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松一身青色官服,前面是六品的白鹭鸶补子。
他认真的打量了林安心一番,赞道:“不错,颇贵气。”
他说到这儿,又颇为扼腕,道:“我当真蠢,即然是六品小官,也是可以给娘请封六品安人的。”
林安心抿嘴轻笑:“什么封诰不封诰的,咱们娘心里藏不了这东西,她呀,就只想着快快活活的过舒心小日子。”
正因如此,所以,无论是林青松,还是她,都不曾想到这事。
“算了,待以后我努努力,再给娘挣个更风光的封诰。”
他示意林安心坐下来,指着清水炖的鸡,说道:“姑外婆说了,今日即要祭祖,我俩又要认祖归宗,还不知忙活到几时,旁的可以少吃,唯这淡盐的鸡肉,却是要多吃点,扛饿。”
林安心还没说什么,系统就如同安了个狗鼻子,已经叫嚣着,一只鸡太少了。
林青松像是听到了它的叫嚣声,又补了一句道:“羊排还在锅里炖着,若不够,可以让小丫头再端上来。”
说到这儿,他又多嘴添了一句:“还是莫要吃太饱,省得到时想上茅房,却又不能,憋着岂不是太难受。”
林安心闻言兵捂嘴轻笑,道:“还是在家里来得自在,其实,我都有点想打退堂鼓了,到不是怕那些人,而是,听说认祖归宗这个仪式很麻烦。”
林青松安慰她:“虽然累人了点,想想累一天,你的小金库又要水涨船高一大截呢,还是挺划算的。”
有丫头给她碗里夹一只大鸡腿,将她肚里的馋虫给勾醒了,咽咽口水,道:“还是哥哥会安慰人,快吃,快吃,待这些事都忙完了,哥哥也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林青松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听说,郡主今日会回王府。”
这才是重点。
林安心以前很乐观,现在却……
她心里重重地叹气,也不知这样下去是好还是坏!
不过,万幸,虽是成了表亲,却完全没血缘关系。
两兄妹才开始动筷子,就听到外头廊下传来一阵环佩叮当。
柳三娘一身镶雪狐毛亮紫藤素长袍,只在腰间别了一块双环碧玉佩,手腕上套着一对水头顶顶好的碧玉镯,梳着凤头髻,只在中间戴了一个金凤祥云点翠镶珍珠大挑心。
两侧碧玉耳坠伴青丝。
简单中带着低调奢侈。
柳三娘同样眼前一亮,只觉得自己的两个崽女,怎么瞧都是最好看的。
一家三口乘坐马车,除了柳三娘这个当娘老子的最紧张之外,另两个小的,完全一脸的无所谓。
柳三娘暗思,搞得好像是老娘很重视似的。
反正嫁不嫁,她跟孩子们的一应花销,也不需求人的。
遂,也渐渐放宽心!
到是林安心细心些,怕她紧张,专捡了绣坊里碰到一些小趣事说与她听。
林青松坐在一侧静静听着,也不发表看法。
这般一聊天,时辰过得那叫一个飞快。
柳三娘觉得,自己还没来得及准备妥当,马车就已经停在了诚意侯府前。
有婆子早早得了吩咐,见到马车停下来,忙上前轻声问:“可是二房的四少爷、八姑娘,二夫人到了?”
马车会在外头答是。
林安心觉得这婆子也是个妙人,她这话说的有点意思,也不知是她主子的意思,还是她这个下人暗自揣摸主子们的心思。
不管怎样,林安心是不会拒绝别人这般唤自家娘亲的,横竖都是“二”。
旁人也挑不出错儿来。
三人下得马车来,抬眸看向前头,门头层叠,白墙朱漆大门,拳头的铜门钉,横七纵六,彰显此乃公卿大世家。
大门上悬挂金边繁纹大匾额,但见书写:诚意侯府四个大字。
黄金打磨出来的金字,迎面扑来的富贵之气,叫下方看着的众人呼吸一滞。
大门两侧蹲着的汉白玉雕大狮子,却是有一人多高,十分威武。
林安心暗自留意,大抵是因为武将出身之故吧,这个府邸从外由内,给人一种高大,威猛的气势。
出来迎接三人的,是侯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人称桂嬷嬷。
是侯老夫人的陪嫁丫头。
她曾随侯老夫人去见过林安心。
因此,两人还算相熟。
“八姑娘,有些日子不见,怎地反到清减了不少?小姑娘家家的,还是莫要多思才好。”
桂嬷嬷是好意,觉得多思伤身,怕她伤了根基,将来嫁人后,不好生孩子。
林安心笑答:“有劳嬷嬷惦记了,只是前几日家里事多,有些事又不好假以她人之手,我一直有些忙不过来。”
柳三娘误会了,她在一旁笑道:“我家青松要忙着外头的事,她又要忙绣坊,又要忙家里头的事,到是累坏她了,挨过这半月就好了。”
桂嬷嬷看了她一眼,也不说破,笑道:“二夫人好福气。”
