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笑着冲大家说道:“刚才婆子说,冰湖上给弄了几艘小舟,谁要去玩?”
谢敏芝很会做人,该听的能入耳,不该记心上的,都是左耳时,右耳出。
林安心随大流,跟着众人出了大门,暖阁前面就是一处白玉石砌成的大平台,又以玉蟒缠柱。
玉石平台最前边,有一处可下去湖中的台阶。
有熟悉王府后花园的贵女们,早已三三两两相约作伴。
郭明兰和吴红樱特意叫上苏玉玥,以及另一个不知是郡主还是县主的小姑娘。
独独将林安心孤立在外。
换着一般脸皮子薄的小姑娘,只怕早已敏感到对方的敌意,心生难过。
然而,林安心的内心就是如此强大:道不同,不相谋,路不同,不相伴。
她没打算借机,再发展出一两个手帕交来。
林安心见谢敏芝还在,笑问:“世子夫人怎地不下去玩耍,我瞧那爬犁也好,还是那能在冰上滑行的小舟也罢,都极适合我们玩耍的。”
谢敏芝笑了,连连摆手,说道:“有时呢,我真羡慕你们这群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又时常想,若我朝能出个胆大的皇后,将那律法改一改,遂了姑娘家自己的心愿,想成亲就成亲,不愿屈居人下,受尽婆家的欺负,不必计较家族得失,可以松快的说和离就和离,那该多好。”
林安心细细留意她脸上的神情,觉得她此番话不作假。
“我觉得,女子带着丰厚嫁妆嫁人,总归比太薄要好。”
“那是自然,男方出彩礼钱,女方的陪嫁和压箱底的银子,都是回礼,带去男方家里,还不是要在日后贴补家用,然而,又有几个男人肯多体贴一点,又或是多细思一番,从古至今,女子活在这世上,本就比男子更艰辛许多。”
说到这儿,她又冲林安心甜甜一笑,道:“我不过是有感而发。”
林安心细细品她话里的意思,或许谢敏芝是一时触景伤情。
“我认为,女子所嫁的男人,只能说是最亲近的人,是能陪着我们一起慢慢老去的人,然而,有时,最近亲的人,却是积仇最深的人,我很赞成你的想法,女子就该活得洒脱些,不是为了旁人而活,而是要为了自己而活。”
谢敏芝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颇有些惺惺相惜。
只可惜,两人的身份注定了,两人最终必会反目成仇。
“真没想到,妹妹还能说出如此肺腑之言,着实叫敏芝惊艳了一把。”
林安心不由摇头笑道:“我可比不过世子夫人饱读诗书,不过是平日翻看的杂书多点,满脑子离经叛逆的想法。”
说到这儿她又冲谢敏芝柔柔一笑,道:“就好比我与君扬哥的亲事,我又怎会不知世人背后是如何看轻我的身份,然而,我偏就有这个命,那又能如何,我就想,那些人只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君扬哥即然主动求娶了我,我自该抓牢他的手,不该主动放弃,这会叫他很伤心的。”
她说这话时,仿佛总个人都发着光,很夺人眼球。
谢敏芝不得不承认,林安心远不如她所想的那样不堪,甚至遇到一些不可违逆的事,她都真的很勇敢的去面对。
即便打断脊梁骨,她依旧会倔强的,高昂起头。
“妹妹的脾性着实对我胃口。”
林安心扭头看向她,伸手指着远处,道:“世子夫人不去处理一下么,好像是两波人发生了口角?”
谢敏芝忙朝那边看去,皱眉道:“当真是天生劳苦命,罢了,罢了,我去看看,现在的小姑娘都人儿精似的,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林安心浅笑,笑容依旧如沐春风,只见她细言细语:“可不,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本就世道皆难呢,坐下来一起打打马吊,聊聊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过些平淡、简单的日子,又有何不好的?”
谢敏芝目光微闪,答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看样子,那些人当真要动手脚了,我需的去看看,闹得太难看,着实叫王府面上无光。”
她又回头问林安心:“你要不要下去玩玩?”
