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很看不起那些表面光鲜的夫人们,骨子里就生了一双富贵眼,想将闺女送给他,不就是图他是皇孙,是平郡王么,如此年轻的郡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只需稍努力,弄个王爷当当,那肯定不在话下。
他的眼角隐显一丝戾气,凭什么他家小媳妇跟着受了苦,到头来,他富贵了,这些人就争抢着来摘桃子了,哼!
他告诉听泉,让林安心稍等,他吃喝手里的这盅酒,就马上送她回去,又叫了虎子来,吩咐他先去林家送个信,免得他那岳母娘和三舅哥担心。
苏君扬对旁人怎样不清楚,反正,他答应林安心的事,就从来没食言过。
果真是他亲自送林安心回去的。
马车里给弄了个小锅子,是清炖羊排,里头混了些甜甘蔗和红萝卜,香甜香甜的。
从离开王府大门,到林家门口,林安心一直在吃、吃、吃……
苏君扬在路上时,告诉她,他已经帮她出气了,也不必再担心郭明兰会成为她的小姐妹。
林安心为此暗中松了一口气。
一个看着她吃,一个吃得满嘴生油……两人到也别有一番情趣。
第二日是除夕,林家院子虽小,但因为今年有朱草儿、林顺水、林青叶在,到也显得挺热闹的。
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真到了这一日,好像家中大人们都在忙忙碌碌,她反而成了最闲的那个。
“姑娘,今儿一早,才开门没多久,有位自称是吴家县主贴身婢女的,给送来了一份年节礼。”
听泉伺候她梳洗后,在去吃早饭前,她把一份礼单递到了林安心的跟前。
“按理儿,奴婢直接整了礼回给那位县主就行,只是,奴婢瞧着这礼有点贵重,但又不会太出格,遂只能等姑娘起来后再做决定。”
林安心摊开礼单,上头写的上等茶叶十斤,上等狼毫笔一套,蕉叶白端砚一方,上等香墨一盒,另有宁锦二匹,云锦二匹,妆花缎二匹,还有八糕八果一套。
她放下手中的礼单,东西不多,的确有点太贵重了。
想了想,林安心吩咐听泉:“你去开了库房,给挑八匹上等湖绸,再捡个大绣屏,我记得库房里有个镶珍珠的粉芙蓉屏风,就送那个吧,再捡些南边的特产一并送去。”
听泉见了,忙道:“姑娘,那个屏风会不会太贵重了点?”
林安心忍不住自嘲,道:“她是安庆长公主的嫡孙女,莫要忘了,我不过是乡野出身的小村姑,拿不出太好、太精致的东西。”
听泉晓得她还在为昨儿的事憋气,忙劝:“奴婢才晓得,贵夫人,也不一定个个都有很好的教养,昨儿那位郭夫人明明想借着猛踩姑娘,好让郭姑娘上位,却不想被姑娘狠狠打脸,后来,又被郡王将颜面一扫而光。”
林安心想起昨日他的态度,心里微甜,心中的郁气也散去不少,她指着那礼单道:“我与她昨日才结识,在一块儿摸过几圈马吊,几时好到要送这么贵重的年节礼了,不过是有人借了她的手,试探我的底细罢了,我又岂肯吃这个亏,没得该继续打打那些人的脸,看能不能将那些人打醒,也省得成日睡不醒,尽想着做白日梦,总惦记着别人碗里的菜,这个要不得。”
听泉心中稍放心,她生怕自家姑娘会受郭院判夫人的影响,反而与平郡王闹别扭渐渐生分。
“姑娘说得是,奴婢这就去忙。”
柳三娘也听说了这事,林安心不说,她也不问,只晓得是昨儿在王府认识的,到是很欢喜自家闺女又交到了一个小姐妹,下人来回禀,说林安心起来后,就忙着收拾了东西回礼,又单独捡了那个珍珠屏风拿出来说事。
柳三娘嘀咕了一句:“会不会太贵重了,那样的好缎子是值些钱,可却远远比不上那珍珠绣屏的价值,她当日瞧见绣娘子做好,心下喜欢,本想留着自己用来着。”
到也不曾劝林安心换个别的礼物。
她叫了守园、守池陪着听泉走一趟,长公主府挨着皇城边儿,要从东大街直接穿过去。
林安心吩咐完后,就将此事丢开,完全不曾放心上了。
及至午饭后,她才发现一直不见听泉,把爱晴叫来一问,方才晓得,听泉一直不曾回来。
“按理儿该回来了,莫不是有什么事儿给绊住了?”
冬日里最适合养肥膘了, 饭后有点犯困,她索性爬上床又小歇一会儿。
待她再次醒来时,听到外头传来听泉和爱晴小声说话的声音。
“可是听泉回来了?”
