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惠敏心中越发气得利害,反唇相讥:“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你爹娘骨子里就是个粗俗的,我又不是瞧不起两人,只是想让二老改改那臭毛病,哪回,我那些堂姐妹过来做客,回去后,少不得又要取笑我一番。”
微生承文大怒,骂道:“你不同她们来往,会死啊,我爹娘要是能改了那习惯,早改了,几时轮到你这个当媳妇的来指手画脚的,我爹娘再不好,那也是我亲爹娘,若真如你所说的那般不堪,你郭家为何在当年,使劲手段,非要将你嫁给我这个粗俗人后代?你到是说给我听听。”
微生承文不是个迂腐的人,但他骨子里真的很孝,最容不下的,就是枕边人说他爹娘的不是。
“我是你妻子,你又几时替我想过一点点,有本事,你手撕了我啊,我到要看看,到底是微生府利害,还是我郭府利害。”郭惠敏气得口不择言。
她想不明白自己辛苦几十年,受尽委屈也就算了,他还处处为他爹娘辨护。
“你!”微生承文气得吹胡子瞪眼,怎就如此说不清呢。
“你非要这么想,那你便这么想吧,我不想同你再吵。”
说完,微生承文气呼呼的甩袖而去。
做为一家之主的微生承文,同样也非常想不明白,为何,她总认为自己的想法,永远是对的?
当年,他爹娘真的是一番好心,可郭惠敏端着大小姐的架子,死活不愿意融入到微生家族中来。
一举一动都要按照她的意思来,能叫自在了几十年的诚意侯老夫妇高兴吗?
两位老人后来早早打发微生承文带着郭惠敏出来开府,也是想着眼不见为净,只盼着这小两口能夫妻和睦,子孙平安。
然而,在郭惠敏眼里,竟又被她想成了是诚意侯老两口子偏心。
微生承文离开欣芬院,听到屋里传来打砸东西的声音。
眼眸更是冰冷一片,再无一丝夫妻情分可言了。
说不伤心,那肯定是假的。
其实,双方都很伤心。
微生承文寻思了一番,叫人备了软轿,又去了诚意侯府。
郭惠敏才砸累了,正倚在罗汉床边歇气,听到婆子来禀,说是老爷去了隔壁府。
气得她又是一阵摔打。
一时,才收拾好的屋里,再次狼籍一片。
“我呸,本夫人就知道,他肯定是去寻那两个老不死的当帮手了。”
容妈妈再次叫来小丫头,将屋里的碎片,烂木头全都清理出去。
这才行至罗汉床前,坐在床前的小脚踏上。
“好主子,你越气得利害,老爷才越高兴呢,你可千万莫要上了他的当。”
“我能不气吗?你看看他都说了什么混帐话,要不是我爹娘在后头撑腰,我还不知被这一家子欺负成什么样呢,他不护着我不说,反过来到说我爹娘的不是,他是巴不得这后院,能关一后院的莺莺燕燕,想的倒挺美,他要左拥右抱,需得踏着我尸体过去。”
容妈妈一听,急了,忙道:“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主子可千万莫要说这样的置气话,两口子吵架,都是话赶话,有的话,当不得真。”
郭惠敏气恼地问她:“香风,难不成,连你都被收买了么?”
容妈妈急忙辩解:“哎哟,奴婢的好主子,奴婢只是想劝你消消气,气多了,伤身子。”
郭惠敏不说话了,倚靠在那里又是好一阵发呆。
直到小丫头进屋里点灯,她才惊觉已是掌灯时分了。
……
微生承文怒气冲冲地乘坐软轿去了隔壁侯府。
他去寻自己的爹娘时,侯老夫人正在同老侯爷说着林安心。
“哎,我瞧着那孩子眼神清明,是个作风正派的,又十分机灵呢。”
她说到这儿,又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再道:“这孙女尚且被教的如此好,想必,那个在国子监念书的孙儿,必定是个更好的。”
老侯爷小声安慰了她一会儿,道:“如今,你可以放心了吧,你即说好,那必定是很不错的,横竖咱家,就数你的眼光最好。”
侯老夫人破涕而笑,答道:“我自是高兴的,嫁入微生家数十年,我一辈子勤勤垦垦,教顺公婆,伺候好老爷,又肚皮子争气,给二老生了两个出色的孙儿,原本,我想着啊,待两儿子讨了媳妇,我们老俩口就能过轻松的日子,没事儿你去外头遛遛鸟儿,我在家听听小曲儿,又或者,我们去外地,看看多年不曾见面的老亲戚们,再看看大周的山山水水,然而,这一切,都在讨了小儿媳进门后,全都给毁了。”
老侯爷伸手轻拍她后背,再次安慰:“我知你心中一直有块心病,当年,要不是郭太师捏住了把柄,你为了保全我,不得不应下这门亲事的。”
侯老夫人点头,说道:“我这回啊,是真的可以放下心了,以后老去,也能高高兴兴地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否则,我会死不冥目的。”
“我家本就不想攀上郭太师这棵大树的。”
老侯爷想起一些事,脸色也越发不好看了。
“就让他在外头吹吧,明眼人都知晓,我一个武将,他一个当文官的又能帮上我什么忙。”
侯老夫人气得又连呸了几声。
微生承文站在门口轻咳一声,这才急步入内。
侯老夫人见他又回府了,惊问:“莫不是那府里出了什么事?”