林安心巴不得远离事非,连忙摆手推说身子骨不舒服,笑道:“我身上这几日不爽利,出门前,我娘万般叮嘱,叫我莫要贪玩,莫要受了寒。”
谢敏芝手捏香帕轻笑,道:“即如此,我便不勉强妹妹了。”
那处吵架的两波人,林安心远远瞧着,并不相熟,站在玉栏杆边瞧了一回,甚觉无趣,一时风大,她紧了紧斗篷,又因先前与谢敏芝小心交谈,耗损不少精力,遂,打算寻处避风的精舍小歇一会儿。
折身回了暖阁前,听泉见到有人过来,忙上前跟来人打听,一瞧,并不是别人,竟是郭惠雅身边的大丫头之一小彤。
听泉跟小彤打听哪里有可以小歇的小楼,小彤前后张望了一番,没看到谢敏芝。
“这事儿原本是世子夫人带婆子管着的。”
听泉忙告诉她,谢敏芝去了湖中那边。
小彤知道原委后,忙笑说:“画楹园里旁的不多,供客人休息的精舍还是有几间的,还请多福县主随奴婢这边走。”
林安心这个多福县主同郭惠雅这个恭王妃,目前尚无利益冲突。
小彤是郭惠雅的大丫头,差不多能摸准她的心思。
遂,带了林安心等人离开暖阁往北,绕过一处假山,再经过一处小鱼池,到了一处精致秀巧的小楼前。
小彤指着那楼笑道:“今日园子里来往的皆是女客,我家主子又特意交待婆子们把守好各处门户,县主只管安心小歇。”
林安心示意听泉给她看赏,守门的婆子见两人来,忙推开门,请她们入内,她带着爱晴先一步进入小楼。
楼里有一股子淡淡的香气,林安心拂发轻嗅,香料里应该有桔子皮,再闻,又有点淡淡的菊香。
听泉最后进门,见两人站在厅中不动,她深吸一口气,道:“这味道怪好闻的,也不知是何香料。”
林安心笑答:“我正寻思着,回头你抽空去跟人打听一下,问问这香料是在哪里买的。”
爱晴在一侧说道:“这香气儿怪好闻的,夫人一定很喜欢。”
林安心伸了一个懒腰,又拿小手揉了揉自个的小腰。
听泉见了,忙问:“姑娘,可是难受得紧,要不,奴婢管守门的婆子要个汤婆子来捂捂。”
林安心今儿早上,凑巧来大姨妈了,接下恭王妃的帖子,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
她寻思了一番,答道:“用热水捂捂也好,我这腰部难受得紧。”
爱晴担忧,问:“要不,回头让少爷拿了郡王爷的帖子,去请个太医再来诊诊,莫不是以前落下的病根,还未好全?”
林安心觉得应该是贪凉受寒了,点头应允。
女子这样的事大意不得,一不小心,就可能引起不孕呢。
这小楼做得十分精致,一楼不过是一个供人聊天,坐下休息之处,爱晴问过守门的婆子后,方才知晓,东侧屏风后,有一木制转角楼梯,拾阶而上,二楼才是一个套间,地面铺了编织精美的羊毛毯,又点了熏香,窗户全都镶嵌了五彩琉璃,又有精美的鎏金宫灯悬于房梁上。
爱晴跑去推开北面的窗子,轻轻咦了一声。
林安心侧头望过去,爱晴伸手指着外头道:“姑娘,原来,这二楼后面有一处外置的台阶,往下行约莫五、六阶,竟有一处小径不知通往何处?”
她的心头猛地一跳,拎起裙摆快步行到窗边,才发现,这楼与旁的小绣楼又有不同,外头竟有一窄小穿廊,在小楼东边,有一台阶处,顺着小径往后看去,竟是一片枯草地,中间又有小小青石板铺路,曲折小径往前,到了几株金桂树处,就断了。
林安心凝眉,后指着那处道:“这路应该是往下走的,奇怪,莫非此处地势高,而后边地势更低?”
爱晴举目望去,发现最北边的那棵金桂树,的确位置与前边的不同。
“要不奴婢先去瞧瞧?”爱晴不放心。
林安心沉吟了一下,遂,同意她去后面探探路,又道:“莫走远了。”
爱晴是在二楼进门的北面,一屏风后寻到小后门的,她去楼下,将自己的小木屐取来,又跟那两婆子打听一番,才晓的,后面的小路是通往一处下沉式金鱼池。
听泉是同爱晴一起上来的。
手中拎着个汤婆子。
“奴婢说姑娘要用这个,婆子说,楼里原本没备这个的,是那婆子怕冷,自己带了一个小的揣怀里,说时平日里就这么用的,奴婢已清洗过,又重新灌了热水,给了那婆子一些赏钱,说等下姑娘离开前,自会还给她。”
林安心对于听泉的处理很满意,又告诉她爱晴准备去哪儿。
听泉忙道:“那奴婢先伺候姑娘歇下,楼下有婆子,奴婢就坐在外间的熏笼旁烤火。”
“你就在此等爱晴回来,寸步不许离开。”
听泉忙应了,小声道:“奴婢不敢忘。”
林安心觉得很犯困,一个是今日天未亮就起来了,二个,因为人不大舒服,很乏!
她粘上枕头就沉沉睡去,一时竟忘了,这里是恭王府,今儿的宴会……
也不知过了几时,她是在睡梦中,被突然响起的尖叫声给惊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