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城救赎
谜小说2019-11-05 10:3731,653

  ——谨以此文献给生命、献给希望、献给爱

  林依

  序幕 倒计时

  地震前38小时45分08秒,上海,徐若川房中。

  徐若川恍如进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黑洞之中,眼前一片漆黑,没有光,没有水,没有生命,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地狱。恐惧化作一把锋利的刀子深深地扎进他的灵魂深处,不管他怎样挣扎,彷徨,都无济于事,然后他开始害怕,开始绝望,渐渐的走向灭亡。

  突然,眼前划过一道光,虽然很短暂,却带给即将灰飞烟灭的他一线生机。接下来,徐若川感到逐渐毁灭的身体又一点一点地拼凑,意识慢慢恢复,记忆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终于,徐若川仿佛获得重生一般再次回到了这个世界里。

  就在此刻,一只温柔而略带质感的手轻轻地从他的脸上抚摸着,摩挲着,细腻而温柔。徐若川猛地睁开了双眼,他正躺在家中的床上,刚刚抚摸他的正是他那年迈的母亲。

  “妈!”徐若川糊里糊涂地叫出声来。

  “你醒了。”徐妈妈欣喜地说道。

  “我怎么会在这儿?”徐若川感觉记忆仿佛断裂了一般,无论他怎么回想,什么都想不起来。

  “刚刚你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我叫了你几声没应,还以为你出意外了,幸好你醒了,不然真让妈妈担心死了。”

  “今天多少号?”徐若川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十号。”

  “几月?”

  “五月,你怎么了,尽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徐妈妈不解地问道。

  “今天是五月十号?”徐若川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惊愕之情难以言表。

  “没错,是五月十号。”徐妈妈想来想,然后确定地说。

  “汶川即将发生一场大地震,想办法告诉人们,能逃一个算一个。”徐若川正色道。

  “汶川下雨,干吗又要逃?”徐妈妈不以为然地说道,没想到儿子一觉醒来便开始胡言乱语了。

  “不是下雨,是大地震,震汶川将要发生一场大地震,会有很多人死去。”徐若川情难自控地说道。

  徐母诧异地望着情绪失控的儿子,她不知道他要告诉她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激动,但有一件她很清楚,汶川将有一件非比寻常的事情发生。

  徐若川不再解释,也不想解释,因为,他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确定王倩倩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里。

  他给王倩倩打了一个电话,可是对方的手机总在通话中,徐若川突然想起来了,这个时候,另一个他正在给她打电话。过了一会儿,他再打,很快,电话便通了,他终于听见了王倩倩那甜美的声音,他刚想张口说话,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为什么,自己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到对方将电话挂掉。

  这时,徐若川感觉喉咙有点干,鼻子有点酸,眼睛有点湿,接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啦啪啦地滴落下来,多少天的肝肠寸断,多少天的伤心欲绝,终于换回了爱人再次复活,不,应该是再次离去,很快,她将在一场地震中死去,为了保护一个名叫杨小盈的学生,用她那娇弱的身体抵挡了一块正在掉落的水泥石板,身体被砸成了两半,这也许是地震过后整个汶川最为感人的事迹。

  也许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在倩倩死去一个星期之后,自己竟阴差阳错地回到了过去。这一刻,徐若川决定去往汶川,拯救心爱的姑娘,只要能让王倩倩能够逃过此劫,他愿意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而此时,离汶川大地震还有38小时45分08秒……

  第一幕 危城救赎

  地震前36小时28分45秒,汶川,王倩倩房中。

  王倩倩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一片绚丽的夜空,满天星斗,交相辉映,唯美至极。不过,在这个梦里,她还看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黑色模糊高速旋转的隧道,她从未看见过这个东西,只感觉眼皮随着那个隧道不停地眨呀眨呀,接着自己便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双眼,房里黑的一片,透过窗子,依稀可以看见夜空中的几点残星,和梦里的景象大相径庭。此刻她脑海里闪现的依然是那个高速旋转的隧道,只可惜自己对天文知识所知甚少,不然也不会对那个神秘的东西一无所知。

  突然,一颗流星从天边划过,很快便消失在茫茫的宇宙之中,就在王倩倩暗自诧异的时候,她的手机彩铃响了,是徐若川的短信:

  “倩,睡了吗?”

  “睡了,又醒了,想我了?”王倩倩立马回了这几个字,对于他们来说,短信息是寄托思念的重要方式,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

  “ 天下 发生 ,千万 。”很快,对方的短信又发过来了,可是,这一次短信有点怪,好像是一句完整的话被人挖走了几个字,而那几个字恰恰是最关键的,以至于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想要告诉她什么。

  “?”王倩倩只回了一个问号,一个问号可以说明一切。

  “快 , 去学校。”虽然中间也出现了一段空白,却要比前面那条短信靠谱多了,至少她能读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过,这么晚了,为什么徐若川要自己去学校,很显然,这并不是徐若川的原意,所以,有的时候看似完整的话要比不完整的话更糟,你很可能误解了说话人的原意而浑然不知。

  “去学校做什么?”王倩倩依然一头雾水。

  “ 2008年 5月12日 14时28分04秒 ,汶川,大雨。”

  “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王倩倩恍然大悟,绕了半天,原来是想告诉自己这两天会下雨。

  地震前29小时24分29秒,汶川,文风小学。

  王倩倩站在讲台上给同学们朗诵今天的课文——《北国之春》,可是,她的眼睛却时不时地朝窗外望去,窗外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王倩倩并没有感到厌恶,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熟悉,不是他的面容,而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时,王倩倩想起了昨晚那个怪异的梦,在梦中她看到了一个高速旋转的隧道,如果,把那个隧道缩小,缩小,再缩小,就变成了窗外男子的那双眼睛了。

  “老师,窗外有人!”小刚指着窗外大声叫道,他就坐窗户旁,可将窗外所发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

  “不用管他。”王倩倩虽然外表一脸严肃,可内心却慌了神,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这种状况,但有一点她很清楚,此刻决不能打开教室房门,因为她即打不过他也无法将他驱走,看来,只有等他自行离开了。

  “老师,那个疯子写字了!”小刚继续说,现在的他俨然就是一个播报员,播报窗外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个男子手拿白色粉笔在玻璃窗上沙沙地写了起来,因为从教室里朝外看这些字是反向的,所以,王倩倩一个字没认出来。

  就在此时,下课铃声响了,王倩倩不禁松了一口气,因为那个男子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下课时间在教室外逗留。

  当她再次朝窗外望去的时候,那男子早已没了踪迹,但在那扇干净的玻璃窗上,却留下了一行清晰的字迹,带着一丝的好奇,王倩倩走到了门外,这时,那扇窗旁已经围满了人,包括邻近几个班的老师。

  “日,月,二,人,云,十,月,雨!”罗文凯小声念道,他是隔壁班的数学教师,二十出头,刚从汶川师范学院毕业。

  “什么意思?”王倩倩小声地问道。

  “不知道。”罗文凯思忖了一会儿,摇摇头道。

  “看来,她是个疯子。”王倩倩想到了刚刚那一幕,依然心有余悸。

  “我觉得这句话另有含义!”一个老者冷冷地说,他叫王季华,是文风小学最富盛名的特级教师,以前还参与过国家教材的改编工作。

  “有什么含义,还请您给大家解释解释。”罗文凯恭敬地问道。

  “日月就是明,二人就是天,人云就是会,十月就是有,再加最后一个雨,我想,那个人告诉我们的是,明天会有雨。”

  “原来是这样。”罗文凯恍然大悟,不过这谜底还真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有一个字我总觉得有些蹊跷。”王季华道出心中的疑惑。

  “哪个字?”罗文凯道。

  “最后的那个字——雨。”

  “有什么不对吗?”

  “你有没有发现,前面每个字都是由两个字组合而来,而这个字却是单独存在的。”

  “这么说,雨只是最后那个字的一部分。”罗文凯似乎想到了什么。

  “没错。”王季华点点头道。

  “那该是个什么字呢?”

  “不知道,也许,只有留下这个字的人知道。”说完,王季华怅然地离开了。

  接着众人也三三两两地散去,最后只剩下王倩倩独自一人站在那扇玻璃窗边望着那几个字暗自发呆。

  明天会有雨!

  这和昨夜俆若川给自己的提示不谋而合,在汶川,天气变化无常,别说是下大雨,就算是下冰雹也没什么稀奇的,可是,为什么他们要给自己提示呢,难道,正如王老师所说,那不是雨,而是由雨字构成的另一个字,那个字会是什么?王倩倩是教语文的,她可以将带雨的字全部想起来,可是,她依然无法猜透这个字,因为那个最关键的字眼被人挖走了。

  思来想去,王倩倩还是给俆若川打了一个电话,她想知道,昨晚他到底想要告诉她什么,可是,电话总是无人接听,看来他现在正忙。就在此时,上课铃声响了,王倩倩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走进教室继续上课。

  地震前27小时56分34秒,汶川,校门口。

  一辆黑色的奥迪A8突然停在了校门口,车旁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他手中拿着一束玫瑰,一看就是要向心爱的人表白,这已是那些纨绔子弟常用的伎俩了。人们纷纷猜测,不知是哪家的女孩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够得到眼前这个富二代的青睐。

  很快,一个姑娘缓缓地走出了校门,小伙子立刻迎了上来,将手中那束玫瑰花递给那个姑娘,满怀深情地说道:“倩倩,我爱你!”

  对了,那个姑娘叫王倩倩,今年二十四岁,是文风小学的一名语文教师,如果不出意外,下个月会和男友徐若川结婚。

  “对不起,杨子坤,我已经有爱人了。”王倩倩委婉地拒绝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名叫杨子坤,他父亲是汶川一家著名酿酒厂的厂长,身家过亿,这些财富迟早会落入他手中的,要说以他这样的条件,要找一个姑娘简直是轻而易举,可是,他却偏偏看上了眼前这个清纯善良的女教师。其实,王倩倩长相一般,不是那种令人着迷女孩,不过,杨子坤心里很明白,自己要找是一个可以陪他度过余生的伴侣,而不是那些相识还不到一晚就可以和你睡觉的绝色美人。

  可对他来说这场爱却是那么的艰难,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向王倩倩表白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原因都一样,她已经有了爱的人,那个人名叫俆若川。

  “要不,我中午请你吃饭!”杨子坤仍不放弃,恳求道。

  “不了,我中午要去见一个家长。”王倩倩断然拒绝他了。

  “要不要我开车送你。”杨子坤继续说道。

  “他家就住在附近,没多远。”王倩倩继续拒绝,她不会给杨子坤任何机会,那样只会让他越陷越深,这对他俩都没什么好处。

  “反正我也没事,不如陪你一起去吧。”

  “真的不用了,谢谢。”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杨子坤不满地说道。

  “没,只是我不想让你误会,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究竟我哪一点不如他,为什么你任何机会都不给我。”杨子坤恼怒道。

  “你很好,也许是很多女孩梦寐以求的理想男子,可是,我们之间已经是不可能,对不起。”

  “我不会放弃的。”说罢,杨子坤将玫瑰花扔在地上,钻进驾驶座,开动跑车,扬长而去。

  王倩倩怔怔地站在那儿,良久,才缓过神来。也许,自己对杨子坤太过绝情了,但她一点也不后悔,因为俆若川才是她这一生之中值得期待的男子,无论他富贵还是贫贱,她都会和他在一起,不离不弃。

  就在此时,手机响了,是俆若川打过来的。

  “刚刚打我电话了?”俆若川问道。

  “,我想问你昨晚发短信想要告诉我什么?”