“姑娘醒了?”听泉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紧接着,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听泉带着听语进来了。
“你几时回来了?”林安心将头枕在小手臂上,侧头看向她。
“回来有一会儿了,奴婢听爱晴说了,叫姑娘担心了,原本,奴婢将回礼送过去时,长公主府那边的人已经准备出府了,说是去宫中参加晚宴,奴婢正在发愁间,不想,吴县主出来了,见到奴婢后,请了奴婢入府,又将姑娘吩咐的回礼礼单交给了吴县主,刚开始的时候,她大抵看到的是楚州那边的土特产,到也不甚在意,后来瞧到姑娘给回的八匹湖绸,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及至看到下人们抬进屋的那块大珍珠屏风,嘿嘿,着实是大吃一惊呢。”
林安心咂咂舌,道:“可惜了那么一块好屏风。”
她自个儿也挺喜欢。
“姑娘是被挖了心头肉,回头,让绣娘们给再绣一个,珍珠么,正好前几日郡王给姑娘送来的年节礼里,有一匣子小珍珠呢,到是可以拿去镶成漂亮的小花。”
那一匣子珍珠粒儿不够大,也就让林安心叫人磨研成珍珠粉用。
林安心当时觉得那珍珠粒儿磨成粉有点可惜,做成珍珠珠花,又太多了,只得先搁在那里,不成想,竟很快用上了。
“我决定了,下回叫绣娘子们绣的,不再是粉芙蓉,我要俗气一回,给我绣成五彩蝶扑粉牡丹。”
听泉又接着道:“姑娘高兴便好,横竖那些个玩意是郡王给姑娘拿着玩的,磨成粉都不可惜,镶到绣屏上,只有更高兴的。”
她说到这儿,林安心又问:“你即当时就送到了,怎地现在才回来?”
“长公主听说姑娘送了个好看的屏风,便也过来瞧瞧,一眼便喜欢上了,还说,若她如吴县主那般大,肯定也会喜欢的不行,又赞那上头的绣工了得,才说了一会儿话,那边的婆子便来请她老人家去吃午饭,长公主便留了奴婢几个的午饭,饭后,又打发人来了,赏给奴婢仨一人一个二两的红包,说是讨个吉利,奴婢也就不好直接拒绝,只得接下来。”
听语在一侧很是羡慕,转念一想,听泉已大了,待过姑娘出嫁后,她便会嫁人,到时,这样的美差,肯定会落到自己与爱莲的身上。
林安心不知她所想,笑道:“即然是她自愿给的,你们拿着便是了,如此一来,到不用我到处宣扬了,只怕年后,我的小绣娘们又要忙个不停了呢。”
她这会子觉得自个儿送的那个屏风,送得一点都不亏。
两人正说笑着,爱莲房门口探出头来,道:“姑娘,夫人打发秋月姐姐来了,说是姑娘若醒来无事,自去前头玩耍,三少爷和堂少爷两个,正准备去大门口贴对联、挂红灯笼呢,三少爷也打发人来,让姑娘去前头玩,还说,晚上给姑娘放烟花玩。”
“我哥买了烟花回来了?几时的事,我怎不知道。”
她欢快地催着听泉给她梳头,又叫听语去准备好暖手炉,爱莲见了,忙去取了镶毛猩猩红大斗篷,笑说,她去给姑娘将斗篷烘暖和了。
一下午,林安心跟在林青松后面,看他和林青叶两人忙忙碌碌,家里的窗户上,已经贴上了漂亮的窗花,又将新添的花盆重新摆好位置,忙完这些事,天已渐晚,林青松叫了守园等人挂灯笼,一排排的,亮堂堂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看着就很喜庆,叫人打心底里欢喜。
不知谁大喊一句:“过年咯。”
远远近近的传来阵阵鞭炮声,林青叶嘻笑着抱了一大卷鞭炮,还赞到底是京城,这样的大鞭炮,在家乡可买不到,哪里有这么大个的,一排排的串成串连在一起,在门外点燃了,那个响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柳三娘一身镶毛银灰红长锦袍,下罩白亮缎百褶裙,坠马髻插着珠贝金梳,玉蜻蜓金芙蓉斜鬓,珍珠耳坠,手挽檀木香珠,脚蹬木屐,手撑油纸伞,身段娇柔地出现在二门处。
静静而立,大雪纷扬,如同一画好看的水墨画,很容易入得了人的眼,也容易迷得了外头陌生男人们的心。
“好了,你们莫要胡闹了,吃年饭了。”
“来咯。”林安心捧着小手炉,欢快地往她行去。
离了秤砣镇,没有了林方氏、林老爷子、朱梅花这些爱上门找茬的人,柳三娘的小日子不要过得太顺心,连带着,她越发活得年轻了。
“娘,您今儿老漂亮了,啧啧,您若不梳这妇人髻,咱俩走出去,旁人还以为咱俩是姊妹呢。”
古时姊妹年岁相差的比比皆是,林安心这般说,到也不为过。
柳三娘笑骂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到平白矮了一辈。”
“娘,我不是那意思。”林安心吐吐小香舌,这才发现自己将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你夸娘年轻,娘很高兴,快些进去吧,瞧把你的小脸冻得通红了。”柳三娘拉着自己的小闺女转身朝内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