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木已成舟,郭府主子们,除了暗中咬碎一口好牙之外,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悬挂在林府大门上的牌匾给取下来了,换上了新的,名:翠影院。
翠影,即柳。
隐意为柳三娘的家!
林安心最近着实忙得脚不沾地。
即要帮柳三娘忙着置办年货,还要帮林青松准备昔日同僚,现在的同僚及上司们的年节礼,再加上林青松的身份被爆出来后,外头送进来的年节礼比往年翻了两番还要多。
林青松却忙着柳三娘成亲的一应事物。
陈大娘坐镇翠影院,帮着林家兄妹统管着大事,拿捏住大方向,又时不时的提点两兄妹,何事该如何处理。
陈大娘颇为想念罗先生了。
她有一日同林安心说:“我上了年纪了,也比不得当年有精力,你可知罗先生现今在何处,若能寻到她,继续请她做你的先生,也是件好事的,尤其最近事情繁杂,又要讲许多规矩,我离京多年,很多规矩都忘得差不多了。”
林安心答:“罗先生自随了她父亲左迁,离开府城后,早先还有她的消息,后来,渐渐的书信也不通往来了,不知她如今落脚何处,我也怪惦记着她的。”
对于林安心而言,罗先生是她命里的第一个贵人,她是心存感激的。
“我以前年纪小,不知事,如今想来,却发现,罗先生似乎对于京城里的规矩很懂,她教的许多东西也用的上。”
陈大娘点头:“我曾问过她,她说,曾随了她夫君在京里住过一段时日,旁的也不肯再多说,或许,她夫家原本就在京城也说不定。”
只是,罗先生守寡几年后,就带着自己的嫁妆回了娘家去了。
“哎,我还真盼着罗先生能上京里来,如今,我也能同她好生请教一番。”
林安心忙并快乐着,自上京以来,这是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
林青松腊月二十四日去衙门封笔后,早早就随微生承文离开了衙门。
按理,他和柳三娘成亲前是不能相见的,但架不住他拿着微生令书做幌子。
如今,林青松也瞧得明白了,他家这老子早就揣着颗狼子野心,说什么将小九送到他家养着,是怕遭了府里那位的毒手,明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他家娘亲。
哼!
林青松表示好气哦!
竟然没防住这头狼。
微生承文今日需借小九的光,因此特别的看他顺眼,路过街边小摊时,竟也晓得买多几根糖葫芦串。
到了林家后,微生承文开始挨个儿给崽女们发糖糖。
林安心两兄妹一脸懵地排排坐,手里拿着一大串红红的糖葫芦。
两人对面,小九倚在柳三娘的怀里,正开开心心地咬着冰糖葫芦串。
林安心小声同林青松咬耳朵。
“哥,我吃不来这玩意儿,牙都会酸倒的。”
林青松扯扯嘴角:“乖,我已经断串很多年了,几岁毛孩子的零食,我又不贪这个嘴。”
林安心暗中挠后脑勺:“要不,留给小九。”
林青松与她对视一眼:好主意。
微生承文发现自家这两个孩子正在说悄悄话,忙道:“快些吃,一会儿要吃午饭了,叫陈大娘瞧见,少不得又要连我都要给训一顿。”
林安心想:训一顿好啊,下回不用卖这些个玩意儿了,她不吃酸的。
林青松想:这就是所谓的“父爱如山”?真的好重哦!
