼吸脉搏就全停了!唉—可惜了,小男孩才15岁!”急诊室的护士见我倚着门往里张望,便出来和我说道。

  “是啊,最可怜的还是做家长的!对了,这孩子是什么状况啊,外伤?”

  她见我问这个,立刻将我拽了出来,小声说:“在里面不方便讲,这孩子啊,明里是被人捅死的,可照我看,是他自己作死的!”

  “这话怎么讲?”

  “他下午出去玩,和人打架了,被人捅了一刀,刀子细伤口窄,就没当一回事,偷偷在诊所里贴了些纱布就回家了!没想到睡到半夜家里人发现不对劲了,再打电话找我们过去就已经太迟了。你想想,脾都破了六七个小时了,肚子里全是血水,一碰就往外冒泡!”她讲得绘声绘色,一脸义愤填膺,我听着却沉重无比,也不知道我那些号称百战百胜的哥们会对这事儿有什么看法。

  叹了口气跟她告别,我准备回去趁着天没亮再补上一觉,刚一回头,就看见那个伤心欲绝的母亲一把将盖着白布的孩子抱了起来,站在跟前的人急忙上去阻拦,我也快步过去想要搭把手,看样子这可怜的女人是有些神志不清了,竟使劲扯着尸体说要带儿子回家睡觉,明早还要上学呢!

  众人齐齐上去稳住了母亲,我看着僵硬地躺在那里的尸体,一下愣住了,刺挠挠的短发,苍白消瘦的面颊—这分明是刚才敲我门的那少年!

  怎么会?

  我顿时慌神了,很想要抓住谁问个清楚,这孩子有双胞胎兄弟?

  是我眼花?

  是我记错了?

  总不能是见鬼了吧?

  可面对着那些伤心的家属,这几句话我却怎么也问不出口,最后只得作罢。

  快步奔回办公室后,捧着热茶杯我还在不断冒着虚汗,这件事看来是永远找不到解释了,现在只能叨念着阿弥陀佛,希望别再遇见这种稀罕事。

  忽然间,门又响了,“咚咚咚……”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壮着胆子问道:“谁啊?”

  “医生,请问一下,我真的死了吗?”门外飘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又轻又细……

  鞋子

  前几天和大家说过姑姑经历了一场有惊无险的意外,今儿我休息,便想去探望她一下,顺便蹭顿午饭。

  进了门才知道姑姑外出了,只有堂妹一个人在家伸着脖子等外卖呢!

  没办法,身为哥哥就是要在这种时候发光发热的,所以,我就摆出谱来特豪迈地提出要带她出门吃大餐,原以为她会高兴得蹦起来呢,哪知道她竟然一点都没兴趣,淡淡地拒绝道:“算了,我叫两份套饭,我们就在家里凑合着吃吧!”

  看她着实有些异常,我也就收了嬉笑,认真地问道:“甜甜,怎么了?”

  “哥,我爸死了……”她说着,便开始哽咽起来。

  我一听吓了一跳,这么大的事,姑姑竟然从没和家里人说过!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去世的?”

  “上个礼拜,糖尿病并发症—我妈不让说,就我一个人去的!哥,我爸真是太可怜了……”她索性放声大哭起来,我没有劝止,只是将她搂在了怀里,这种时候还是发泄一下比较好。

  虽然一直很讨厌甜甜的爸爸,可见她这样伤心,我也不免有些触动,俗话说血浓于水,果然不假啊,尽管那个男人从没有尽过一点做父亲的责任,可在甜甜心里,他仍旧是个独一无二的存在吧?

  甜甜的生父叫江正,在他和姑姑离婚后,姑姑就给甜甜改了李姓,以此表明要和他彻底断绝关系。

  这个时代离婚的人很多,可真正做到像姑姑那样决绝的,却真的不多。

  大概是确实受伤太深了,不仅感情遭到背叛,更重要的是自尊心也被践踏得支离破碎,以姑姑的骄傲,怎能容忍一个不务正业的舞女抢了丈夫?从此,便再无宽容,直至他咽气也没给过一丝同情。

  在他们离婚很多年后,有次我和妈妈上街时,远远见到了江正和他的现任太太,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分外俗气,却比清高冷淡的姑姑多了些生活气息。