  “昨晚?什么时候?”

  “凌晨吧,我记不清了。”

  “我昨晚很早就睡了,没发短信给你啊!”

  “不会吧,昨晚明明收到了你的短信,而且这些信息都还保存在我的收信箱里。”王倩倩大吃一惊,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欺骗了一样。

  “昨晚我的手机出了点故障,好几次通话的时候突然停止了,后来在营业厅咨询了下,她们说是系统升级,我想那些短信可能是系统出错误发给你的吧。”

  “原来是这样啊!”王倩倩似懂非懂,但还是相信了俆若川的话,如果两个人相爱,就必须彼此信任,否则这段感情将不会长久。

  “你猜刚刚谁找我了?”王倩倩话锋一转,很快就提到了这个敏感的话题。

  “谁?”

  “杨子坤!”

  “哦。”

  “你怎么不问他找我做什么了?”王倩倩不满地说。

  “他找你做什么了?”俆若川说的很不自然,这让王倩倩感到很假,也很反感。

  “不告诉你,你太让我失望,挂了。”不待俆若川解释,王倩倩便生气地把手机挂了,她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觉得俆若川有时太迟钝了,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安慰他人。

  紧接着,俆若川打了几次电话,王倩倩都没有接,她是故意的,也许只有这样俆若川才会将她放在心上,这是对他刚刚怠慢自己的惩罚。

  “倩!我相信你!——爱你的川!”最后,俆若川的这一条短信让王倩倩的火气立刻烟消云散,王倩倩满心欢喜地回了一条:

  “川!我也爱你,永远,永远。——倩。”

  地震前23小时45分29秒,汶川,教师办公室。

  由于下午没有课,王倩倩一直都呆在办公室里上网聊天,这时,他发现俆若川的qq在线,于是发了一条信息:“川,在吗?”

  很快,对方便回了,可是,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堆乱码,她什么都看不懂。

  “倩,在吗?”紧接着,对方又发了一条短信,看来是弥补上一条的错误。

  “刚刚那样对你是我不好,原谅我好吗?”王倩倩继续发送。

  可是,这一次回复的乱码更多了,接着,王倩倩发现徐若川的qq突然变成了灰色,看来对方一定断网或是隐身了,这在以前也有发生过,因为王倩倩总嫌徐若川回信慢,于是要他隐身只和她一个人聊。

  “想我了没?”过了一会儿,徐若川传来了这么一条消息。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刚刚自己发的那条信息他没有收到?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王倩倩有些不满了,她觉得俆若川故意这样的。

  接着又是一堆乱码,同时图像突然闪了一下又变成了灰色,和上次一样,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于是对方又发来了一条短信:“为什么不回答?”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王倩倩有些懵了,为什么徐若川总问些莫名奇妙的问题,难道他根本就没收到自己的短信,还有,为什么他的qq老断线,难道有人在盗用他的qq,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刚刚所发的信息一定是被盗用他qq的人截去了,这就是为什么徐若川收不到自己短消息的原因了。

  “你qq被盗了!”王倩倩继续写道。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更加奇怪了,这两条信息几乎是同一时间发过来的,其中一条是长长的乱码,另外一条则是“你qq被盗了!”

  为什么自己的短消息被自己受到了,王倩倩百思不解,于是她拨通了徐若川的电话号码。

  “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电话刚接通,王倩倩忍不住埋怨道。

  “我发了好几条短信,可是你一条也没回。”徐若川委屈道。

  “我一条也没收到啊,那你的qq是不是老掉线!”

  “没有啊,一切正常。”

  “看来,是我的网络出问题,下次再聊吧。”王倩倩苦笑了笑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网络总爱出问题。

  “嗯,好。”徐若川答道。

  地震前20时34分28秒,汶川,胡同巷。

  放学后,一个学生家长请吃饭,王倩倩本来不想去的,可几乎所有的任课教师都去了,加之这位学生家长盛情难却,最后,她只好应约了。

  回到家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的士司机在一个胡同口停下后死活也不愿再走了,因为接下来的一个巷口实在太狭小了,易进难出。

  付完账,剩下的路只得王倩倩自己走了。

  巷子有些深邃,一眼望不到边,所以常常会让人产生一种幻觉好像自己走进了一个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洞之中。这也是王倩倩最不愿走的一段路,所以,她通常都是早早地回家,然后整夜闭门不出。

  周围很静,只听见王倩倩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的吧嗒吧嗒的声音,可是,王倩倩隐隐地感觉在这小巷子里不止她一个人在行走,还有一个声音,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就像一只急速奔跑的母狮,马上就要扑向了她。

  突然,一个黑衣人突然闪现在她眼前,她觉得他和早上窗外的那个疯子很像,她记不清他的长相,却记得他那双无比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和她昨晚梦见的那个高速旋转的隧道格外相似。

  “你,想干什么?”王倩倩惊慌失措地说。

  “明天不要去学校!”男子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是那么苍弱无力,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为什么?”王倩倩不解地问。

  “明天会发生……,”就在黑衣人即将说出接下来的几个字的时候,声音突然断了,

  “明天会发生什么?”王倩倩追问道,她觉得最后这几个字至关重要。

  男子的嘴微微动了一下,可是仍然没有发出声音来,好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截走了一般。

  “什么?”王倩倩继续问。

  黑衣人说嘴唇依然在动,可是王倩倩根本就听不见他究竟想告诉她什么,王倩倩急了,男子也急了。

  王倩倩感觉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作祟,它刻意在隐瞒着什么,不让王倩倩知晓,至于那是什么,也许,只有眼前的这个男子知道。

  “今晚我有些累了,我要回家了。”王倩倩决定离开,她不想和眼前这个举止怪异的男子继续纠缠下去了。

  可是,她的一只脚刚要迈出去的时候,男子突然扑到她跟前,将她拦腰抱起,然后朝着那条幽邃的巷子里跑去,他这一举措让王倩倩猝不及防,于是她拼命地挣扎,拼命踢打,可是,男子不仅没有放手,反而越抱越紧了。

  很快,男子在一辆的士车前停下了脚步,他将王倩倩扔进了车里,用事先准备好的麻绳将她的手脚捆得严严实实。然后,溜进了驾驶座,开着车朝着一个王倩倩不知道的地方开去……

  地震前18时0分0秒,汶川,龙门山石洞。

  王倩倩渐渐苏醒了,她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石洞中,洞中除了一盏飘忽不定的油灯,别无他物。这是哪儿?王倩倩苦苦回忆,最后,所有的记忆在那个黑衣男子将自己绑进那辆破旧的的士车后断了。

  难道自己被绑架了!

  王倩倩顿时醒悟了,对于一个绑匪来说,这个石洞是一个绝佳的藏匿地点。不过,王倩倩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开,那个男子这样做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她家并不富裕,敲诈不了什么东西,她长相一般,不是让人犯罪的那一种,如果将这两种可能都排除在外,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男子是一个疯子。

  很快,王倩倩发现捆绑着她的绳子松了,又或者说压根就没有绑,这让她又燃起了一线希望。

  逃,现在必须逃离此处。

  王倩倩一骨碌地爬了起来,不顾身体的酸楚,快速洞口奔去,可是,就在她即将逃出石洞的时候,她停住了步伐,那个怪异的男子正端坐在洞口处,望着星空,暗自伤神。

  “不用逃了,我是不会让你离开这儿的。”王倩倩正踟蹰着是否继续逃跑的时候,男子突然说话了,声音很低,仿佛一个老人在喘息。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你是谁?究竟想做什么?”王倩倩恼怒道。

  “跟你说一个故事,有一对恋人,彼此很恩爱,可是,有一天那个女孩突然死了,男孩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每天都以泪洗面,痛不欲生。有一天醒来,他发现自己竟阴差阳错地回到了过去,那时候那个女孩还没有死,于是,他决定去拯救那个女孩,他要不惜一切地将她从死神手中夺回来。”说到这里,男子顿住了,也许,他在思考这个故事接下来应该怎么说。

  “那他找到她了吗?”王倩倩忍不住问道,她觉得接下来应该发生点什么。

  “找到了,可是,他无法告诉她实情,因为某种力量在作祟,于是,他只好将所有的痛苦都独自承担,他觉得很疲惫,很累,不过他还是要坚持下去。”

  “如果真是那样,即便他不能告诉女孩事情的真相,只要能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光和她在一起,我想那个女孩一定很满足了,至少,她能在自己死前见自己爱人最后一面。”王倩倩渐渐地融入到这个故事里了,虽然这离她是那么的遥远。

  “你也是这样想的?”男子阴沉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

  “嗯,我觉得如果两个相爱的人在死的那一刻也不能在一起,那将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王倩倩点点头道。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男子祈求道。

  “什么事?”

  “一天,陪我在这石洞里呆一天,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不要去理会,一天过后,我一定会把送你回去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觉得很孤独,想找一个人作陪。”

  “为什么是我?”

  “这个……”男子哑然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好了,不难为你了,”王倩倩笑了笑说,“我答应你,就一天!”

