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惠敏抬头看过来,笑道:“香风,我定的那对玉镯子可取回来了,眼看着中秋将近,听老爷话里的意思,当今皇上有意设中秋晚宴,与群臣共度中秋佳节,我身为诰命妇,要入宫陪着皇后娘娘的,还好上回路过那铺子,进去瞧了一眼,我最近听说,那铺子中秋前的定单早已排满了,便是再有能耐的人,也无法插手进去的。”
“主子,这对白玉镯的确是上等货色,奴婢不过瞧了一眼,就打心眼里喜欢上了,可要先拿去庙里开开光?”
容妈妈笑着问她,并将手里的锦盒呈上去。
郭惠敏示意她打开后,拿出来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不错,甚合我意,至于开光的事不急,你回头先去云台寺的管事报备一下,多捐些香油钱,让他们尽心点。”
容妈妈忙将此事记下。
郭惠敏自微生承文打外地回京后,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又加之微生承文连着两日都歇在了她的房里,今日连眉俏上都染上了笑意。
容妈妈偷偷打量她一番,发现她头上新戴了对镶红、蓝宝石、珍珠、玛瑙的牡丹斜鬓,她去帮郭惠敏取那对玉镯之前尚不曾见过。
“奴婢瞧着主子头上好似新添了一对金斜鬓,却不知主子是几时添上的?”
郭惠敏抿嘴轻轻一笑,眉眼婉转间带上了一丝娇媚之意,以团扇羞掩面,答:“是老爷今日进宫后,带回来的,说是皇上给赏的,这次出京办事颇得圣心,也不知赏他些什么才好,老爷便跟皇上讨了些适合我戴的头面首饰。”
容妈妈立马笑得很开心,忙又恭喜了她一番,再陪着郭惠敏又说了一会儿话。
郭惠敏心情颇好,想起先前她进门时的神色,似有不快,遂开口问道:“我先前瞧你进门时,似乎心中不大痛快,可是在外头遇见了什么难为的事,我到不知,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有谁不知你是我郭惠敏的人!”
容妈妈知道,她这是讨得郭惠敏开心了。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奴婢去给夫人取那对手镯时,被一对面生的母女差点儿给抢先了。”
郭惠敏的面上带了一线厉色,问道:“谁这么不长眼,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你几时这般不经事了?让一个小丫头吓唬住了不成?”
容妈妈心里暗暗埋怨郭惠敏这个主子,难道不知,这京城里,还有大把人是她这位正二品夫人惹不起的!
她嘴上却答道:“哪里可能,只是奴婢瞧着那小丫头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原想着估摸着是哪个王公贵族家娇养出来的姑娘,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免得坏了主子的名声,说奴婢仗势欺人。”
郭惠敏哦了一声,又问:“可是那小姑娘有何不妥?”
“哎呀,主子啊,可不就是让你给猜中了么,奴婢回来的一路都在细想,可是思来想去,将京城里有名有号的人家都细想了一个遍,都不曾想到,后来,奴婢行至欣芬院的院门口时,才想起来,可不就是奴婢随主子去楚州雁落府的那年,有个不长眼的贱丫头冲撞了夫人么?”
“你不说我到忘了这事。”郭惠敏想起来了,那年,她为了给自己亲生儿子寻找良医,听闻天下第一神医出现在雁落府,她匆匆赶过去,奈何神医行踪难觅,只打听到神医的确暂时落脚在雁落府,那日,她心思沉重,颇为难受,在她的两个陪嫁丫头欢喜、香风的陪同下,打算出门逛逛。
谁又晓得,那个小丫头穿着不怎样,眼光到是很毒,同她一样,一眼就相中了那个桂花香禳。
哪个不知,她正为了寻找神医下落而烦心,瞧见这代表着吉祥、称心如意的桂花香禳,说不得,她要出钱买下求个心安的。
偏生那死丫头也相中了,两人便在那小摊面前起了争执,想她堂堂二品大官夫人,又岂能对一个平民小丫头让步,合该是那死丫头诚惶诚恳地退让才对。
可那死丫头,像是中了邪一般,非要同自个儿吵,岂有此理,不拿出点威风来,那死丫头可不知她深为二品夫人的威风。
郭惠敏当日,明显高估了自己,又低估了林安心的脾性。
最后虽然抢得了香禳,却也没少落下个仗势欺人的名头,还好,那里远离京城,她做下的那事,也传不到京城里来。
只是……
“那死丫头怎地会出现在京城,我记得你曾说过,找人狠狠地教训过她的。”
容妈妈忙答:“大抵是在家乡待不下去了吧,奴婢听那人说,她将那死丫头的名声已经弄臭了,夫人心善,愿意留她一条贱命,她却还不知悔改,到了京城这个天子脚下,还以为自个儿是在那府城呢,哼!”
