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上回收到玉竹的家书,说是他托人写了家书回来,他到是个机灵的,一去边关,因为年纪小,又会哄人,到是叫他混了伙夫当着,头两年打仗打的凶,他逃过一劫,后来摸熟了门路,这两年竟叫他混了个百夫长当了。”
微生安心觉得,其实,林青柏当年若是好生教导一番,只怕不是只有这么一点出息。
林青叶又叹气,道:“大抵是觉得爹娘都在,才像个家吧,再说,他还没说亲,若传出去自家爹是个赌棍,还被人捉了去做奴仆,说出来脸上无光,他回来后,也不可能说到好亲事,遂,大伯娘在我爹娘,以及青山的劝说下,到也听了进去,这才拿了银子将大伯给赎回来,只是让大伯应下一条,从此以后,不能动手打大伯娘,若违此例,大伯娘便可将大伯给逐出家门。”
“那他可还贪赌?”柳三娘又问。
林青叶摇头:“哪里戒得掉,只不过是小赌,每日揣个十多二十文出家门,总要多哄得四五文铜板子回来的,或许是在赌房里待久了,他也不情愿大赌,只是小赌一下,消磨日子罢了。”
随后,林青柳又开口了:“对了,还有一事要跟三婶说说,原本,我是定在五月初二成亲的,怕是要往后推半年了,昨儿回去后,才晓得家里来了信,上头说,爷不大好了。”
微生安心皱眉,忍不住问道:“他虽中风了,但家里衣食应该不缺他的吧。”
林青山时常给两兄妹写家书,信里头偶尔会提起林老爷子两口子。
林青柳挠挠自个儿后脑勺。
“这个,听我爹说,许是在床上躺的不耐烦了,成日屋里发脾气,小婶婶那个人……你们也是知道她脾气的,本就与我奶不对付,奶心里不痛快了,也跟着发脾气,小婶婶又不肯惯着她,平日虽不苛待爷和奶的吃穿用度,可旁的事,她是一概不肯插手的。”
林方氏在小方氏那里憋了气,转过背,林老爷子又呀呀呀的摔盆子砸杯子的。
林方氏仗着林老爷子中风了,口不能言半边瘫痪打不了她,总在他发火之后,她就去推他。
这中间,有一回,林方氏就将林老爷子给直接踹下床的经历。
结果那一次,林老爷子给摔得个七劳八素,请了郎中来扎了好多回银针,这才将将清醒点,只是中风的更加利害了。
以前躺着不会流口水,这次之后,成日成日的流着口水,那屋子里整个飘着股酸臭味。
林方氏哪里受得了,每日不过是给他换一身弄脏的衣裤,再给喂两顿饭。
什么脏的、臭的,林老爷子给兜了一裤裆。
听说,他的臀部,已经烂了好几个洞,里面都长蛆了。
后来,还是林顺河看不下去了,和林顺水商量了一下,给林老爷子换衣裤,擦身子的事由他俩接过来。
但是,才弄了不过三五日,林顺水和林顺河坚决不肯再伺候林老爷子,实在那样子不堪入目,每回一端饭碗,脑海里就浮些那些黄白之物。
两人哪里还吃的下,连苦胆水都给吐了不少。
如是,两人再一合计,便去外头买了两个老婆子去伺候着林老爷子。
林方氏这下子空闲了,成日成日的想寻小方氏的茬子。
奈何,林顺河在自家娘老子手里吃过亏了,又有林青山和林顺水时不时的劝说。
林方氏,最终都没有如愿将小方氏给换掉。
两月前,林老爷子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事,无意中见到林方氏,用能动的那只手,抄起一只药碗冲她砸去。
林方氏不提防,额头给砸出血来。
她一瞧自己被砸伤了,气不打一处出,冲上去就跟林老爷子撕打在一块儿。
然后,林老爷子又被林方氏给打下床。
她却不知,中风的人最多能摔三次,过后,往往要一命归西的。
林老爷子这一回真的摔狠了,晕迷了三天,才将将醒过来,原本只半边身瘫,如今却是只能眨眨眼,啊啊啊的了。
微生安心听到这儿,不由开口问他:“你昨儿才收到信?只怕,他坟头的草都有尺把长了。”
柳三娘冲她使眼色:自家熊孩子,心里这么想,可不能当着这两人的面说出来。
林青柳对林老爷子的印象不深,打小就跟着爹娘去了外头讨生活。
他跟自家爷、奶不亲。
“嘿,我瞧着也像是,只是正值冬季,这书信往来不通,谁晓得呢,反正我没打算回去奔丧的。”