  地震前11时24分43秒,汶川,龙门山石洞。

  夜半时分,王倩倩突然被一阵阵刺耳的犬吠声惊醒了,她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声音已经逼近石洞了,与此同时,一阵强烈的光芒射在了她的脸上,接着,她发现劫持她的男子已被人按倒在地,透过余光,她依稀看清了那些人的服色——橄榄绿,是警察,没想到警察这么快就找到自己了。

  “你没事吧?”一个男子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由于光线太亮,她无法看清他的脸,但熟悉他的声音,是杨子坤,就在昨天中午她还拒绝了他的爱。

  “没,没事!”王倩倩哆哆嗦嗦地说道。

  “你怎么穿的他的衣服?”杨子坤发现王倩倩身上披了一件旧外衫,很明显是那个男子的。

  “我,我也知道。”王倩倩摇摇头说,不过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接着,一个人给她披上了一件温暖的毛毯,看来,那不是梦。

  杨子坤没再说什么了,而是从民警手中夺过铁棍,劈头盖脸地朝那男子打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生气,只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如果一个玩具他没有,别人有,他会不择手段地将其毁掉,因为他无法拥有的东西别人也别想拥有。现在,对他来说,王倩倩就是那个玩偶,他得不到她,却被眼前的这个男子占有了,他不能废掉王倩倩,只好废了他。

  很快,男子已被打得皮开肉绽,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王倩倩急了,乞求身旁的民警让杨子坤住手。

  “教训下他就行了,别弄出人命来了。”一个警察在杨子坤耳边小声说道。

  杨子坤并没有罢手,反而越打越猛了,此时他就像一只发了狂的猛兽,完全失去了控制,其实杨子坤心里很清楚,即使此刻将他打死,报纸上也只会写劫匪因反抗被民警当场击毙的辟谣新闻,他自己定当相安无事。

  “不要再打了,他并没有伤害我。”眼见男子危在旦夕,王倩倩不顾一切扑在男子的身上,然后将他紧紧抱起,她不愿他再受到任何伤害,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坏人。

  “倩倩,你这样让我很痛心。”杨子坤终于罢手了。

  “他并不坏,请不要伤害他好吗?”王倩倩哀求道。

  “但愿你不要后悔。”说罢,杨子坤面无表情地离开了石洞,这一刻,他心中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欢喜,他感觉压抑已久的怒火在那一刻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能将他送到医院吗?”王倩倩请求身边的警察道。

  “恐怕不能,他伤成这样,看来只能等救护员来了。”一个警察摇摇头道。

  “那我能在这陪他吗?”

  “请便!”说罢,警察们纷纷走到了洞口,静静守候。

  很快,石洞再次陷入了原有的黑暗,而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对于王倩倩来说,就像是一场梦魇。

  “救护车很快就会来了,你一定会没事的。”王倩倩不停安慰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的男子。

  “不,我不能进医院。”男子极力反抗地说道。

  “为什么?”

  “其实,我来到这座城市,也是为了寻找一个姑娘,她快要死了,可是她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只想在她死之前见她一面,否则,我会遗恨终身。”男子激动地说。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去见她吗?”

  “我必须去见她,因为,我没时间了。”男子执拗地说。

  “如果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女孩,该多好啊!”王倩倩向往地说道。

  男子沉默了。

  良久,王倩倩感到一滴微热的东西滴在自己的手上,有点像泪。

  地震前6时56分32秒,汶川,王倩倩家中。

  把男子送往武警医院后,王倩倩便回家了,折腾了一个晚上,王倩倩早已是疲惫不堪,现在她只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觉,一觉睡到自然醒,即使上班迟到她也顾不上了。

  很快,王倩倩便进入了梦乡,这一次她做了一个奇怪梦,梦见了自己又回到了小学的时光,那时数学老师正在给大家讲解一道数学应用题:

  在一个长方形的广场上,其中广场左上角为A,右上角为B,右下角为C,左下角为D,广场的长和宽分别为40米和30米。甲要从A行至C,速度10米每秒,求最短时间?

  接下来是同学们的作答:

  第一种是先从A到B,再从B到C,时间为7秒。

  第二种是先从A到D,再从D到C,时间为7秒。

  第三种是直接从A到C,时间为5秒。

  第四种依然是从A到C,时间为0秒。

  如果,只出现前三种解答,那么这将是一节多么枯燥无味的数学课,时隔多年,王倩倩也不会记忆犹新,关键就在于第四种答案,而给出第四种答案的学生,正是徐若川。

  “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那么你就准备在操场上跑十个圈再回来上课。”数学老师不屑地说道,教学这么多年,如此荒谬的答案,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一定是他在戏弄他,他这一次动怒了。

  “老师,我有理由!”徐若川胸有成竹道。

  “说!”

  “在宇宙之中存在一个连接宇宙区域的时空细管,人们将其称之为虫洞,它能够将两个不同的宇宙曲面连接起来以供人们进行时光旅行,现在假设A是现在,C是将来,那么我们可以通过时空隧道直接从A到达将来C,而这中间所经历的时间,为0……”

  没等徐若川说完,所有的学生顿时哑口无言,其中也包括将要借故惩罚他的数学老师……

  铃铃铃!

  一阵阵手机铃声将王倩倩从睡梦中惊醒了,王倩倩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谁?”王倩倩没精打采地问道。

  “你,现在在哪儿了?”是昨晚‘绑架’她的那个男子的声音,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跟自己联系了。

  “在家!”

  “在家?”男子诧异道。

  “恩!”

  “那你打算接下来去哪儿?”

  “当然是去学校啊,我还要上课。”

  “不去行不行啊?”男子有气无力地问道。

  “这是我的工作,不去学校上课,那我去做什么啊?”王倩倩觉得他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哦!”男子失望地说。

  “你在哪儿?伤好些吗?”王倩倩关心地问道。

  “不碍事。”

  “你现在好好养伤,我相信你一定会见到那个女孩的。”

  “嗯,好,谢,了。”说完,男子便挂断了,不过,他在说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在思考着另一件事,而且,这件事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王倩倩不愿多想,她对着镜子梳妆了一番,然后出发去学校了。

  地震前4时59分45秒,汶川,街道。

  的士在街道穿梭,王倩倩坐在车里,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怪异的梦,如果把她家看作A,把学校看成C,根据徐若川的理论,她应该早到学校了,而不该在路途之中白白浪费时间。

  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她通过时空穿梭到了过去,那么在过去就会出现两个她,一个是现在的她,一个是过去的她,当现在的她和过去的她相遇的时候,她一定要告诉她某某天注意关门,那一天她将会失窃,某某天去超市买化妆品,那一天的化妆品打折最厉害,某某天买多少号的彩票,那么她一定会大发特发。

  可是,她这样做很可能将改变过去所发生的事情,比如,如果那天她家没有失窃,那个贼很可能会行窃另一家,当事主发现自己被窃后,又会取消和另一个人的重要约谈,因为无法和事主约谈,另一个人很可能请一大帮人聚在一起开一个part,以此类推,整个事件就像是一起蝴蝶效应,因为一个人,一件事件的改变,都引起整件事件的变化。

  很快,她又想到了那个男子所说话,他说他要去见一个女孩,因为,她将会死去。为什么他知道这一切,难道他也来自将来,知道会有一场灾难即将降临在那个女孩身上,所以,他要阻止悲剧的发生,拯救自己心爱的姑娘。

  一定是这样了,王倩倩如是想。

  突然,原本空旷的街道中出现了一堆砖瓦,砖瓦旁停着一辆拖车,一定有人故意将其堆放在此处的,司机连忙踩下刹车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车头已经重重地撞在了那堆砖上,车身因无法抵抗巨大的颠簸,在空中旋转着划了个圈,然后翻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车翻之前,王倩倩看见了一个跛子,一瘸一拐地溜进了巷子里……

  地震前2时45分34秒,汶川,诊所。

  “你的运气真好,这么严重的车祸竟然只受了点皮外伤。”护士小芳一边为王倩倩包扎一边说道。

  “那个司机伤的怎样?”王倩倩担心地问道。

  “真不知道被哪个仇家找上了,他的左臂被车盘压断了,估计要住上几个月的院了。”

  “那我现在可以出院吗?”王倩倩继续问,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呆在这个该死的地方。

  “当然。”

  “请问医药费是多少钱?”

  “已经有人帮你们付了。”

  “我们?”

  “对,你和司机的医药费都是他付的。”

  “他是谁?”

  “他不愿说,我们也没问。”

  “你记得他的样子吗?”

  “不记得了,”小芳摇摇头道,“不过,他走路有点瘸,应该是个跛子。”

  跛子?

  王倩倩依稀的记得,在翻车之前,她也看到了一个跛子,难道整件事都是他所为,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什么,对她来说是一个谜。

  地震前1时30分0秒,汶川,第一个十字街口。

  离开医院,王倩倩还是决定去趟学校,因为她下午还有课。

  从门诊去学校要经过三个十字路口,如果正常步行的话,至少需要半个小时,而坐车只需短短的几分钟的时间,虽然如此,王倩倩还是选择了步行,因为她对刚刚那一幕依然心有余悸。

  很快她便走到了第一个十字路口,这是两条主行道的交接处,常常是车水马龙,不过,此刻这个路口却异常的清闲,整条大路通畅无阻。也许,上天为了不让她迟到,所以特意驱走了这儿的人群。

  在走过一家化妆品店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爬到了她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然后有一种几乎要断气的声音哀求道:“姑娘,行行好吧!”

  如果是平时,王倩倩绝不会搭理路边的乞丐,不过这一次她顿生恻隐之心,决定给她点什么,于是她取出钱包,竟没发现一张零钱,对她来说没什么比这更尴尬的。

  “对不起,我没零钱。”说罢,王倩倩即将离去。

  “姑娘,行行好。”老妇人紧紧地抓住了王倩倩的裤腿,不依不饶地说。

  “婆婆,我真没有。”王倩倩满脸羞红,她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纠缠过。

  老妇人并没有松手,反而越抓越紧了,王倩倩隐隐地感觉到了,她并不是真想问她要钱,而是故意拖延她的时间,让她上不了课。

  一时心急,王倩倩用劲一推,想摆脱老妇人的纠缠,谁知用力过猛,老妇人顺势撞到了身旁的电线杆上,接着,一声也没吭,昏了过去。

  王倩倩走到老妇人的身旁,叫唤了几声,却没人应, 这下可把王倩倩急坏了,本来只想摆脱老妇人的纠缠,但没想到事情竟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子走到她身边,轻声地说道,“这老妇人很可能是个碰瓷的,你先走吧,这里的事我帮你解决。”

  王倩倩充满感激地望了他一眼,然后离开了。

  地震前1时16分09秒,汶川,第二个十字路口

  很快,王倩倩便来到了第二个十字路口。

  王倩倩留意着街道两旁是否有乞讨的人,如果有,她一定会避而远之,因为,她不想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没走多远?两个青年男子堵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想干什么?”王倩倩心中暗暗叫苦,看来这件事还没完。

  “我妈妈被你踢晕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离开?”

  “那你们想干什么?”

  “赔医药费,五万!”

