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重城从卖货郎的帐篷里出来，他手里提着一把剑，那是他一路从姚国带来的剑，从未离身过。
此刻已经是，寅时三刻，离鸡叫还有一刻钟。
这个帐篷区的尽头，涌出了无数个黑色的身影，无一例外一个个都拿着利剑，他们一步步的逼近主帐篷。
而重城，走到了离帐篷很远的地方，哪里是用毛皮搭建的一个小小的堡垒，还没走进去，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恶臭的气味。
房间内，灯火通明，还是如那天的一样，这个房间的中间燃烧着篝火。
“你来了。”
重城走进去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她杵着一个拐杖，站在篝火前，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重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准备好死了吗？”
重城问道，他已经拿起了自己的刀。
“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我希望你能把这个东西给小冉。希望你留她一条活路，让她好好的活着。”
“你不说，我心里也有数。我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
忽而一个人影窜了出来，是族长！小冉的父亲。
他手里拿着一把这里特有的弯刀，看着重城已经换回了姚国的服饰，见着他对巫师剑拔弩张，立马警惕起来。
“有贼人进入了我的地盘，正在屠杀我的亲人。”
他对巫师道。
巫师摇摇头，道，“报应来了。我们毁坏了那么多人，现在也是时候轮到我们了。我只能尽力挽救，你去吧！”
“可……你一定有办法。”
族长直接给巫师跪下了，求他救救外边的那些人，救救他的亲人。
他不想自己的血脉断了。
祖先们好不容易留下了一些人，如今才有了起色。
巫师走到族长跟前，扶着他起身开口道，“我当初，告诉了你，只要那么做了。报应始终会来的。眼下就是到了，我也回天乏力。后事我已经交代好了。放心，你的孩子会活着，依旧能在这边草原上驰骋。”
“可那些宗亲们呢？他们怎么办？”
族长慌乱了，他不想只有自己的孩子活着，他要全族人都活着。
“以命换命，能留下血脉，我尽力了。”
巫师说完走到重城身前，开口道。
“动手吧！我等着这一刻，已经等了很多年，当年没有被杀死，也是我幸运。都是因为姚国的一个人心善。”
“他没结果你，就让我来吧！”
重城手起刀落，巫师的人头，骨碌碌的滚进了那堆篝火，他捡起巫师要自己交给小冉的东西，那是一本书和一把匕首。
族长站在一侧，看到重城的动作，他最后的希望也被磨灭了。
在做这件事之前，巫师曾经有说过，会有报应的。他觉得那不过是很遥远的事，只要能解决燃眉之急，什么报应冲着他来就行了。
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都不是在应验在他的身上。
重城走出这个恶臭熏天的帐篷，看着那一轮明月，快要结束了！
族长也跟在身后走了出来，这个帐篷瞬间就起火了，滚滚的燃烧着，好像是浇了油在上面一样。
他跪在地上，听着自己的族人与听雪楼的杀手，厮杀的声音，跪在地上。
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举起手中的弯刀，决绝的割了下去。
重城愣神了，他已经做好了跟族长打一架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在月光下自杀了！
他拿着东西一步步走向帐篷，渐渐的人声鼎沸，不过都是惨叫和厮杀的声音，到处弥漫着血腥味。
还有女人的喊叫声，还有男人的最后绝望的吼叫。
很快这片帐篷区域，亮起了灯来。
重城的人，只杀了挨着族长帐篷二十米内的人，除开帐篷外绑了丝巾的帐篷，这是重城特意嘱咐的。
所以这里留不下什么人，至少不会留下血缘深厚的一些人。除开族长的两个孩子。
灯亮了，那些杀手们，杀人下手更准更狠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在鸡鸣前，这几百人的部落，只剩二十几人了。
重城提着自己的刀，从自己睡的帐篷里，抱走了小冉的弟弟，来到了她的帐篷前。
她躲在一堆杂物里，瑟瑟发抖，但那双大眼睛依旧明亮，布满了氤氲的水汽，看着好不可怜，而此刻的重城没有丝毫怜悯。
他把手中的孩子放下，扯出小冉来，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开口道。
“我要走了，回姚国。外边厮杀的人都是我的人。你们做了什么事，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我知道。”
小冉比重城预想中的要镇定不少。
“你父亲自杀了，在我杀了巫师之后，尸体在巫师的帐篷前。这些东西，也是巫师要我交给你的。她很早之前就告诉我，你是下一任的巫师。她希望你以后不要在做这些事，给自己的族人留一条后路。”
小冉捡起地上的刀，再拿起那本书，看向重城问道。
“你什么时候走？外边那些人什么时候住手？原来你教了我们那么多的生产技能，是为了今天吗？你来到这里，也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喊住了你，也不会有这场劫难。”
“你错了。我开始就是奔着这件事来的。你不叫住我，也会在这里留下来。成为这里的分子，调查那些毒人的来历，铲除源头解除姚国将要面临的危机。我效忠于一种看不见的感情。”
“你喜欢你效忠的那个人吗？”
小冉有所发觉，她终于知晓，在这朝夕相处的这些时光里，为何他总是对自己视若无睹，虽然有时也会看向她。
但那眼神里，总是有一些看不明白的情绪，甚至还有怜悯和不忍。
原来都是为了今天的这一切。
“不能说是喜欢，而是爱吧！但这种爱，只能隐忍不发，默默的埋葬在心里。那个人对我有救命之恩。而我想守护，只要站在她身旁就好了。”
“你的愿望是实现了？”
“还没有。”
重城回答。
小冉站起身来，牵过自己的弟弟，“你知道我的愿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