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兴贤没有冲上去加入他们，也没有转身逃离，而是在周陌陌和陈旭阳无奈的目光下，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呕~唔，呕~”毛兴贤吐得昏天暗地，原本在瑞安苑等待的时候便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没几秒便吐空了胃袋。但是，空气中泛着铁锈味儿的腥气反而越来越浓，兵器贯穿身体又从被撕裂的肉体中拔出来的声音也越发的清晰……
毛兴贤吐得肝胆欲裂，除了橙黄色的苦水之外，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但是，他却依旧停不下来，像是被点了崔吐穴一样，吐得不分东西南北。
陈旭阳捏了捏周陌陌的手：“你还好吧？”
周陌陌摇头：“我没事儿。”
她更小的时候便被师父培养的见惯了毒与兽，见多了大自然的残忍，也见过师父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黑衣人打斗。
往往最后，收拾房间里黑衣人尸体的活儿，师父都是当着她的面儿完成，最后，还得使唤她打扫一下房间里的血迹……
小时候她也害怕得不行，但是，师父总是从鼻息里冷哼一声：“又不是你杀的，你怕什么！”
再后来，见多了，胆子也就大了。
五年的时间里，她见过太多次师父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刺杀，最后，那些人全都丧命于师父的手里。
从七岁到十二岁，这种血腥的场面贯穿了她小半个童年。
慢慢长大，越大，反倒越不怕了。
只是，像这么惨烈的场面，她还是头一回见罢了。
“更改一下我之前说过的话，五成。”陈旭阳忽然没头没脑的说道。
周陌陌却听懂了，她偏头看向陈旭阳：“才五成？”
西夷国的士兵几乎已经是边打边退，如果不是指挥官和将军在后面死活驱赶，他们早就跑出这卫城了。
邢国的士兵根本就是疯子。
包括燕星宇，作为一个少将军，他也疯了。
周陌陌等人完全看不到他在哪里，他早已身先士卒的加入大混战，一刀一刀的劈砍着敌人！
只有燕云飞还算是冷静，军不可无帅，说的就是，一个军队，必须得有主心骨以及掌权并且把控得了局面的人。
儿子燕星宇已经疯了，燕云飞作为老子自然不能跟着疯。
燕云飞在后方努力的调配着军队的局面，但是，局面早已失控。
强烈的血腥味以及生与死之间徘徊的崩溃感觉已经把人变成了一个个杀戮机器。
燕云飞痛苦的看着自己的士兵和敌人疯狂的颤抖，敌人虽有败绩，但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更何况，他们是宁自损一千，也要杀敌八百。
自杀式的对战，吓破了许多西夷士兵的胆，也刺痛了燕云飞的心。
陈旭阳看着这血红的夜色：“对，五成。”
她之前问陈旭阳，他认为邢国的胜算大概有几成，陈旭阳当时说是四成。现在，虽然邢国也损失惨烈，但是，至少在气势上，明显是邢国胜在眼前，竟然还是只有五成的胜算吗？
“咱们现在也插不上手，等等吧。”陈旭阳说完便闪身朝更阴暗的角落走去。
周陌陌走到还在呕吐到直不起来腰的毛兴贤身边，一个快准狠的手刀劈向他的后脖颈。
毛兴贤翻着白眼昏了过去，周陌陌带着他朝尸体堆的不远处走去。因为西夷国士兵现在几乎是边走边退，所以，邢国士兵一直都在朝前进。即使后边的尸体躺了一地，也不怕再发生什么踩踏了。
现在被踩的，都是三四十米外的两军混战处的尸体。
周陌陌随时扒下来一具尸体上的兵服，然后换下了毛兴贤身上干净的哨兵服。之后才把他挪到一个相对不容易被看见的角落。
喊打喊杀之声就在周陌陌的耳边，她不想再看再听，于是飞快的转身，打算躲到暗处。
忽然，周陌陌只觉得头皮一麻，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部炸开。
她猛然转身，发现什么异常都没有！立刻又左右扫视，挪动着查看情况。
陈旭阳这才发觉不对劲，他飞快的过来，抓住周陌陌的手腕：“怎么了？看什么呢？”
周陌陌皱着眉头，鼻尖出了一点点晶莹的汗滴：“刚才，有人试探我？”
陈旭阳立刻警惕的四下环顾，却发现，出了不远处士兵们喊打喊杀，根本没有任何有内力的高手出现。
“先躲起来，再看情况。”陈旭阳拉起周陌陌，闪身朝角落里躲去。
两个人屏气凝神，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充当起了透明人。
其实，刚才只要是有人注意到他们，无论那人会不会武功，只要不瞎，都能看见他们躲到了这里。但是，问题坏就坏在，他们没有感受到除了彼此之外任何的内力波动。
因此，他们此举，只是为了防后来之人。
陈旭阳摸了摸周陌陌柔软丝滑的秀发：“你刚才，感受到什么了？”
周陌陌顺从的被他顺毛：“有人，在试探我，或者说，是故意让我发现他一样。”周陌陌抬起晶亮的大眼睛：“千真万确，我感受得清清楚楚，有一个，他的一丝内力打到了我的身上，很轻很轻，甚至若有若无的，但是，却浓郁到让我下意识的心悸了一下。”
陈旭阳把宽大的手掌贴到周陌陌单薄的后背，一股温和的内力传入周陌陌体内。周陌陌放松身体让他查看，陈旭阳在周陌陌的奇经八脉里转悠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好收手。
陈旭阳收手之后，低头凝思，眉毛都快皱到了一起。
“苍夜，你感受到了什么？”陈旭阳沉默了片刻，忽然对着空气中的某一处传音。
周陌陌因为和陈旭阳离得太过近，两个人几乎都贴到了一起，所以，陈旭阳刚一内力传音，周陌陌便感觉到了异常。
虽然，她根本不知道陈旭阳说了什么，但是，她还是感觉得出来，陈旭阳在对特定的某人传音。
陈旭阳没等周陌陌问，便和她传音解释道：“我在问我一个手下问题。”
周陌陌瞪大眼睛，陈旭阳的意思是说，他们两个人身边，现在至少还有另一个人明确存在！他的手下？
周陌陌自认为感知灵敏，一般人，即便是武功高了她一个等级，想要完全在她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跟踪她，还是有很大的难度的。
但是，他的手下竟然一直都跟着他们两个？
周陌陌错愕又无力的看着陈旭阳传音：“我现在真怀疑，刚才那个招呼我的，是不是你的手下？”
陈旭阳在漆黑的夜色中勾了一下唇角，但是，只是那么一瞬，短到周陌陌都怀疑刚才看到的是不是幻觉。
陈旭阳再次摸了摸周陌陌的柔顺的长发，传音解释道：“我这个手下，不在白天出现。他这一生，都活动在阴暗的世界里，他是最专业的暗杀和跟踪高手，但是，他若是赤手空拳比拼内力，也不必部分人强。只是术业有专攻罢了。”
周陌陌听完，心里才好受一点，就好像她即便是感知再灵敏，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使她的师父在世时总是警戒她，作为他张异铎的徒弟，必须有毒蛇一般灵敏的反应能力。可再怎么出色，她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就超过人家小半辈子的努力。更何况，人家可能天赋不比她弱，甚至，武功也一定在她之上。所以，她没有察觉，也并非不可原谅。
“那他怎么说？”周陌陌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陈旭阳抿紧嘴唇：“他说，他在那人试探你的时候，只感觉四周的气氛忽然变了，但是，连他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内力波动。”陈旭阳的眉头皱的更紧：“但是，他说，那个人，八成，是存在的。”