他又冲林青叶道:“你也莫要回去了,待开春收拾一下,等我们到了南边,我估摸着,我们都要出孝期了。”
孙子辈只需守孝一年,又称齐衰。
林青叶向柳三娘讨教,该如何行事。
柳三娘皱眉想了想,道:“我到觉得青柳说得对,你们不能丢下饭馆里的生意不管的,再说了,信里也没说他真没了,只说大不好,还是再等等,此时大雪阻路,书信不通,还是先安心过完年再说,若收到书信,自是再好不过的。”
林青柳在柳三娘跟前,很放肆,说道:“婶娘说的没错,我就觉得没必要回去,当初,哥哥娶亲,爷、奶可曾舍得拿点钱出来?不然,爹娘、你、我还有咱玉竹,干啥要去卖身去做下人,还不是因为你没钱娶妻,咱一家子在村里活不下去了。”
微生青松点头:“当初,两人心狠着呢,旁人见了可怜的阿猫阿狗,便是再没吃的,也要施舍一两口,不至于叫那些小动物饿死,可你们爷和奶呢,哼,两人心里,眼里,都只有大伯一个人,当初分家,那些值钱的家当,半个子儿都不曾给另两个儿子。”
他这话一摊开来说,连林青叶都不吱声了。
半晌后,他神情淡淡地说:“不回便不回吧,只是青柳的亲事的确要往扣推一推了,把家里的情况同那边说说,再挑个秋收后的日子,咱们把话说软和点,那边听了心里也舒服些,再说了,能将闺女多留在家里几个月,想必那边是高兴的。”
“嗯,我也这么想的,索性定在秋冬季节,如此一来,到不用苦了新娘子。”
林青柳是个细心的,听这话,嫁给他的那位新娘子,怕是个有福的。
林老爷子死没死,柳三娘和自己的崽女并不关心。
她也好,自己的崽女也罢,都跟那边完全没关系了。
过了初一,初二一早,林家又忙碌起来了,连朱菜饭也带着林金枝帮忙。
她的话说的巧,见了微生安心,笑着说:“姑娘当初被罗先生教导过,我听鲁夫人提起,说姑娘的规矩不比大家闺秀们的差,管家理事,那也是一等一的,我今日便带着金枝来做你的下手,同姑娘讨教几招。”
“嫂子客气了,我不过是瞎折腾罢了,要不是姑外婆在一旁看着点,只怕我早捅出大篓子来了。”
陈大娘闻言笑眯眯,答道:“好说,好说,唉,这一个两个的又要搬出这里了,那府里我是不会去的,我正愁着怎么打发日子呢,你往后便带着金枝日日来同我说话,到时,咱们时常接了三娘出府来,再叫上安心,四个人正好凑一桌牌呢。”
陈大娘在京里待久了,很多时候都颇无聊,便跟小丫头们学了两手牌。
朱菜花哪里不肯的,忙道了谢。
柳三娘带着崽女们一通乱忙,日子过得如同行云流水般快速。
再说回长公主府。
自郭明兰帮吴红樱挡去那一灾后。
长公主便消停了不少,再动之时,已是设计林青松。
奈何,她也只是当今皇上的亲姑姑,相比微生承文这个简在帝心的听话臣子,显然,皇上暗地里更偏向微生承文一方。
若不然,也不会虽不追究自家家奴犯下的事,却也给微生承文赐了婚。
这无疑是在警告她,叫她安分点。
然而,她是谁,当年,她可是被自家父皇宠爱长大的,任性的一逼。
即便她上了岁数,这任意妄为的态度,越发变本加厉。
诚意侯府最近有多得意,那么,长公主的心情就有多阴郁。
连带着大过年的,整个长公主府及镇国公府都显得格外的冷清。
今年是大年初一,若是在往年,这两府门前的马车都排到十里外了,更莫要说人头攒动,热闹喧哗。
更是叫那府外的路人羡慕得紧,外头只到盛世繁华景,又怎抵得过这长公主府里温柔、富贵乡。
“长公主,县主给您请安了。”
打帘子的小丫头,站在门口,远远的朝里头福了福身子,这才禀报。
长公主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才答:“叫她进来吧。”
吴红樱站在廊下吹了半晌风,又咳起来了。
长公主在里头听得心烦,便道:“即然身子骨还没好全,便在屋里待着好,大年初一,就这般晦气。”
吴红樱在外头听了,急得眼眶儿都红了。
强憋着想停下咳嗽,然而她越是想憋住,喉咙里越是痒得利害,便又越是咳起来。
不知咳了多久,她才停下了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