他一脸的嫌弃。
微生承文的父爱,像开闸的水,猛烈而又迅速。
柳三娘在一旁笑弯了眉眼,拿帕子捂嘴,轻咳一声,小声道:“两孩子都不爱吃酸的,哪怕是酸甜味,两人也是很嫌弃的。”
林安心两兄妹泪汪汪的望着柳三娘:这个,绝对是亲娘老子。
微生承文坐在那里尬笑。
他还真没料到,北地的娃娃们,又有谁不爱叫这酸酸甜甜的东西。
最终,两兄妹手里的糖葫芦,尽数归了小九小朋友。
当然,他来此,并非就是为了这些个小事。
逗了小九一会儿,又问了问林安心,最近绣坊里可忙得紧,小下巴都瘦的尖尖了。
系统藏在暗处得瑟,这可是它的功劳。
林安心心中鄙视它,嘴上却说她早已习惯了。
说到这儿,她决定顺手再坑微生承文一把。
“也是没法子的事,当年,南边那些人待我同哥哥极不好,总欺负我们年幼不经事,娘那时又日日被赶上渔船打鱼,在那样的情况下,还不得削尖了脑袋,想着怎样能弄点小钱花,也好叫我们两兄妹能混过囫囵饱,不至于饿死。”
林安心才起了个头,林青松就已知到她的意思
在一旁帮腔:“的确,那是,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挣钱,养活我跟妹妹,那边那几个哪里没吃食,只不过因为我俩是外人,怎肯白白便宜了我们兄妹俩,我记得,我俩最饿的时候,是在冬天,我们户籍是渔民,是不给佃田的,娘又跟着上船了,家里也没个人教我们种点红薯、苞谷啥的。”
“妹妹那时还年幼无知,饿了,也只晓得哭,我那时也还小,刚开始,她饿得哭个不停,我就烧了温开水喂她,可也不是办法,水不顶饱的,要不了一日,我俩已饿的头晕眼花、四肢无力。”
“有一回,我背着妹妹在外头找吃的,结果饿晕在了苏叔叔家门口,苏叔叔那会子还在府城码头混呢,家里只有婶婶带着君扬他们三姐弟,给了碗热米汤,才将我俩给救过来,后来,还是君扬告诉我的,可以去翻那些人家挖过红薯的荒地,总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就这样,我们才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
“哥哥!”林安心心生感动,她竟记不起小时候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林青松伸手轻轻抚她的头顶,眼里含泪,笑道:“乖,好在将你给养活了,以后,咱们手头松泛了,总要多捐些银钱,以回报家乡父老的恩情。”
虽是捡别人不要的,可也要人家默许才行。
林安心点头,很爽快的应下,还说,要将苏君扬小时候念书的那个私塾买下来,充着顺水村,上、下塘村公用,让孩子们能免费学习识字,总不至于当个睁眼瞎,又有那会念书的,总要帮扶一二,说不准,家乡也能多出几个人才来。
微生承文听了后,心里酸不啦叽的,他是何德何能啊,竟然得了这么一双好儿女。
“这事儿,算我一份子,乖女儿,你不是在养栈羊吗?往后的也不要拉到市集找人卖,爹爹帮你卖掉,如何?”
为了自家崽女,他打算将自己的脸皮子当鞋底子踩。
若郭惠敏在场,必定会惊得下巴都掉地上,这还是那个斯斯文文,只会算计别人的老狐狸吗?
“还有啊,你那个绣坊,爹瞧着太小了,只是,现如今爹手上没有合适做绣坊的铺子,不如,待过年再看看,说不定有腾出来的好铺子,爹爹好歹是吏部尚书,还有能弄到一个位置不错的铺子,到时有合适的,买下来给你充做嫁妆用。”
微生承文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太大。
林青松坐在那里墨眸深沉,难道,明年又将……
林安心不懂,也不关注朝廷要事变化。
自然也没将微生承文的话细想。
微生承文点到为止,后又道:“对了,府里的三处院子已经都修葺的差不多了,只是家具的话,怕是要在过年的那天才能彻底打好,好在是黄花梨木,到也不用再上油的,你们想想,可有什么特意要打的家具,回头写好了给我,正好衙门如今已封笔,到也能腾出空闲来盯着木匠们干活。”
林安心有心想问,那边那位没闹腾么?
可又不知怎么开口,遂,只能将这事藏在心底。
“我们也不懂这京城里有啥特别要注意的规矩,若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提醒一下。”
两兄妹到现在都还没唤微生承文一声亲爹。
微生承文坐在那里叹气,柳三娘才回想起来这事,忙让两兄妹改口。
林安心坐在椅子上,扯着裙带子,踢着小脚,绣花鞋上缀的米粒珍珠,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越发显得她活泼、娇憨。
只见她嘟起粉嫩的小嘴,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还没成亲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柳三娘闻言不由噗哧笑出声来,打趣她,道:“说的也对,到时敬了长辈们的茶,自要讨见面礼的,头一声爹,可不能白喊。”
林安心又道:“听说认祖归宗可是要进祠堂,拜过祖宗才行的,怎可能这般随意呢?”
林青松侧目,不说话。
表示,自家妹妹肚子里又开始冒坏水了。
才坑完一个铺子呢,她这又不知动什么歪主意了。
微生承文笑道:“的确应该如此,不然,显得太不重视了。”
“那个不!”林安心继续道:“若不郑重点,有些人,总觉得我们不知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哎,我小时候就被人欺负得狠了,这长大了吧,总是很警惕,但凡有人想欺负我,我便要狠狠地还回去,欺我一尺,我自要还一丈,不然,岂不是告诉人家,我就是个软杮子,大家快来捏我啊。”
微生承文闻言,竟低头不语,也不知他在沉思什么。
林安心一脸无辜地小手托腮,坐在那儿就那么盯着他看。
微生承文不知想了多久,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家女儿正瞧他。
不由笑道:“怎地了,怎这般看爹爹?”
林安心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答:“我就是在找,看我们兄妹哪里有长得像您,刚才细瞧了一番,到觉得额头和鼻子还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