  我本想视而不见地走过去,可妈妈不依,反而刻意大摇大摆地晃到他们跟前,恶狠狠地丢了个大白眼然后扬长而去,也算是用她一贯的方式给自己的小姑子出了口气,只是人家未必领情。

  前一阵子隐约听妈妈说过,甜甜上大学以后和她爸爸接触密切了许多,也渐渐亲了,为此姑姑还很不高兴。

  到底是人家的私事,我也没多打听,自己猜想可能是江正再婚后并没有孩子,所以年纪大了以后开始慢慢想念子女的好处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看着甜甜现在如此难过,我又有些怨恨江正的自私了—没有在女儿成长的过程中付出过应有的爱,反而在生命的最后利用她对父爱的渴望,来给自己的人生画上悲情的句点。

  “哥,你们一直都特讨厌我爸对吧?”甜甜一手抹着眼泪,一边问我道。

  “嗯……他总归是做了错事。”我不好直面应承。

  “其实我也一直很讨厌他!”甜甜并未在意我的回答,自顾自讲着,“只是长大后再见到他时,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了!你不知道吧?我爸也算是孤儿了,父母去世得早,又没有兄弟姐妹—在火葬场的时候,我一个人站在炉子外面等,真的好害怕,又什么都不懂,最后,还是一个工作人员帮我收拾的骨灰盒……”

  真没想到江正最后竟然这么凄凉,我顿时无语,只静静看着甜甜,等她继续讲下去。

  “哥,你相信死了的人会托梦吗?”她话锋猛地一转,一下子把我问住了。

  “干吗突然问这个?”姑姑向来讨厌神神鬼鬼的东西,甜甜受她妈感染,也从未在意过这些,现在突然说起这个,我一时摸不准她的心思,只能敷衍地说着,“你是看见爸爸了吗?在梦里看见去世的亲人是很正常的,就是因为想念和伤心过度!”

  “看见他了,还听见他跟我说话也正常吗?”她犹豫了一下问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也可以理解吧……”我还想接着从医学角度说下梦的成因等等,甜甜却突然打断了我的话:“我爸在梦里一直跟我哭,说是脚疼,走不动!”

  她说完便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气氛有些阴冷,我觉得这只是一个小姑娘纯粹因为想念爸爸而产生的梦境,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就想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没等我开口,甜甜又发问了:“哥,你还记得上个月我打工挣了第一笔钱,给大家都买了礼物吗?”

  “记得,当然记得!你买了两斤糖炒栗子,给家里每人都分了一把……”见她提起这事,我不禁调笑起来。

  “讨厌啊你,多少也算是我的心意,你倒是领了那么多工资了,也没见你孝敬过谁!”她果然和她妈一样,自尊心暴强,一逗就怒了。

  “好啦好啦,对不起!你接着说……”

  “其实,我的那笔工资也不算少了,有一千多呢!只是,我没敢告诉我妈—”她说着,有些紧张地往门口张望了一下,好像生怕她妈突然回来听见了一样。

  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我不禁哑然失笑。

  “哥,你可得给我保密啊!”她伸出小指,非要跟我勾一下,我只能配合,“领到工资后我看见有一家皮鞋店在打折,还是名牌呢,看着也不错。不知怎么的,我就突然想到我爸了—那时他已经病得很厉害了,每天只能在床上躺着,我想,要是能送他一双新鞋,让他好好养病,以后可以穿着这双鞋再站起来,该多好啊!所以,我就给他买了一双,送去了医院……”

  听到这里,我对甜甜是有些刮目相看了,原以为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没想到居然可以对亏欠了自己的父亲,仍旧有这份孝心!

  “我爸收到我的礼物真的很开心,还跟我说一定会好好治疗,要看着我毕业结婚生孩子呢……可是,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了!后来,是妈妈接到电话说他已经过世,要我去给他守灵,虽然一直明白他真的病得很重,总有一天会走的,但是到了跟前看见他时,我还是忍不住想哭……那个女人好过分,他刚咽气就不管不问了,丧葬公司的人也是敷衍了事,我实在看不下去,便把给他买的那双新皮鞋找出来偷偷给他穿上了!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我想让他带着我的心意走—”她说道这里又开始抽泣起来。

  “你做得很好,你爸爸肯定会高兴的……”我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她听到这话却猛然一抬头,尖着嗓子对我叫道:“骗人!根本没有!”我没料到她竟会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呆呆过了好久,她才平静下来:“那时候,别人看见了我偷偷给爸爸穿上的鞋,都叫着让我脱掉,就连火葬场的工人也说坚决不可以!我只当他们都是拿了那女人的钱,在故意跟我作对,便铁了心都没理会,坚持要爸爸穿着那双鞋被火化!当晚,我就开始做梦了—爸爸一直在哭,显得好痛苦,不停在跟我说脚疼……哥,你也不懂这些对吧?看来,真的是我做错了!”