  “那你们干脆抢算了!”王倩倩恼怒了,虽然她只是一个弱质女子,当自己受到欺辱的时候,也会奋起反抗,这是人的本能。

  “不给,就别想走。”男子紧紧抓住王倩倩的手,蛮横无礼地说道。

  “放开我,不然我叫警察了。”王倩倩用劲挣扎着,结果都是徒劳,在他们面前,她手无寸铁。

  “那正好,我们也正想找警察来评理。”男子毫无惧色,看来,他们今天跟她耗上了。

  就在此刻,天空闪过两道霹雳,这两道霹雳,不偏不倚,正好劈中那两个男子,顿时,这两个男子全身焦黑,变成了两块‘炭’。

  王倩倩望了望天,又望了望身旁的这两块‘炭’,然后疯一般地第三个十字路口跑去,现在,她只想去一个地方,文风小学,对她来说,那里才是最安全的,那里才是她最终的堡垒。

  地震前59分24秒,汶川,第三个十字路口。

  来到第三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王倩倩不禁傻眼了。

  整个路口人山人海,将道路堵个水泄不通,看来,要想从此处过已是不可能了,可是,这是去文风小学唯一的路,王倩倩望了望拥堵的人群,又望了望天,她觉得上天会给她开辟一条路,如果自己依然走运的话。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一个惊雷响彻在这座城市之中。

  接着,天空噼噼啪啪下起雨来,开始是蒙蒙细雨,接着是牛毛大雨,最后是滂沱暴雨,

  路人立刻一哄而散,看来他们不是傻子,也知道躲雨。王倩倩快步朝文风小学走去,此处,离文风小学只有五十米了……

  地震前30分钟46秒,汶川,教师办公室。

  王倩倩心里七上八下地听着路况信息的电台广播,她想知道电台会不会报道那‘两块炭’的信息,警察会不会因此缉捕她。

  两个人在外走,突然,一个人被雷劈了,然后警方逮捕了另一个人,把他关进了监狱,理由是为什么雷不劈他,这一定是他预谋好的。

  这是一个讽刺幽默,但对王倩倩来说一点也不幽默,她知道警察迟早会找上自己的,即便整件事根本就与她无关。

  “倩倩,听说你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同事王菲儿主动和她搭讪了,现在办公室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不说点什么似乎有点压抑。

  “嗯。”

  “徐若川送你订婚礼物是什么?”王菲儿好奇地问。

  “还,还没送呢。”王倩倩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过想想也是,都快结婚了,徐若川竟连一样像样的礼物都没送给自己,这还真有点说不过去。

  “你看,这是我老公送我的。”王菲儿将手中2克拉的钻戒扬了扬,炫耀道。

  “这么大的一颗钻石,那得花要多少钱啊?”

  “二十万,我老公什么都愿意为我买,只要我喜欢。”王菲儿引以为傲地说。

  二十万!这几乎是她和徐若川所有的存款,他们要用这笔钱买房,还贷,添置家具,举办喜宴,等等,所以他们决计不会将这笔钱花在一个只能用来炫耀的首饰上。

  “太贵了,他根本买不起,我也不奢望得到它。”王倩倩摇摇头道。

  “这样的男子你也愿意嫁给他?”王菲儿吃惊地说。

  “我跟他在一起并不是为了钱。”

  “没钱的男人是最不可靠的,不要相信什么海誓山盟,那些都是虚假的,社会这么现实,没钱就别谈感情。”

  “难道在他身上就没有其他值得你喜欢的东西吗?”王倩倩诧异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除了钱,我从未指望那个男人还能给我什么。”

  “但我相信他是真心爱我的,跟他在一起,我不后悔。”王倩倩坚定地说。

  一直以来,她以为只要和徐若川拼命挣钱就可以过得很幸福,其实,她错了,那不是幸福。如果跟一个人在一起只是为了他的钱,她宁愿放弃这段感情。现在,她一点都不羡慕那些有钱人的爱情了,和他们相比,她觉得自己甚至很幸福,因为他们深爱着彼此,也许,这才是最大的幸福。

  片刻的沉默过后,王倩倩被收音机里的一则新闻吸引了:

  下午时分,一个身上装满炸药的年轻男子贸然闯入广电大厦新闻直播间,胁迫正在播报的女主播播报一张纸片上的奇怪词句,至于纸片上的内容现在已无从考证了,不过提醒广大市民注意的是该男子现已离开广电大厦,他身上的炸弹随时都会爆炸,千万不要私自靠近该男子,发现可疑人物请尽快报警,谢谢合作!

  第二幕 撕裂的悲伤

  地震后0分23秒,上海,航天医院

  “妈呀!”护士小陈尖叫道。

  “怎么了?”医生罗毅赶了过来。

  “白鼠,一只白鼠!”小陈指着地上那只白鼠哆哆嗦嗦地说。

  罗毅麻利地将这只白鼠抓在手中,然后轻轻地抚摸着它细嫩的毛,说道,“你看,它多可爱!”

  “它脚上好像绑着什么东西?”小陈指着白鼠腿上小纸筒说道。

  罗毅抽出纸筒,迫不及待地将其打开了。

  “上面写得什么?”小陈急切地问道。

  “5月14日16时24分,徐若川。”

  “徐若川?他是谁?”

  “我的一个朋友,在附近的航天科研所工作。”

  “他是一个科学家?”

  “差不多吧,不过,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研究员。”

  “这离科研远的很,这只白鼠是怎么来的?”

  “也许,他的实验成功了。”

  “什么实验?”

  “时空隧道模拟。”

  “太深奥了。”小陈摇摇头道。

  “就是穿梭时空,通过这个实验,我们既可以回到过去,又可以穿越未来。”

  “这么说这只白鼠来自另一个时空?”小陈听的目瞪口呆了。

  “可以这么说,也许,纸条上记载的就是这只白鼠进行实验的时间。”

  “如果这个实验真的能成功的话,我要他把我送到过去,看我祖母最后一眼。”小陈充满期待地说道。

  “也许,你这个是心愿永远都无法完成。”罗毅神色凝重道。

  “为什么?”

  “在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前提下,是没人愿意充当这个实验的试验品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是我的朋友,最要好的朋友。”

  “原来如此。”

  “这个实验目前是属于国家的保密计划,千万不要泄露出去。”罗毅不忘嘱咐道。

  “嗯,好的。”小陈点点头道。

  这时,整座大楼突然晃动起来,罗毅隐隐地感到,在某个偏远的地方,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释放,而这股力量,将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很快,震动停下来了,周围有的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时,不远处的平板电视下方出现了一则小字: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04秒,四川汶川发生了一起特大地震,死伤不详。

  地震后3时24分45秒,上海,航天研究所。

  汶川发生一起特大地震,伤亡惨重,死伤不详!

  徐若川是从罗毅的短信知道这件事的,看完这则消息,徐若川的心立刻就绷紧了,他已无心再进行手头的实验了,因为他的未婚妻王倩倩也在汶川,

  他重复不断拨打王倩倩的电话,可总是无法接通,看来是信号中断了。接下来,徐若川双眼死死地盯着平板电视里抗震救灾的直播视频,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细节,因为,任何一个镜头在不经意的扫描中都很可能发现王倩倩的身影。

  很快,徐若川被一则感人的事迹吸引了:

  下午时分,救护人员在文风小学的废墟下成功拯救了一名女生,该女生名叫杨小盈,地震发生后被她的老师用身体紧紧护住,除了左腿骨折外一切安好,而这位女老师却不幸罹难,从这位幸存的学生口里得知,这位女老师名叫王倩倩,今年二十四岁,如果不出意外,将在下个月和自己相恋多年的男友结婚……

  看到这里,徐若川早已是泪如雨下,就在刹那之间,他的爱人已经悄然离世。

  地震后8时43分16秒,上海,忘情酒吧。

  王倩倩死了!

  岳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哭得死去活来,徐若川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聆听着岳母的倾诉,别人的痛可以找人倾诉,可是他的痛,无处诉说。

  下班以后,徐若川去了附近的忘情酒吧,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陌生到可以忽略的地方,不过这一次是一个例外,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喝酒。

  这一夜,他不搭理任何人,只是不停地喝酒,喝的天昏地暗,忘乎所有。

  酒吧打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最后,只剩下徐若川一个人乱醉如泥地躺在沙发上,任凭服务生怎么叫唤,他都不肯离去,他根本就无法离去。

  无奈之下,服务生在他身上摸索出一台手机,他想通过他熟悉的人将他带走,可是,整个手机都是一个叫王倩倩的女孩信息,看来她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他连续拨打好几次这个号码,可对方总是无法接通。

  服务员只好随意拨打了一个号,很快,电话通了,是一个甜甜的女声。

  “我就来。”

  说完对方便挂断了,服务生再一次看了看号码的名字,罗楚楚。服务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总感觉这个叫罗楚楚的女孩和之前的王倩倩和眼前的这个男子有着一种非比寻常的关系。

  半小时后,一个打扮时髦的女郎赶到了酒吧,在服务员的帮助下,才将徐若川连拖带滚地送进了的士车。

  地震后20时16分19秒,上海,罗楚楚家中。

  醒来的时候,徐若川半身赤裸地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旁边还有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在他的鼻息之间氤氲不散,这让徐若川很是不适,他厌恶睡觉都要喷洒香水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他认识,罗楚楚,是上海妇幼保健所的一名护士。

  徐若川猛地跳了出来,他苦苦回想昨晚所发生的一切,可是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你醒了!”罗楚楚平静地说。

  “我这是怎么了,昨晚发生什么了?”徐若川心慌意乱地说。

  “还好意思问,昨晚在酒吧喝的烂醉如泥,要不是服务员打电话给我,你肯定会露宿街头的。”

  “那我没对你做什么吧?”徐若川小心翼翼地问,现在徐若川满脑子只想着一个问题,为什么服务生的那个电话打给了她,而不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又或者是亲朋好友,

  “你觉得这重要吗?”罗楚楚反问道。

  “如果昨晚我做了越轨的事情,我一定会负责的。”徐若川连忙穿上衣衫,即将离开。

  “今晚想吃什么,我帮你做。”罗楚楚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这一句无疑已将徐若川逼近了死角,好让他束手就擒。

  “楚楚,你不要这样。”徐若川有气无力地说道。

  “怎么,你反悔了。”罗楚楚咄咄逼人道。

  “随便吧!”徐若川叹了口气,满怀心事地离开了,他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温柔的陷阱里,难以自拔。

  地震后30时28分13秒,上海,咖啡馆。

  罗毅将徐若川约到一家咖啡馆见面,他说要给他一个惊喜。下午,徐若川如约而至,罗毅已经在那儿等他很久了。

  “你来了。”罗毅笑脸相迎道。

  “什么事?”徐若川开门见山道,这些天他心情很乱,没心思和他套近乎,他只想知道他要告诉他什么。

  “你看这个?”说完,罗毅从身旁取出一个铁质的小笼子,里面装着一只白鼠,徐若川一眼就认出它来,它已经成了他工作中的一部分了。

  “只是一只白鼠。”徐若川面无表情道。

  “你再看看这个。”罗毅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徐若川。

  徐若川打开纸条,只见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辨:5月 14日16时24分,徐若川。

  “什么意思?”一时之间,徐若川竟没反应过来。

  “这只白鼠可能来自未来。”

  “未来?”徐若川苦苦思索,对了,他在做一个时空穿梭的实验,这个实验如果成功了,可以让人回到过去,穿越未来。

  “你们的实验已经成功了。”罗毅兴奋地说。

  “那又怎样?”