微生承文点头,道:“惠敏已知三娘和孩子们的事。”
侯老夫人咬牙道:“她这回若再敢害了我微生府的子嗣,无论如何,我都要休了她,即便拿我的命去偿,我都愿意。”
在这位老人的眼中,微生家的子嗣传承,远比她的性命还要来得重要。
老侯爷在一侧,少不得又劝慰她几句。
这才抽空问微生承文:“怎么回事?”
微生承文答:“宇儿又犯病了,而且,这一次来势汹汹,她不担心宇儿的病情,却非要挑在这节骨眼上同我吵,吵着吵着,她话里就带出来了,还威胁我呢,定要让那两孩子顶着个庶出身份。”
侯老夫人大怒,伸手猛地一拍桌子,道:“郭家欺人太甚,孩子无辜,何错之有,更何况,有皇点赐下的身份,她若死拧着不同意,这是逼着我微生府跟当今皇上对上,此妇好心狠,手段好毒辣。”
“娘,孩儿当时闻言,也很生气,便直白的告诉她,我已禀明爹娘,要迎娶三娘为妻室。”
微生承文又接着道:“她气也罢,恼也罢,事到如今,我已不想现见到她,更不想提起她,好在三娘当年不贪荣华富贵,这才替我保存了一丝血脉。”
侯老夫人更是气得不行,一想起,自己因为郭惠敏,而平白被人暗地里指点了数十年,更不要说当面被嘲讽了。
她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自该迎娶,柳三娘于我微生这一脉有恩,老天果然还是管用的,若非她当年心善,不愿攀图富贵,又怎会有今日还恩之举,好叫她后半生能享尽荣华。”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侯老夫人听微生承文提起,要将亲事再提前,她不由越发精神抖擞了。
“我上次就说了,上元佳节是个黄道节日,便挑了这日成亲,虽很赶,但只要肯花银子,还是能将事儿都办成的。”
微生承文原不想这么快的,他想风风光光迎娶柳三娘的。
“也罢,只能赶着要紧的先置办好。”
侯老夫人又问:“即便再匆忙,该弄好的还是要弄好,莫要叫外人看轻了她才好,对了,她打家具的木头可有准备好,我记得咱们府上还存了些黄花梨木,打一套简单点的家具,还是够用的。”
“原本,我那儿子是想拿我闺女备用的木料打家具的,即然娘说家里还有,那便用咱们府里的吧,到底,那边底子还是太薄了点,又加之原本没有想到会这么匆匆忙忙的。”
侯老夫人一提起柳三娘和她生的两孩子,心情就好的不得了。
“就凭她给我生了个那般出色的大孙子,家底子薄不薄,那都是次要的,没让你这一支断了香火,那便是我微生府的大恩人,该待她好些的。”
她是人老成精,当年,她这个做婆婆的,同郭惠敏这个做媳妇的,就是天生犯冲,互想看不顺眼,再加上后来发生的许多事,越发叫她不喜郭惠敏这个小儿媳。
如今,瞧见她小儿子对那个叫柳三娘的如此上心,心里跟明镜似的。
娶妻娶贤没错,还要讨一个合自己小儿子心意的才好。
侯老夫人见他不反对,又拂掌道:“我今儿上午才去同老福王妃说好了,待会儿,我便打发个人去送信,说日子提前了,请她腊月十八,同我一起带上官媒上门去提亲。”
原本,她还只打算请老福王妃带着官媒去找柳三娘提亲的。
微生承文即便没同她言明是怎么吵架的,她用脚趾头想都晓得,郭惠敏肯定没说她好话,不然,一惯性子温文尔雅的小儿子,为何会如此暴怒地气回家来。
微生承文沉吟了一番,又冲老侯爷道:“爹,我想请您帮忙,从您那里借调几个亲兵护一护母子三人,郭太师府那边……我若早知她是那么狠的人,就不会由着她将小九姨娘给暗害了。”
老侯爷立马就答应了。
当下便叫来属下,让一个小头目亲自带了几个亲兵,再拿了他的名帖去了林府。
侯老夫人当场脸一垮,说道:“老爷,郭府太欺我微生府了。”
老侯爷轻轻撇了她一眼,琢磨了一番,对微生承文道:“你随我去书房一趟,今儿便留宿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