  说实话,我确实听说过去世的人穿戴有很多顾忌,可具体到什么鞋子不可以,我却是真的不知道!

  不忍心看着甜甜再遭受这种困扰,我忽然想起或许有一个人能帮助我们:“别着急,我问问我姥姥,她一定有办法!”

  话毕,我便拨通了姥姥的电话,跟她详细说明了事情的始末。

  “新皮鞋?!还是黑色的吧?”姥姥语气里满是不屑。

  我赶紧转身问甜甜,她小鸡啄米般点头。

  “切……你们年轻人,就爱瞎胡闹!好心办坏事,他现在就等于是穿着烙铁呢,能不疼吗?”姥姥话一出口,我和甜甜都惊呆了。

  “那怎么办?能补救吗?”我急忙问道。

  “补救个屁啊!反正他也干过抛弃妻子的缺德事,当是惩罚也不为过,总比报应到下辈子强!跟甜甜说一声,别怕,过几天就消停了,他也闹不了多久……”说完,姥姥就淡定地挂断了电话,留下我和甜甜面面相觑。

  怀表

  前几天姥姥一个嫁到外地的老姐妹去世了,妈妈担心她一个人去奔丧不安全,便让我请假陪同。

  整个葬礼姥姥一直表现得大方得体,可挽着她的我,却真切地感觉到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虽然已经到了见惯生死的年纪,可看着旧时好友一个个离去,也免不了兔死狐悲!

  操办完整个葬礼天色已晚,那家人请姥姥留宿,她婉言谢绝了,我知道姥姥的习惯,除非万不得已,她是从来不在外面过夜的。

  回去的路上,姥姥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我怕她还陷在伤感的情绪里,便找着茬和她说话:“您为什么从不在外面睡觉啊?认床吗?嘿嘿!”

  “嗯……认床!人老了都这样,念旧,离了用惯的东西就浑身不舒坦。”姥姥淡淡地回答。

  我一门心思想要给她舒散一下心情,回到家,安顿她睡下后,便撒娇着要留下过夜。她笑着应下来,却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侧身躺在床上缓缓地说:“你别担心姥姥,我一个人习惯得很了!虽然你们都看着我整天一个人睡在这里,其实啊,你姥爷还在呢!”说完,她朝枕头下努了努嘴。

  我掀起枕头一看,下面搁着一只老式的怀表,珐琅面的,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了。姥爷家里成份很高,以前是大地主,当初太婆婆嫁进来的时候还带了两个陪嫁丫头呢!听姨妈们说,家里曾经留下了不少老物件,可缴的缴,丢的丢,如今已不剩下什么了,这块老怀表怕是姥爷随身带着的东西!

  姥爷去世的时候我才刚刚记事,对他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

  “这是姥爷留给您的?”我摸着怀表轻轻问着姥姥。

  “是啊,我一直把它放在枕头下面。每天晚上夜深了,躺在这,就能听见我自个儿的心跳和这表走动的声音一下下地响着,咚、嗒、咚、嗒、咚、嗒……就好像从前老头子还睡在我旁边一样—”姥姥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睡着了一般。

  我有些诧异她竟能讲出这么煽情的话来,以前一直觉得她只是个倔强好强、有些迷信的老太太,没想到在她心里居然有着这么深刻的眷恋!

  我从来不知道所谓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爱情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但是,看着姥姥的睡脸,忽然很羡慕姥爷起来,在我这一生中,会不会也有这个荣幸,直到化成灰后还会有人仍旧想念着我的心跳?

  不敢惊动姥姥,我悄悄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攥着那块怀表,只得又猫着腰进去,想将它重新放好。

  轻轻搁在枕头下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些好奇,也很想听听和姥爷相似的心跳,便将表放到了耳边,可是,等了好久,怀表竟未发出一点声音。我有些意外,就随手打开了表盖—表面上的玻璃已经裂成了三块,指针也已锈断!

  这块怀表,早已停止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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