  “你有没有想过回到过去,去拯救倩倩。”罗毅提议道。

  “等等,让我想想。”罗毅的这一句话犹如一道强光,照得他睁不开双眼。

  “与其在这个世界伤心欲绝,还不如回到过去,去救倩倩。”罗毅重复道,他觉得在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能够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那就是徐若川。

  “让我想想。”徐若川踌躇不决道。

  虽然罗毅知道自己所从事工作,但是有一点他并不知晓,眼前的这只白鼠也许只是千千万万只白鼠之中唯一幸存的一只,这个实验的成功率微乎其微,对于任何参与这个实验的生物来说都无异于死亡,所以,没有人愿意充当这个实验的牺牲品,徐若川也不例外。

  不过这一次,徐若川决定尝试一次,为了拯救自己的爱人——王倩倩。

  地震后50时27分23秒,上海,航天研究所。

  徐若川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两只白鼠,它们一只来自过去,一只来自现在,现在,那两只白鼠正虎视眈眈地瞪着对方,神情紧张,似乎都忌惮着对方。于是,三双眼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剑拔弩张。

  突然,来自现在的那只白鼠疯狂地叫了起来,声音凄惨、悲怆,可是,现在它未受到任何伤害,为何也发出如此凄惨的叫声。

  原因只有一个,它发现了一个秘密,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了两个它。这正是徐若川想要的结果,看来罗毅说的没错,这只白鼠果真来自过去,其实他并不是不相信罗毅,要想成功拯救王倩倩,就必须确保每一个细节都万无一失。

  “小徐,给那只白鼠做个记号吧!”像往常一样,实验之前老教授王景江不忘叮嘱道。

  “嗯,好的。”徐若川点头道。

  突然,徐若川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此刻将现在的这只白鼠换成另一只,那么,现在的这只可能就无法穿梭时空回到过去,罗毅发现的可能就是另一只了。同样的道理,如果,在地震之前,徐若川将王倩倩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么,她会不会逃过这一劫难呢?

  所以,要想改变王倩倩的命运,就必须先改变眼前这只白鼠的命运。于是,徐若川悄悄地将即将实验的白鼠换成了另外一只。然后,他用另一种字迹在纸条上写上了相同的文字,为了防止这两张纸条一模一样,在交给教授之前,他特意观察了一翻,不一样,这两种字迹完全不一样。

  “怎么是十五号?”教授王景江皱了皱眉头说。

  “不会吧,我明明写的十四号。”徐若川心头一震,自己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你自己看看吧!”王景江将纸条还给了徐若川。

  徐若川仔细浏览一番,果然,刚刚的那个4变成了5,难道刚刚自己看错。

  “要不我再写。”

  “不用了,这还有一张。”王景江将另一张纸条卷成纸筒绑在了小白鼠的腿上,那正是罗毅给他的那一张,不知何时竟到了王景江的手中。

  更让徐若川诧异的是,那只白鼠也被换了,既不是以前的那一只,也不是他换过来的那一只,而是原来的那一只,一切都回到了‘将来’,什么也没改变。

  “教授,不能用这一只。”徐若川猛地跑到机器仪上,想要夺取那只白鼠。

  “住手!”王景江咆哮道,“你这几天是怎么了,做事总是心不在焉的,让你拿白鼠,你将没有注入负质量的挑选出来,让你写纸条,你也写错,如果不是我发现及时,真被你害死了,如果不想干了,你就回去,省的在这儿碍手碍脚。”

  “我……”徐若川百口莫辩,很显然,王景江跟他杠上了,如果他执意去改变接下来的一切,很可能工作难保,最后,他只好眼睁睁地望着这一切的发生。

  看来正如爱因斯坦所说的,虽然你可以通过时光隧道进行时间旅行,但却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因为时间是线行的,事件就像一个个珠子已经穿好,你无法改变它们的大小,也无法调动它们的顺序。即使徐若川成功地回到了过去,也无法拯救王倩倩,因为命运已经注定好了,无法改变。

  地震后126时23分19秒,上海,徐若川家中。

  徐若川是这个社会万中无一的绝种好男人,跟他在一起,你不会担心他会变心,会拈花惹草、会吃喝嫖赌、会负心薄情,会一般男人都会做的一切。如果他看上了一个姑娘,便会一心一意地爱着她,护着她,一直到老。

  要想得到他的爱,就必须推开他精心设置的两扇门,第一扇是身体,第二扇是心。通常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会被他阻挡在第一扇门外,而剩下的百分之一,也通常会被第二扇拒之门外。

  王倩倩是唯一一个进入他两扇门的女人,可惜,她死了,死了就代表再没有人能再打开这两扇门了,这无疑给了罗楚楚一线希望,现在,她已经成功地打开第一扇门了,只要再打开一扇,那么她便可以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幸福了。

  晚上,罗楚楚做了徐若川最喜欢吃的几道家常小菜:麻婆豆腐、农家小炒肉、还有鱼香肉丝。可是,徐若川什么都吃不下,为了不扫罗楚楚的兴,只是随便尝了一点。

  “楚楚,有一件想跟你说。”终于,徐若川开口,从他愁苦的神情可以看出,这件事在他心中压抑了很久。

  “只要不赶我走,什么事都可以。”罗楚楚隐隐地觉得,事情不妙。

  “我们还是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不会有结果的。”徐若川小声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心中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孩了。”

  “她是谁?”

  “王倩倩。”

  “她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忘不了她?”

  “不,她并没有死,也许她现在还活在某一个角落里。”

  “你,今天没事吧!”

  “我决定亲自尝试那个实验,如果成功的话,我便可以回到过去,去救她。”

  “你疯了,万一这个实验失败了,你岂不是连命都没了!”罗楚楚歇斯底道。

  “万一我成功呢?”徐若川反问道,他并没有告诉罗楚楚,这个实验的成功概率几乎为零。

  “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都不希望你去,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即使不和我在一起,我也愿意。”罗楚楚哽咽道。

  “在得知倩倩死的那个消息以后,我的心就已经死了,其实,我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为了她,你连死都愿意。”

  “对。”

  “难道,在这个世上,就没有其他任何女子取代王倩倩了?”

  “没有,我这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她就是王倩倩。”徐若川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好狠!”哐当一声巨响,罗楚楚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外,临走之前,她将徐若川家的门狠狠地关上了,她根本就不指望能否打开徐若川心里那扇门了,现在全世界的门都将她拒之门外。

  窗外大雨滂沱,徐若川本想出去追她,不过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很快便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他不想和这个世界的人有任何牵连。

  这一夜,徐若川通宵未眠,他在网上搜集有关汶川地震的所有资料,哪儿是安全, 哪儿危险,哪儿陡峭,哪儿平坦,哪儿高楼林立,哪儿人口稀少,他都要摸索的一清二楚,要想成功拯救王倩倩,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地震后140时45分14秒,上海,航天研究所。

  “你想亲自参与这个实验?”王景江教授诧异道,这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如果这个实验没有人参与,就永远不会成功。”徐若川正色道。

  “可是,这个实验成功的概率还很小,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且你现在还很年轻,比起我们这些老头子可算是前途无量,你真的打算亲自尝试?”王景江百思不解道。

  “我已经决定了,请让我试一次。”

  “这个,我还得请示上级。”王景江犹豫不决道。

  “不,那太晚了,而且上级一定不会允许的,您想想,您都这把年纪了,再过一两年就会退休了,国家又会给你多少时间和精力在这个无底洞里耗下去,难道你想在自己退休之前将遗憾留在这个洞里吗?如果这个实验成功了,事情可就不一样了,你即得到了荣耀,又可以安心地退岗了,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徐若川怂恿王景江道,他知道,他这个人大毛病没有,唯一的缺点就是急功近利。

  “可是,这个万一实验失败了呢?”

  “在这个实验进行之前我会写一份免责声明,即使这个实验失败,也只是我个人的意愿,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实验?”

  “明天,今天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好吧,就明天,小子,祝你成功。”王景江喜笑颜开道,在他看来,只要能够实现自己的利益,任何人都可以牺牲,更何况只是眼前这个并不怎么顺眼的毛头小子。

  地震后146小时38分29秒,上海,妇幼保健院。

  在律师事务所签完《免责声明》后,徐若川接到了来自妇幼保健院的电话,对方要求徐若川迅速到那儿一趟,一个叫罗楚楚的女孩想要见他。不知道她又在玩什么把戏,徐若川虽然心中不愿,但还是马不停蹄地朝那儿赶去。

  “你是徐若川?”到达指定地点后,徐若川并没看见罗楚楚,而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

  “嗯!”徐若川木讷地点点头。

  “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也是罗楚楚的妈妈,我有件事想跟你谈谈。”

  “嗯!”徐若川嘴唇微动,但心里仿佛被放了一个炸雷,全身都震了,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弥天大错,竟然惊动了她妈。

  “那天楚楚从你那儿跑出来后,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便染上风寒了,如果不是发现及时,现在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楚楚现在还好吗?”徐若川心虚地问道。

  “现在经好些了,如果只是这一件事,我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把你叫来。”

  “究竟发生事了?”