柳三娘只当她是说自己要同微生承文成亲的事。
却不知,桂嬷嬷是赞她生了一双如此贴心,而又很有好运的好儿女。
因着林安心是县主,林青松是承直郎,因此,柳三娘借了两崽女的光,从诚意侯府的正大门入内的。
她并不知白身是要走侧门的,桂嬷嬷没言明,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走了大门。
入到门内,自有四婆子抬的软轿两顶,小厮抬的软轿一顶。
桂嬷嬷笑着对林青松道:“四少爷,老侯爷,世子,以及你的父亲,已经在南书房等着了。”
她又对林安和柳三娘道:“老侯爷的意思是,等下开祠堂祭祖的时候,你们是头一次来,都要去祠堂见过祖宗的,他就不再另外单独见二夫人和八姑娘了。”
柳三娘见她说的有理,也没说什么。
林安心和林青松对此,没觉得有何不妥。
不过就是老人家急着先见孙子,孙女和儿媳妇可以慢点再见。
另一方面,也有避嫌的意思。
林青松看向两人,道:“娘,妹妹,我先去另一边。”
随后,他又小声说道:“还有,娘,凡事莫慌,遇到不懂的礼节,妹妹会顶在前头,您照着做就行了,横竖只要多恭敬点,多孝顺的,那些个规矩也就是给外人看的。”
林安心笑嘻嘻地催他:“哥哥,你快些去吧。”
林青松啰嗦起来,那就跟个老父亲般,操碎了心。
他一步三回头,很不放心地上了轿子。
桂嬷嬷觉得这母子三人感情好极了,她认为有必要悄悄同老主子说一声。
这样看重亲情的人,往往心地也不坏。
“二夫人,八姑娘,还请快些上轿,莫叫奴婢主子等太久了。”
柳三娘带着崽女进了侯府大门时,微生府那里头,容妈妈从木梯上下来,她刚才就爬上木梯,偷偷盯着侯府那头,见瞅着马车停下来,又眼睁睁地看着桂嬷嬷引了三人进府。
她匆忙离开前院,跑去后头告状去了。
郭惠敏今日依然在跟微生承文赌气,容妈妈进去的时候,她正倚在罗汉床边半闭着眼不说话。
面无笑容,甚至有点阴冷。
容妈妈晓得,自家主子还在生闷气。
她想了想,上前劝道:“主子,莫要气坏自个儿身子了,不值当的。”
郭惠敏叹气,答道:“值不值的,也没人在意的,说吧,你又得了什么气人的消息。”
容妈妈偷偷瞧了瞧她的脸色,正纠结着该如何措词,好尽可能委婉的告诉她。
郭惠敏掀起眼帘,冷声道:“怎地,我的话不好使了?”
“奴婢不敢,只是……”容妈妈终不敢隐瞒,说道:“主子,奴婢亲眼看见的,老夫人打发身边最器重的桂嬷嬷出来迎接的,而且……”
“嗯?”郭惠敏一个冷眼望去。
容妈妈只觉后脊椎骨一阵凉唆唆,自家夫人又要化身主杀伐的怒目金刚了。
多少年了,久到她都快忘了,那几年后院若大一片地方,无处不飘着股血腥味,为了掩盖这股味道,她奉命去外头采购了不少香花奇草。
当然,那一回,也是她有史以来,弄到的最肥的一个差事,足足有一万两雪花银子落了自个儿的荷包。
“快说!”
一股子杀意迎面扑来,惊醒了沉思中的容妈妈。
“是,奴婢看到桂嬷嬷令人大开正门,将那三个臭不要脸的给迎了进去,那点头哈腰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桂嬷嬷是那三个跟前的一条狗呢。”
她竟如此不尊重年纪颇大的桂嬷嬷,背地里骂她是畜生。
对于她无理的漫骂,郭惠敏给了个赞许的眼神,又恨恨的一扯手腕上的麝香佛珠,丝线断裂,红珠落一地,宛如杜鹃泣血,红的那样刺目,那样叫人胆颤心惊。
“该死的老婆子,成心与我作对,现在暂且叫她高兴一阵子,回头,本夫人定要叫她活活哭死。”
两人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
容妈妈再问:“主子,咱们真不去么?”
“不去,皇上赐婚又如何,初二我回娘家,跟我爹哭一哭,让他去给皇上施压,逼他收回圣旨。”
郭惠敏当真嚣张得很。
她始终认为,没有她这个正妻的承认,柳三娘那个该死的贱人,就该带着那两个小要饭的,一起消失掉。
容妈妈皱眉,郭惠敏这一拧,强劝,只怕不会听。
她又以退为进。
“哎,这个主意甚好,只是,主子,你不去的话,奴婢觉得很不妥,怕到头来,会是主子吃亏。”
她先夸郭惠敏,然后再提醒她。
郭惠敏问她:“怎地不妥了,怎地又该我吃亏,我自嫁过来后,吃的亏还少吗,以前没分府单过时,那老妖婆成日想着法子折腾我,不过是进门三年没怀上,她就不停的往你老爷的房里塞人,话里话外,都怪我不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