“即然能入得京来,想必是随了家人一起进京的,这事,你回头去查查,另外,可不许她将本夫人的慈悲名声给坏了。”
郭惠敏这话的意思,便是告诉容妈妈,如果有必要,可以让林安心闭嘴。
至于,是用何法子,她这个做主子的心善,是不会过问的。
容妈妈连忙答应,得了这样的重要差事,就代表着自家主子只会更看重她。
果不其然,郭惠敏让自己的大丫头莲华开了钱匣子,取了五两纹银交给她,又道:“你要去打听事儿,想必也要开销不少,这几两银子,你先拿去用。”
容妈妈心中大喜,若是能寻到可靠的人,她便能落下四两纹银,若是要兜几个圈,至少也能落一半进自己的荷包,少不得又欢天喜地的谢过了她。
如此,又过了几日的光景,林青松跟先生告了假,陪着娘亲和妹妹去了鲁府。
这事儿,不消一刻,已有人去告之容妈妈了。
容妈妈觉得这事儿颇为重要,竟没想到,那死丫头竟是鲁府的亲戚。
她忙去上房见了郭惠敏,谁晓得,正好微生承文也在。
郭惠敏正与他说着周三代、周又招的事。
“妾生也曾多次劝过两人,可两人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虽身为嫡母,可那两孩子进府时,已经是大人,估摸着,心里早已不耐烦听我啰嗦,又肯定会嫌我管得太多。”
哪曾想,微生承文的脸上无半点多余的表情。
他示意郭惠敏接着说。
“旁的也没啥,三代那孩子瞧着还拎点清点,只是于仕途一道,只怕要止步于举人了,妾生也曾问过他,可要去鸣松学院念书,若他想,凭着我爹的面子,总还是可以将他弄过去的,只要他去了,哪怕将来考不中进士,也还可以走恩荫一途。”
说到“恩荫”二字时,微生承文的眼皮子微不可察的一跳。
他沉吟一会儿后,道:“岂看他的造化,若是个有造化的,将恩荫的名额给了他到也罢了,横竖,我就这么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
郭惠敏摸不准他心里想什么,只不过,听到他愿意将他手里唯一的名额让出来时。
她即埋怨又庆幸。
埋怨,是因为,他明明知道周三代不是个念书的料,就他那性子更不适合入朝为官,可微生承文明知如此,还愿意将名额给他,在他的心里,庶子当真比自己重要,他难道不清楚,她娘家侄儿颇多,那恩荫的名额,却是大大不够的,郭惠敏埋怨他宁肯给烂泥扶不上墙的庶子,都不愿意将名额让给她娘家有出息的子侄!
庆幸,又是为何呢?
原来,郭惠敏收到风声,怀疑微生承文在外头养了外室,这些日子她使出浑身解数,将微生承文留在自己的院里居多,她仔细留意过,不曾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数次试探,都不曾发现他流露出有外室子的意思。
如此一来,她不免有很庆幸,整个微生府所有的产业,将来,都是她儿子一个人的。
任谁也不愿意将本属于夫妻的产业,被自己的夫君悄悄将大半产业,留给突然冒出来的外室子吧。
郭惠敏连府里出生的庶子们都容不下,又怎可能容得下外室子。
这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只因,她当年产子时因难产而伤了身子,以至于身子骨不能再生育,更是因为难产,自己的儿子生下来天生身体赢弱。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家里被你折腾得还不够吗?最近,皇上也过问了此事,虽只是关心,但你需得做好准备,大抵,皇上过不了多久,会赐两名健壮的宫女下来,听说,那两名女子是打草原上来的,比不得咱们中原女子这般娇弱的。”
他话里隐隐警告郭惠敏,叫她适可而止。
不要以为他心里没数,为何她能生出儿子,而旁的妾室生了儿子不是难产了,就是庶子立不起来,各种招灾招难。
“我道你最近转性了呢,还晓得管皇上讨要女子喜欢的钗环,合着,你这是将此事搁这里等着呢。”郭惠敏顿时来了气。
“府里的妾室们生不出儿子来,是你自己无能,怪我个妇人又是何道理。”
“你!”微生承文气得吹胡子瞪眼:“哼,当我不知道,你跟你那个妹妹一个样儿,惯会耍些肮脏的阴私手段,你权当我是瞎了眼,这么些年过去了,我还会瞧不明白。”
“你少扯到我妹妹身上。”郭惠敏为之气结。
“哼,你当我不知道当年的那点破事?你与你妹妹本就是庶出,要不然,为何先皇指了姚元帅的嫡女做正妃,而你妹妹只是如夫人?”
如夫人即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