  “楚楚停经快一个星期了,她怀孕了。”

  “什么!”徐若川仿佛被人当头一棒,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楚楚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几年前跟一个大款好上了,也和这一次一样,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可是别人是有妻室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姑娘而发放弃老婆孩子,最后,他们便不了了之。不过,最后受伤的还是楚楚,她为他堕了几次胎,以至于子宫膜已经非常脆弱了,医生说如果这一次还强行流产的话,她可能会终生不孕了,所以,她决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管孩子他爹肯不肯要她们母子俩。”

  对于现在年轻的男孩来说,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人流手术,上海的妇科医院那么多,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由这个产业催生出来的。但对徐若川来说却又是致命的,他内心在做一番复杂的思考,他必须做出一个抉择,在王倩倩与孩子之间。

  “为了孩子,放弃那个实验吧!”中年女子恳求道。

  “我能见见楚楚吗?”徐若川不置可否,其实,他心中早已做出了选择。

  地震后147小时0分23秒,上海,王倩倩病房中。

  “你来了!”罗楚楚躺在病床上,双目含情地望着他,在她的嘴角,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为什么现在才将这件事告诉我?”徐若川不禁埋怨道。

  “告诉你又怎样?你愿意为我和孩子留下吗?”这两个连续反问句让徐若川感觉被人扇了一耳光。

  “天底下那么多男子,为什么那个人是我,是我。”徐若川恼怒道,这一刻,他再也无法掩内心的痛苦。

  “因为我爱你。”

  “跟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我给不了你所要的一切。”

  “不,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能够活在这个世上。

  “我的心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忘了我吧。”说罢,徐若川想要离开,他担心自己停留的越久,越留恋这个世界,眼前的这个女人太可怕。

  不知道何时,罗楚楚已从身后将他紧紧地搂住了,她依偎在徐若川肩上,她的小腹紧紧地贴在徐若川的背上,在他耳畔吹气如兰地说,“你听,孩子在叫爸爸。”

  时间正一分一秒地过着,徐若川在踌躇,在犹豫,他在进行一场艰难的抉择:王倩倩、罗楚楚和孩子。

  如果选择了王倩倩,他失去的不仅仅只是罗楚楚和孩子,还很可能搭上自己的命,如果他选择了罗楚楚和孩子,那么他仅仅只会失去一个王倩倩,王倩倩本来就已经死了,已经不再值得他留恋了,为什么他还有进行这场无谓的挣扎。

  终于,徐若川转过身来,将罗楚楚紧紧抱在怀里,他们相识这么久,这还是徐若川第一次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

  “你决意留下了?”罗楚楚喜出望外道。

  “不,我心意已决,就不会改变,这个拥抱,是送给我们未出世的孩子的。”徐若川平静地说。

  “你……”罗楚楚语塞了,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替代王倩倩在徐若川心中的位置,哪怕,她只是一个死人。

  “我想我要走了。”徐若川挣脱罗楚楚的拥抱,轻声地说道。

  “等等!”罗楚楚伤心地说,虽然事情已成定局,她还想对他做最后的挽留。

  “有事吗?”

  “这个降魔杵是我那晚雨夜在寺庙里求的,我听说只要带上它就能够得到神灵的庇佑,如果,你的实验成功,一定要将它还给我,那样我也可以安心了。”罗楚楚将一个木质的降魔杵取了出来,戴在徐若川脖颈上。

  “会的,即使我本人不能来,也一定会托人送到。”徐若川点点头道,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徐若川远离的身影,罗楚楚木木地愣在那儿,半晌,才回过神来,接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滴滴落下,最终,他选择的还是王倩倩,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替代她,即便,她已经死了。

  地震后162小时24分23秒,上海,邮局。

  清晨,徐若川取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大约二十来万,他将其分成了两份,一份留给了罗楚楚,另一份再次分成了两份,一份留给自己的父母,另一份给了王倩倩的父母,这些都将在他离世后通过遗嘱的方式分配给他们。

  他是一个研究生,能够算出一个复杂的阿拉布数字的N次方的积,可此时对于如此简单的金钱分配,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因为很多问题不是金钱就能够解决的。

  但这一刻他觉得最为亏欠的人还是罗楚楚,虽然他们真正相处还不到一个星期,她却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痛,本来,他可以给她更多的东西,只可惜,天意弄人,为什么当时那个服务生选择的那个人偏偏是她,这个问题纠缠了他很久,很久……

  地震后168时0分0秒,上海,航天研究所。

  这一天航天实验所的实验照常进行,唯一不同就是,实验品将白鼠换成了徐若川。这个实验是秘密进行的,一共只有三个人参与:教授王景江,研究员徐若川,还有一个是他的好友罗毅。

  徐若川身上只带了两样东西,一样是罗楚楚送给他的降魔杵,在他看来,神灵有时往往比科学更加可靠。另一个自动报警仪,这个是教授王景江千叮万嘱让他带上的,他想知道时空穿梭对时间会不会造成影响,这对以后科学研究至关重要。

  在这个自动报警仪上,徐若川定了两个报警时间,第一个是地震发生那一刻,另一个是他进行时空穿梭的那一刻,他之所以选择这两个时间,因为这恰好是王倩倩命运的转折点,只要把握好这两个点,他便能改变王倩倩的命运。

  “如果,她回来了,把这个交给他。”徐若川将一个信封交给了罗毅,这是他写给另一个世界里的王倩倩的信,他也不知道,这封信她能不能收到。

  “早知道这个实验这么危险,我就不该让你去尝试的。”接过信,罗毅有些懊恼道。

  “进行这个实验是迟早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你,当你失去最心爱的人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何如此执著了。”

  “你觉得自己能够拯救倩倩吗?”

  “我想试试。”

  “成功了又如何?”

  “此生无憾!”

  “如果失败了呢?”

  “此生无悔!”

  接着,随着机器的轰鸣,螺旋桨高速的运转,徐若川很快便被送进了一个幽邃的黑洞里,对他来说,接下来的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三幕 爱在天崩地裂时

  地震前25分4秒 ,汶川,新闻直播间

  从武警医院逃出来后,徐若川并没有放弃对王倩倩的拯救,为了阻止王倩倩去学校,徐若川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最终还是失败了,他感觉有一个人在阻止着他,开始,他将自己隐藏的很深,手法也很隐蔽,以至于你找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可到了后来,他干脆翻脸,风、雨、雷、电,能够用上的他都用上了,那个人就是上天。

  上天要收人,谁也挡不住。可是徐若川偏偏不信这个邪,为了拯救王倩倩,徐若川在无形之中和上天进一了一场对弈,刚开始,他们旗鼓相当,又或者说徐若川略占上风,手机,QQ,绑架,车祸,他可以通过任何方式来将真相告诉王倩倩,而上天只能在一旁默默地观看,然后通过一种神秘的力量将真相隐藏。

  可是,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长时间这样的话,上天很可能会成为这场对弈的失败者,于是,他开始明目张胆地阻止着徐若川的拯救行动:

  先是一个老妇人,她要阻止王倩倩去学校,于是上天就让她撞死在电线杆下,接着是两个年轻人,他们继续阻挡了王倩倩,于是上天就让他们惨遭雷劈;最后,是那些聚集在十字路口难以计数的路人,上天就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让这些人立刻作猴狲散。

  老妇人,两个年轻人,还有那些路人,都是徐若川花钱雇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阻止王倩倩去学校,结果他们全部都被‘吃’了,现在,在徐若川棋盘里只剩下了一个帅,那个帅正是他自己,而上天却有着无数个棋子,随便一个棋子,都可以将他置于死地,可是,上天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来自另一个世界。

  既然自己无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那么干脆改变所有的人的命运,为了拯救王倩倩,他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再这样下去,他将一个人也救不了,所以,是时候来拯救众人了。

  新闻直播厅,当家女主播万圆圆正在做现场播报。

  一个男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大厅里的保安刚想阻止这个冒失的男子,岂料他突然卸去外衣,在他的腰间,装着一个炸弹,这一举措让在场之人无不愕然,大家既不敢靠近,也不敢后退,生怕他拔掉引线,和他们同归于尽。

  徐若川缓缓地走到了万圆圆的面前,然后将一张纸条递给她,然后嘴里挤出了一个字:“念!”

  万圆圆颤颤巍巍地接过纸条,哆哆嗦嗦念出了纸条里的字:

  “我们,风里,雨里,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再,离我,而去,不愿,一错再错,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一个人,哭泣,在夜里。”

  听完万圆圆的念词,徐若川顿时懵了,这是什么,一首诗,不是,一首歌,也不是,不管是什么,总之绝对不会是地震。

  徐若川彻底绝望了,原来,在上天面前,他是多么的渺小。接着,他匆匆地离开了广电大厦,现在,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在地震来临之前见王倩倩最后一眼。

  地震前15分14秒,汶川,第一个十字街口

  十五分钟之后,汶川将发生一起特大地震,在这场地震中,一个叫王倩倩女老师,为了拯救一个名叫杨小盈的学生,将被一块坠落的石板活活轧死,这一切似乎都是上天注定,无法更改。不过,徐若川并没有放弃,他决定孤注一掷,和上天进行一场最后的角逐,将王倩倩从死神手中夺回来,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不后悔。

  从广电大厦到文风小学要经过三个十字路口,现在,他已经抵达了第一个十字路口,此刻,整个街口异常的静,就像是一场暴风雨来袭前的宁静。

  鸡飞狗跳,虫鸣鸟叫,这些本来可以预兆地震的动物在很多年前便已经销声匿迹,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高楼林立的钢铁城市,当地震来袭,这些钢筋水泥将成为人们的坟墓。

  一个小时前,王倩倩也从这条街走过,虽然他曾试图派人阻止过她,最终还是没有成功。现在,这个人又变成了自己,不过,和王倩倩不同的是,他走的是车行道,因为,在这儿不会担心有人会向你乞讨,会对向你敲诈勒索,会阻塞行道,让你进退维谷。

  不过,车行道也有它的劣势,那就是你很可能被一辆疾驰而来的车撞个正着,然后,粉身碎骨,生命堪忧。

  这只是一个假设,但在特定的情况,假设可以变为现实。对于上天来说,要想赢得这场角逐,就必须不择手段。

  徐若川突然倒下了,他被一辆疾驰而来的灰色别克撞了个正着。现在,他已经不再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了,太多的偶然验证了一个必然:上天要收人,谁也挡不住。

  徐若川静静地躺在地上,头脑清醒,四肢麻木,他伤的不轻,也不重,而是恰到好处,恰到好处就是,他还能继续前行,虽然受到了这重重地一击。

  很快,徐若川便站了起来,他不能躺下,因为,倩倩危在旦夕,他必须尽快拯救她,刻不容缓。

  “先生,你,没,没事吧?”一个中年男子突然车里冒了出来,西装革履,温文尔雅。

  “没事。”徐若川冷冷地说,然后继续前行,

  “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男子追了上来,说道。

  “不用了。”

  “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给我闭嘴!谢谢!”徐若川本想朝他发飙的,但还是忍住了,他已经没时间了,要想救倩倩,就不能有丝毫的怠慢,否则,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再度从自己身边离去。

  地震前9分44秒,汶川,第二个十字街口

  从广电大厦出来以后,徐若川就已经被人盯梢了,这个人是广电大厦新来的保安,就在上午的时候还被总管狠狠地批了一顿,原因是他上班时吊儿郎当,不务正业。

  一整个上午,个保安都寻思着找个机会将功补过,否则,他将饭碗难保。徐若川的出现对他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他很珍惜这个机会,就像徐若川很珍惜王倩倩一样。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徐若川应声倒下。

  就在刚刚那一刹那,那个保安像幽灵一般突然闪在他身后,然后挥起警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的肩胛猛地击去,当刺骨的痛还在他的神经末梢停留的时候,警棍再次击打在他的后颈,徐若川瘫倒在地,抽搐着,呻吟着,看来,这一下对他来说是致命的一击。

  如果说,徐若川是一个帅,那么,眼前的这个保安就是一个卒。卒虽小,却能吃掉帅,当他们近在咫尺的时候。

  “报告,报告,匪徒已被我制服,等候指示!”现在,这个‘卒’正春风得意给那个‘帅’汇报。

  “快速离开,匪徒身上有炸弹!”对讲机那头传来那个‘帅’一个紧凑的声音。

  “收到。”接着,这个‘卒’快速地跑开了。

  眼见自己就要输了,谁知上天竟然悔棋了,也许,这场游戏最精彩的地方还没到,他也不愿就这么草草结束,每个人都爱看戏,上天也不例外。他想看看,这对苦命鸳鸯,在接下来的几分钟的时间里,能谱写出一曲怎样的动人悲歌。

  警卫离开后不久,徐若川再次站了起来,很快又跪倒在地,于是他再站,再跪,一连试了几次,最终,他还是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现在,徐若川除了大脑完好无损意外,他全身上下都已经废了,他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还能行走。

  看着袭击他的警卫走进一栋大厦后,他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在接下来的这场地震中,这栋楼里的人全部死亡,无一人生还,包括刚刚袭击他的那个警卫。

  地震前4分29秒,汶川,第三个十字街口

  现在,徐若川虚弱的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扼杀在襁褓之中,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扼杀一个婴孩。

  徐若川走的很缓慢,也很小心,他必须耳听八方,眼观四路,以防外界任何一个生物对他造成侵袭,哪怕是一只蚂蚁。

  这时,一个面容娇美的女孩将徐若川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她穿着一身的护士服,来自对面的那个药房。

  “先生,您后背流了很多血,请让我为您包扎。”护士指着徐若川背上的血渍,关心地说道。

  “谢谢!不用了。”徐若川委婉地拒绝了,他从来都不会拒绝女孩的,特别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不过这一次是一个例外,因为,他已经没时间了。

  “请让我帮你吧,我可以不收你的钱!”女孩执著地说道。

  “快逃吧,小姑娘,马上就要地震!”徐若川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走,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三个字:美人计!

  姑娘怏怏地离开了,她不知道徐若川究竟在说些什么,即使知道,她也不会信。

  18个小时以后,徐若川在电视里看到了她,她和这附近幸存的医疗人员在第一时间组成了一个救援小队,救助了很多伤者。

  她的名字叫萧芳芳。

  除了她,在这大街上,还有许多熟悉的面孔:

  对面阳台上抱着婴孩的老奶奶,55个小时以后她将被救援人员在一个坍塌的角落里被救起,婆孙平安。

  对面烧卖店的中年男子,为了救助三个素不相识的孩子,被掩埋土下,49个小时以后,这三个孩子被成功救起。

  还有对面那栋楼里一个年轻母亲,在地震来袭的那一刹那,将最后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刚满周岁的儿子,徐若川记不清她的名字,却永远忘不了她留给儿子那条感人肺腑的短信:

  儿子,妈妈爱你,永远!

  当然,更可悲是,在他眼前有太多陌生的面孔,这将意味着,几分钟后,他们随着一阵天崩地裂,长埋地下,无人知晓。

  地震前2分48秒,汶川,文风小学校门口

  一架飞机即将失事,无一人幸免于难。如果,在飞机起飞之前,一个人临时替换了另一个人,那么上天会不会因为那个人原本不该登机而让他安然生还,让那个侥幸逃过此劫难的人离奇死去呢?显然不会。在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人,他只会维持一种总体上的平衡,即整个生态的平衡,就像一天有十万个小生命要出生,那么必须也有大约十万个生命死亡,在这十万的死亡的数目里,有老人,也有小孩,有美女,也有乞丐,上天不会因为你是美女就放你一马,也不会因为你是乞丐就会你死,众生平等,他要的只是一个总的数字,至于具体细节,他不会关心,也无法去关心。

  好比在这一次地震中死亡的人数是69225,如果徐若川执意要拯救王倩倩,那么这个数字将变成69224,这将触动上天所能容忍的底线,所以他会想方设法地阻止徐若川。要想拯救王倩倩,就必须要一个人替她死,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美女还是乞丐,来自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都可以。

  这一刻,徐若川突然冒了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想法,他想顶替王倩倩,去死,也许,这就是拯救王倩倩的唯一办法。

  校门口是一个小卖部,这里有很多花里胡哨的零食,都是小孩子爱吃的,徐若川走到橱窗后便停住了脚步,他想买点东西。

  “先生,请问,要点什么?”店主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不过依然精神焕发,和蔼可亲。

  “两瓶水,一盒饼干,谢谢!”徐若川镇静地说道。

  “能吃饱吗?”老人将食物递给了徐若川,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用来吃的,而是救人的。”徐若川接过食物,将要离开。

  “救人?”

  “快走吧!马上就要地震了,不然等会儿想走都走不了了。”

  “既然要地震了,为何你还往里走?”老人大惑不解道。

  徐若川顿住了,转过身,惊愕地望着眼前的这个老人,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第一次听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也许,越接近某个时间,神秘的力量就越弱,所以,这场对弈,胜负未分。

  “去救人,一个最深爱的人。”说罢,徐若川头也不回地朝教学楼里走去。

  地震前60秒,汶川,校园草坪

  再过一分钟,这座校园化为一片废墟,原本生机勃勃的校园将变成一座死气沉沉的坟墓。

  地震来袭,徐若川并不感到恐惧,反而有些欢喜,有些激动,因为,自己马上就能和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相见了。只要能让他能和王倩倩再见一面,即使是死,他也愿意。

  现在,是时候撕开他脸上的那张仿真面具了,这张面具是他逃离武警医院换上的,从登上去汶川的火车的那刻起,他就不停地更换脸上的面具,他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不想让人们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徐若川存在,否则,这场救赎将困难重重。

  不过,对他来说最痛苦的是如何度过接下来难熬的几十秒,对一般的人来说眨眼即逝,可对徐若川来说,却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地震来袭,汶川,爱在天崩地裂时

  王倩倩站在讲台,正绘声绘色地给孩子们读着一个篇动人的散文——《永远的蝴蝶》。

  她记得这是在中学时期语文试卷里的一篇赏析作文题,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女孩在一个雨夜为了给心爱的男友投信,在横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卡车撞飞了,于是,这么一个花季般的少女在顷刻之间在爱人的眼前香消玉殒,最后,那个男孩痴痴望着那女孩娇弱的身体,伤心欲绝。

  也许是这个故事太唯美,太感人了,所以同学写得都是对这个故事无限的遗憾与感慨,而有一个人却与众不同,那就是徐若川,他赏析文的名字是——《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会紧紧地拉住女孩的手,不让她离去,直到永远。

  这是徐若川的文章结局。

  可是,徐若川的这篇文章在当时却被语文老师批判的体无完肤,因为,这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每天接受唯物辩证主义洗礼的他,竟然想出了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伪科学论断,这无非是对应试教育极大的挑衅与侮辱。

  虽然如此,他却深深虏获了一个女孩的心,她就是王倩倩,后来他们便莫名其妙地相爱了,从中学,到大学,也许,到永远。

  不过说来也奇怪,虽然王倩倩和徐若川大学的时候同在一个城市,可是在即将分配工作的时候,他们却没有在一起,来汶川支教是王倩倩主动提出的,她希望帮助更多的孩子,而且,两个人如果真心相爱,不一定每天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

  可是,这却害苦了徐若川,他们每天只好将无限的思念之情寄托在电话之上,似乎每一次说话,他都有道不尽的相思之苦。想到这里,王倩倩不禁暗自好笑,他们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在一起,可是徐若川却像一个孩子似的,不能离开她一会儿,也许,恋爱中的人才是最可爱的。

  “老师,我的书,在动。”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声音很小,却很清晰。

  王倩倩立马缓过神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上课走神了,可是被学生唤回神来,这还是第一次,当她朝那个学生桌子望去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此刻已不仅仅只是书在动,整张桌子,还有椅子,窗户,壁画,黑板,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开始晃动了。

  “快跑!”王倩倩一声令呵,虽然眼前这一幕她也是头一次遇见,可是,直觉告诉她,一场灾难即将降临。

  听道王倩倩的呼唤,孩子们立刻便会其意了,于是一窝蜂地朝门外跑去,因为他们都是一年级的学生,出于安全考虑,学校将他们的教室安置在一楼,这将意味着,只要跨出教室,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他们都可毫发无损。

  可是,眨眼之间地下便裂开了一道缝,将教室分成了两半,上面的水泥地板以及砖块纷纷掉落,很快便将那些没来的急跑出教室的孩子掩埋了。

  王倩倩所在的地方正处在教室墙壁的棱角处,所以她现在的处境相对安全。

  “快钻到桌子底下去!”眼见孩子们出逃无望,王倩倩只好作出这个和死亡无异的抉择。虽然这方法无法让孩子们脱险,却能让孩子们躲开不断下坠的砖块的袭击。

  眼前一片混乱,王倩倩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有一点毋庸置疑的是她决计不会抛下这些孩子不管的,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

  突然,耳畔传来了一个孩子的哭声,是刘小盈,今年才五岁半,是班上最小的学生。一块断裂石板已经将她的左腿骨压断了,而她的身畔,不停地有砖块落下,眼看这个小生命危在旦夕,顾不上多想,王倩倩立刻朝小盈的位置跑去,她要保护她,不惜一切,以前,徐若川是她的堡垒,此刻,她要做小盈的堡垒,不惜一切地保护她,哪怕是自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就在她即将靠近刘小盈的时候,一个黑影闪现在她眼前,他掀开石板,将刘小盈抱了起来,就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王倩倩终于看清了他那张五官周正的脸。

  “川!”

  王倩倩激动地叫出声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徐若川带着一丝歉意说道。

  “你怎么知道会发生地震?”此刻,王倩倩有太多的疑惑无法解开。

  “以后再跟你解释,现在,我必须带你离开这儿。”

  “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王倩倩泄气地说,因为,两道门都已经被倒塌的地板封死了,他们现在已成了瓮中捉鳖,任人宰割。

  “相信我,一定可以的。”说罢,徐若川将刘小盈交给了王倩倩,然后掀开脚下的一块残石板,将课桌推到墙壁上,这样,一个口字形的狭小空间可供他们躲避。

  “快,进去。”徐若川急促地说道。

  王倩倩将刘小盈放了进去,然后钻了进去,迅速又钻了出来。

  “这太小了,根本就容纳不下我们俩。”

  “倩倩,不用担心我,我有办法离开的。”

  “不,你骗我,这里根本就无处可藏,很快你就会被掉落的石板压死的。”王倩倩执拗地说。

  “倩倩,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跟我在一起,我们都只会死。”徐若川恼怒地说,这么多年来,这也许是他第一次对王倩倩发火。

  “不,就算死,我也要跟你在一起。”王倩倩紧紧地抱住了徐若川,哽咽道。

  这一刻,徐若川并没有执意让王倩倩躲进课桌下,而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沉溺于无比的幸福之中。

  不!

  他不能沉溺于此!

  他费尽周折地来到这里,不仅仅只是为了得到倩倩的一个拥抱!

  他必须拯救她!

  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此时,顶层的石壁的石膏已经开始剥落了,石膏里包裹的水泥石板已经悉数显露出来。

  “倩倩,你看!”徐若川指着头顶那块水泥石板,说道。

  “那是什么?”王倩倩不解地说。

  “过会儿,那块石板掉落的时候,我会用身体挡住它,然后你趴在我身边,这样,你或许可以安然生还。”徐若川欣喜地说道,他终于找到了那块致使王倩倩丧命的石板了,只要要替王倩倩抵挡那致命的一击,便可以挽救王倩倩的命了。

  “你疯了!”王倩倩请难自控地说道,没想到这种令人心碎的话他竟说的如此轻松,如此儿戏,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倩倩,听我说,在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够活着离开这儿,这是命,无法更改,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最后生还的机会留给你,不然,我们俩都只能死在这儿了。”徐若川正色道。

  “不,我不想失去你。”王倩倩哽咽道,泪水一滴一滴掉落下来,

  “我也不想失去你,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在我左边的口袋里有两瓶水,右边口袋里有一袋饼干,68个小时后,救援人员便会到来,到那时,你便可以重见光明了。”徐若川撒了一个谎,他也不知道救护人员会什么时候到来,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想让王倩倩能够坚持的更久一些。

  “不,我不要,要死一起死。”王倩倩拼命地摇头,哭的更厉害了。

  “倩倩,听我说,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你已经死了,我很痛苦,每天都活在对你的无限思念之中,幸好,上天再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回到了这个世界,能再见你一面,我已经知足了,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愿。相信我,你一定可以活着离开这儿的,你会寿终正寝,会长命百岁,会子孙成群,会安享天伦,而不是死在这里。答应我,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一定要活下去,不然,我死不瞑目。”徐若川动情说,他知道,如果在这短短的几秒里不能说服王倩倩,那么他所在的一切都是白搭,包括,接下来他的死。

  王倩倩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在思考,在纠结,在挣扎,在彷徨,无论她做出哪一种选择,她面临的都是无比的痛苦。

  砖块掉落的更快了,能够容纳他们的空间也越来越小,如果王倩倩再不做出选择,那么他们只有被双双被掩埋地下了。

  “好吧,我答应你!”王倩倩咬了咬的牙,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现在,她感觉自己人还活着,但是心,早已经死了。

  与此同时,那块石板开始掉落了,徐若川和王倩倩都感觉到了。现在他们,这都做出了一场生死抉择,王倩倩选择了生,而徐若川选择了死。

  徐若川最后一次将王倩倩拥抱在怀里,深深呼吸了她身体里散发出的一道清香,然后用他那血肉之躯,抵挡那块致命的石板。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会紧紧地拉住女孩的手,不让她离去,直到永远。

  这是徐若川文章的结局,也是他生命的结局,虽然他无法拉着那个女孩的手直到永远,却到了他生命的尽头。

  而此刻,在这个世上,只剩下王倩倩独自一人,躺在一个黑暗的角落离,默默地流泪。可是,无论何时,她都未放弃,生的希望……

  地震后168个小时3分3秒,汶川,文风小学。

  这场灾难已经过去整整七天了,曾经繁华的城市已经是满目疮痍,而救援工作,已经接近尾声,能够度过七天七夜的幸存者微乎其微,但是,搜救人员依然没有放弃对生命的搜救,只要有任何生命的气息,他们都会不惜一切地进行搜救,因为,在这个世上,没有比生命更值得敬畏的了,特别是那些大难不死的人们。

  不过,除了搜救,人们的工作重心渐渐地转移到了灾后的安抚与重建之中,而对腐烂尸体的消毒,却是一项及其重要的工程。

  护士萧芳芳正在对这栋掩埋了无数师生尸骸的楼栋进行消毒,在这栋楼中,除了提前跑出来的几个学生和一个名叫杨小盈的女孩被营救出外,其他所有的师生全部遇难,不过,让她无法理解的是,就在地震发生的那一刹那,一个男子贸然闯进了这栋楼栋之中,据门卫老爹说,他似乎在这之前就知道会发生地震,不过,他还是选择了进去,因为,他说他要去救一个他最深爱的人。

  文风小学是整个地震伤亡最惨重的地方,生命探测仪进行了多次探测,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嘟!嘟!嘟!

  一阵阵清脆的蜂鸣声传进了萧芳芳的耳里,本来,这些警报声对她来说已经见怪不过,可是,这一次却是一个例外,因为这声音,来自地底层。

  太难以置信了,在这栋倒塌的楼房下面,竟然发出了声音,有声音便会有生命,萧芳芳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她必须尽快通知救援队,

  伴随着警鸣一声长啸,新的救援信号再次响彻在这座死城上空,现在,人们给这种声音冠以一个新的名词——生命之声,因为警报每响一次,都会有一个新的生命被获救。

  不到半小时,整个汶川几乎所有的救援人员都聚集在此,其中包括解放军,志愿者,医生,学者,还有即将坐飞机离开的日本地质学专家,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生命探测设备,可以探测到深埋在地底下任何生命的气息。

  现在,他们要做就是,不惜一切,来拯救这个危在旦夕的生命。不过,最让大家好奇的是,是什么驱使着这个幸存者支撑到现在。

  一场惊心动魄的救援行动就此展开了……

  地震后172个小时23分04秒,汶川,医疗篷中

  王倩倩渐渐苏醒了,四周亮堂堂的一片,看来,她没有死。

  “你醒了!”一个白衣天使冲她莞尔一笑。

  “这是哪儿?”

  “医疗篷,你在地底下被埋了整整一百六十八个小时。在这之后只有三个人幸存下来,除了你以外,剩下的是两个弥散之际的老人,他们不需要太多的氧气和会。通常年少气盛的年轻人可以熬过第六天,但很难熬过第七天,但你却安然地度过了七天七夜,对我们来说,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一百六十八个小时,这比徐若川所说的时间整整晚了一百个小时。”王倩倩喃喃自语道。

  “那些孩子呢?他们,他们都还好吧?”王倩倩似乎想到了什么。

  “除了提前跑出来的几个孩子以外,其他的孩子几乎全部遇难了。”护士悲伤地说道。

  “那小盈呢?她,她还好吗?”王倩倩伤心地问道,即使是现在,她依然不敢相信曾经那些活蹦乱跳的小生命顷刻间就已经消逝了。

  “你是说刘小盈吧?”

  “嗯!”

  “她已经成功获救了,因为她所在的地方恰好位于坍塌的发虚的空虚处,这也是这栋楼唯一一个有大片空虚的地方,除了你,她是整栋楼里唯一获救的学生。”

  “哦!”王倩倩稍稍安下心来,也许,刘小盈的生还让她感到了一丝的欣慰。

  “救援队员在你身旁发现了两个矿泉水瓶和一盒饼干盒,但是,我们猜想,一定还有什么精神上的因素,鞭笞着你支撑到现在。”

  “我只是在履行一个承诺罢了,我曾答应自己最爱的人,一定要活下去。”

  “原来如此。”护士恍然大悟。

  “他,还好吗?”

  “这个……”护士迟疑不决道。

  “快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王倩倩心急如焚地问道。

  “他走了,不用等了。”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他五官周正,眉宇之间英气十足,一看就是女人理想中的男子。

  “你是?”

  “罗毅,徐若川身前最好的朋友。”男子自我介绍道。

  “两个他都走了?”王倩倩心有不甘地问道。

  “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一个?”

  “对,不过他死了两次,第一次是在进行时空穿梭实验的时候,其实,那一刻,他就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那第二次呢?”

  “被一块掉落的石板砸中了,后颈断裂,全身骨折,不过他的表情很安详,没有任何的痛苦。”

  “不要说了。”王倩倩不想去听,也不愿再听。

  “不过他在临走之前,曾嘱托我将一样东西给你。”说罢,罗毅将一封信取了出来,递给了王倩倩。

  王倩倩迫不及待地接过信,撕开信封,发现薄薄的信纸上只有简短的几句留言,王倩倩眼中含着泪,轻声地将这首诗叨念出来:

  我用尽一生的思念

  只为等着你出现

  回忆渐渐凋落在我身边

  唤不醒原来还跳动的画面

  尾声

  一年后,上海,罗楚楚家中别院

  罗楚楚推着婴儿车悠闲地漫步在自家的花园之中,生完孩子三个月的她现在已经复原的差不多了。

  这时,门外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一个女子,长得并不漂亮,但散发出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也说不清。

  “请问,这是罗楚楚的家吗?”女子彬彬有礼地问道。

  “嗯!是的。”罗楚楚点点头道。

  “罗楚楚在家吗?”

  “我就是,有事吗?”

  “我一位朋友所托,将一样东西送给他。”说罢,女子取出一个木质的降魔杵,递给了罗楚楚。

  “你是王倩倩?”罗楚楚接过降魔杵,吃惊地说。

  “嗯!”王倩倩点点头道。

  “要不,进来坐坐!”罗楚楚客气地问道。

  “不用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王倩倩委婉地拒绝了。

  “他,还好吗?”罗楚楚小心地问道。

  “他已经死了,让我想想,算上今天,刚好一年了。”王倩倩平静地说道。

  “为什么现在才给我,这一年来,我每天都在为他担心。”罗楚楚情难自制地说道。

  “本来我可以早点将这个东西送给你的,不过直到上个星期我才收到它,是一个邮寄的包裹,汶川邮局在地震中受到了重创,直到上个月,才将那些掩埋在地下的包裹全部寄出去,徐若川在信中嘱咐我如果还活在这个世界,就将这个降魔杵交给你,不过,我想他当时一定没料到汶川邮局也在受灾范围内吧。”王倩倩解释道。

  “他走的时候,痛苦吗?”罗楚楚想哭,但哭不出来。

  “不知道,不过,听护士说他的表情很安详。”

  这时,婴儿车里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婴儿声,小孩朝着王倩倩不停地摆手,看来,他在设法吸引她的注意。

  “你的儿子?”王倩倩望了一眼这个孩子,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的感觉。

  “徐若川的遗腹子。”罗楚楚直言不讳地说,她本想隐瞒什么的,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挺可爱的,能让我亲亲他吗?”王倩倩恳求道。

  “可以。”

  王倩倩弯下身子,将嘴凑在小孩的脸上,轻轻地吻去。

  这是什么感觉?

  这么熟悉?这么亲切?这么温暖?

  就像亲吻着爱人的脸。

  王倩倩闭上双眼,泪水从她的脸颊缓缓滑落下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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